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憑知道,陳晏是真的動怒了。

陳晏的性子便是這樣,他的東西,那是從來不容其他任何人染指的。所以他的眼睛裏,就容不下顧憑和別人的親密,即使這種親密,隻是謠言!

顧憑立刻道:“殿下,他說這話是為了羞辱我。”

陳晏冷嗤了一聲。

“真的,他懷疑龍將渡口和雲寧山的事都與我有關……也不能說是懷疑,應當已經認定了,可是沒抓到把柄。他今天來就是找我麻煩的。”

陳晏盯著他,雖然顧憑解釋了,但他的眼底卻毫無回暖的跡象:“是嗎?孤卻聽說,今日長街之上,阿憑與蕭指揮使聯袂而立……”

他剛說出“聯袂而立”四個字,顧憑的眼角就抽了抽。

如果今天看熱鬧的百姓在他麵前,他一定要痛心疾首地對他們說:這人啊,太八卦了不好!

真的不好,看看,這不就惹出事了嗎。

……想想也是。陳晏尚且要在明麵上跟他保持距離,不能有什麽牽扯呢。又怎麽能容忍他的名字和另一個人的名字攪在一起,而且還是這種頗具風流意味的傳言。

看顧憑居然沉默了,陳晏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凝出實質。他扯了扯嘴角,聲音低柔更甚:“……說你們二人雖風姿迥異,但那相映的神采,那是引來觀者如雲啊。”

顧憑:“我沒有放任他們議論。”

他認真地解釋道:“殿下,我阻攔了。我一聽到外麵開始議論,就立刻下了車。在我現出容貌之後,圍觀眾人議論和關注的焦點,就從我和蕭裂的關係變成了我們兩人的相貌。”

從這一點來說,他還真沒有放任這傳言。

如果他沒有下車,那麽現在傳開的,可能還真就是蕭裂的那句“姿容傾城”,以及各式各樣圍繞著他和蕭裂的猜測了。

陳晏聽過暗衛的稟報,知道顧憑說的屬實。

他的眼神微微鬆動了一點,但下一刻,他就聽見顧憑抱怨道:“殿下,這別人說的話,也得算在我頭上嗎?”

陳晏又是一冷。他低下頭,用力咬住顧憑的嘴唇,但是漸漸的,這個凶猛掠奪的吻還是不由自主地溫柔了下來。

顧憑感覺到了他的變化,微微閉上眼。

……剛才陳晏問他,是不是忘了他之前說的話。

事實上,那句話他還真沒有忘,也不會忘。因為他很清楚,陳晏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如果哪一天他真的違背了他的話,真的同其他人有了牽扯,那麽等待他的,就是從此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度過一生,這輩子連生老病死,連是不是還存在於這個世上,連是化成白骨還是化成了灰,都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

這句話不是威脅,陳晏從來不屑於威脅。一般他想要做的事,直接就會動手了。甚至這都不能算一個警告,隻是在告訴他,如果他還想要自由,那麽最好碰都不要去碰這條底線。

顧憑忽然感到身子一輕,是陳晏抱起他,坐到了榻上。

陳晏淡淡道:“想進暗部哪一門,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顧憑:“……我還沒想好。殿下,要不容我再多——”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晏打斷:“不必想了,孤替你擇一個。”

斬釘截鐵地說完這句話,陳晏捏住顧憑的下巴,盯著他的眼睛冷冷道:“你是孤的人。沒有被人當麵找麻煩的道理。孤不想再看見任何人當街攔下你的馬車,逼你露麵。我會交給你一支暗衛,以後再遇到此事,直接令人拔刀!”

這還真是陳晏一貫的風格。顧憑笑了笑,把今天跟蕭裂在酒樓廂房裏的談話講了一遍。

說到蕭裂那句“我曾想過動用些刺殺手段,廢了你……”的時候,陳晏雙眼一眯。

他扯了扯嘴角,麵色森寒,手指輕輕地敲著案幾。

顧憑一看就知道,這是動怒了。

也是,陳晏從生下來開始,恐怕就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說這種話,因為這個人殺伐的手腕,還有那得令人膽寒的性子,就算是對陳晏身邊的親信,也是少有人敢明著去冒犯的。

但是,他可不想讓陳晏對蕭裂出手。

這個人可是現在難得對他有敵意,還很有本事的人。得來不易,是有大用的!

其實今天,他出門就是為了讓蕭裂能有機會過來找茬。自雲寧山一事後,朝野上多了不少關於他的傳言,他想著蕭裂很有可能會懷疑他與此事的關係。他還想,如果蕭裂隻知道雲寧山的話,那他不介意再透露一點龍將渡的口風給他。不過蕭裂既然都猜到了,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這麽煞費苦心,就是為了最大程度地激怒蕭裂,逼著蕭裂對他動手。

蕭裂要是不怒,不動,他還不好辦呢。

顧憑立刻道:“他後來也說了,以後將視我為對手。這些暗殺陰謀的手段,應當不會再用了。”

陳晏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顧憑:“殿下,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陳晏沉默半晌,淡道:“你的手段,還是溫和了些……”

溫和,其實沒有什麽不好,起碼在名聲上,一個仁德之名就遠遠比殺伐果斷的名聲要更得人心。但是陳晏不自覺想,朝堂上從來風刀霜劍是少不了的,這顆心如果是軟的,那他能不能保身?

陳晏:“殷涿已經是你的侍衛了,以後出門時記得帶著他。”

那個少年是狠戾之性,不要說殺個把人,就算是把流血漂櫓的活交給他,對他來說也不會下不了手。顧憑身邊,必須有一個這樣的人。

顧憑聽出來,陳晏這是默許了他來處理。

他微微一笑:“多謝殿下。”

陳晏低下頭,高挺的鼻梁輕輕地劃過他的鼻尖,落在他的唇角。

片刻,他輕聲道:“將你放入辰門,好不好?”

顧憑那一瞬間,真是怔了怔。

辰門在暗部十二門裏,是統理其務的角色。換句話說,整個暗部的事務,實際上都是交由辰門在管理,便是其他十一門的決定之策,很多也是出自辰門。沈留之所以說是執掌暗部,也是因為他就是辰門的領首。

半晌,顧憑輕聲道:“陛下給我下了密令,要我同沈留一起去雲寧山查案。”

陳晏想把他放進暗部,這不是小事。尤其是讓他進入的還是在暗部中地位舉足輕重的辰門。這可不是隨便下一道命令就完事的,還需要鄭重地,正式地將他介紹到暗部其他領首的麵前。這是必須要走的儀式流程。

可是他馬上要去查案,起碼這段時間是騰不出精力來籌備這些了。

陳晏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又鬆開,不在意地道:“那便等你回來再辦吧。”

顧憑沒有說話,隻是保持著這個靠在陳晏懷中的姿勢,靜靜閉上了眼。

他在心裏默默地想:蕭裂,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