第3章

車窗外的樹影往後飛馳。

對於方漸青口中的“變了很多”,陳青沒有提出質疑,卻也不敢苟同。

方漸青沒有察覺陳青走神,繼續嚐試問一些問題。

陳青今天尤其老實,問什麽她都一五一十地回答,答到後來方漸青的心情越發微妙,表情說不出是嫌棄還是狐疑,他認真地詢問:“你有什麽煩惱嗎?”

“什麽?”

方漸青耐心道:“你是不是有什麽煩惱,可以和我說。”

陳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動了動身子,用背對著方漸青,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又過了一會兒,她說:“和你說了也沒用。”

這句話有奇效,方漸青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覺得陳青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麻煩,在他看來,隻要方家還沒倒,沒有問題是他或者方家解決不了的。

他施舍般伸出兩根手指去扳陳青的身子,追問道:“你說清楚,到底什麽事情,你不說怎麽知道解決不了?”

陳青頭疼得要命,根本不想再說話。

可把方漸青的手甩開,但他又搭上來,甩開,又搭上來,不依不饒,像是永動機。

陳青終於忍無可忍地抓住方漸青的手,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來大姨媽了,可以嗎?”

“……”

“你能把我變性成男人嗎?”

“……”

聽到他們的對話,司機下意識掃了眼中央後視鏡,接著看到了方漸青鐵青的臉。

堪比車道旁的綠化帶。

基於職業素養,司機繃著臉控製表情,讓自己不至於笑出來,然而腳下的油門卻不由自主踩得更猛。

三十分鍾的路程,他們二十分鍾就到了。

車在陳青的大學門口停了下來,方漸青透過車窗看著陳青走遠,讓司機繼續出發去方家老宅。

方老爺子名叫方榮林,十七歲白手起家,一手創建了方氏集團,如今將至古稀,依舊是說一不二的性格。

他膝下兩子,大兒子方世國性格過軟,不喜爭搶,小兒子方世佳又向往自由,幾年見不到人影,兩人沒一個像他的,唯有一個方漸青,或許是隔代遺傳,有一些方榮林的影子,該他的他就要爭,因此方漸青是方榮林最看重的,自小就開始培養的繼承人。

如今方漸青在江市經營方氏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半年前正因為一塊地皮和幾家公司打得火熱,沒想到轉眼方漸青就出了事,這就容不得方榮林不多想。

司機對於路線十分熟悉,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目的地。

方家的老宅和方漸青的那套房是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更加招搖,金碧輝煌。進門是私家庭院,草坪上種了些黑鬆,院子裏的傭人見到方漸青都停下工作和他打招呼,方漸青禮貌地朝他們頷首,緊接著推開主大門。

方榮林正在喂自己養的魚,看到方漸青過來,朝他招了招手。

方漸青坐在方榮林身邊,方榮林拍著他的肩膀,表情不認同:“漸青,怎麽出院了?”

“身體沒有大礙,工作要緊。”方漸青給方榮林倒了一杯茶。

方榮林對他的禮數十分滿意,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句方漸青身體的問題,忽然話鋒一轉:“聽說陳青昨天去接你出院了?”

方漸青擰眉:“何平說的?”

“怎麽?他不能說?”方榮林不太高興的樣子,把手裏的茶杯扣在桌子上,責備道,“陳青又不是你親妹妹,老讓一個外人住你那裏算什麽事,多不方便,也不知道你當時怎麽同意的。”

他說:“等世國和梁珍回來後我和他們說說,讓陳青從你那裏搬出去。”

方漸青沒有回答。

客廳的電視正放著新聞,方漸青掃了一眼,發現江市地方電台正在講他出車禍後,方氏集團股價隨之暴跌的情況,上麵說其他子公司的負責人蠢蠢欲動,想順勢將方漸青從這個位置擠下去。

方榮林又說了一遍讓陳青搬出去的事情,方漸青收回目光,說“好”。

學校裏。

上午沒有課,陳青去超市買了點東西直接回寢室。

室友黃佳見她回來,從**爬下來,苦著臉說:“昨天下午的課你被點名了,我替你站起來回答問題,結果老師說我答得好,非讓我下周交個報告上去,你說離譜不離譜?”

“你告訴我是什麽報告,我自己寫。”陳青把買的零食分給黃佳,“辛苦了。”

“沒事。”黃佳拆開了一包薯片,又問,“你回去做什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陳青頭昏腦漲,懷疑自己有點感冒了,摸摸額頭,又從水壺裏倒了一杯熱水,緩緩喝下後才回答她說:“家裏有點事。”

黃佳見狀知道她不想多說,於是很快換了個話題。

“今天早上我們幾個說起來,好久沒見著你男朋友了。”

她們專業的人都知道陳青有一個男朋友,長相英俊,家世好,對陳青也好,幾乎每個周末都回來找陳青,但他們已經有好些個月沒再見到對方出現,陳青也沒有提起對方。

陳青換衣服的動作頓了頓,慢慢直起身。

“怎麽了?”黃佳覺得陳青的表情有點怪異,擔心自己說錯話,於是補救道,“我就隨便說說的,沒有別的意思。”

陳青搖搖頭:“沒事。”

過了幾秒,她輕輕道:“分了。”

黃佳被薯片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陳青倒了一杯水給黃佳,黃佳匆匆喝下,終於不再咳嗽,但她平複後第一句話是:“這怎麽可能?”

雖然陳青不說,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談起男友時是和平常不一樣的,分明他們之前還好好的,怎麽會毫無預兆地就分手了。

黃佳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之前不是還很恩愛嗎?”

陳青笑笑,沒有再回她,隻是緩緩地爬上了床,把自己裹在了被子裏,柔軟從四麵八方傳來,陳青卻感覺自己被裝進了堅硬又冰冷玻璃罐裏,看得到外麵的世界,卻四處碰壁。

恩愛?

陳青咀嚼著這兩個字,隻覺得嘴裏發苦。

哪裏還有什麽愛,別再傷心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