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愛情乞丐

-酒吧邂逅遭潑冷水 夜班間隙偶遇客戶-

王康意和鄭正是在共同好友家裏吃火鍋認識的。饒是王某人自詡鑒基達人,一開始在鄭正這兒也失靈了,這也不怪他,主要還是鄭正一點無線電信號也不往外發,後來相處多了才漸漸認清了他同道中人的身份。這也不是因為鄭正同學多高深莫測,是因為他實在是簡單,快趕上塑料袋了,反而讓浸潤海內外彩虹圈多年的的王康意有些意外。他既不玩社交軟件也不沒事往gay village的酒吧鑽,這樣的人你碰到了也可能就這麽錯過了,壓根來不及琢磨。

在王康意的攛掇下,鄭正也下過一個dating app,聊了幾天,直到一個明明前兩天還彬彬有禮,誠意交友的網友圖窮匕見,問他: [See you’ve crossed over 14 mountains within 48h, wanna try a 9-inch-high one?]

[…….]

小純情鄭同學宣布退網。

老王聽了他的講述以後,笑得倒在沙發上,他看著一臉憤憤的好友,語重心長道:“哥跟你說句真話,我們這種人,你要是想有**,就得聊騷,就得約,這個圈子就是這麽操作的。”

鄭正其實也很清楚,隻是他暫時還不願意放下自己的原則,他認為戀人要先從朋友做起,他也理解這種做法,少數群體混跡在人群中間,隱藏自己也屏蔽了他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書接上回,王康意和空少相約Des還非得帶上鄭正這個電燈泡,勢要把這個邊緣人物拉出去社交。“乞丐不好意思要飯,完了就餓死了。你得多認識點圈內人呀,正正同學,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鄭正還在衣櫃裏扒拉著,王康意早就整裝待發了,版型修身的黑T加一條灰色運動褲,搭配簡潔不簡單,首飾鏈子外加發蠟香水裝點出了一個精致天菜,他一邊擼貓一邊給鄭正出謀劃策。“我覺得你就穿剛才那個白襯衫,再搭個牛仔褲就行,頭發也別整了,順毛看著乖。”

看對方猶豫,他捏起嗓子:“在這盛夏天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最是打動人的。”甄嬛傳不愧為男同聖經。

聽人勸吃飽飯,鄭正心想。康常在滿意點頭,“不擦很不擦,妥妥小奶狗嘛。你家歪歪什麽品種呀?”

“就奶牛貓吧,小土貓吧我姐樓下撿的。”鄭正穿好衣服開始找襪子。

“穿白色的哈,你知道的。這…奶牛貓,”他順溜了一下歪歪的脊背,“這明明是金華兩頭烏吧這?”

兩雙眼睛落在貓上,黑麵罩黑尾巴,別的地方都是留白,圓滾滾的一大坨,的確……不厚道的笑聲激怒了歪歪,“噌”地起身跑了,愚蠢的人類笑得更歡了。“明…明天哈哈哈,體檢完就減肥!”

周六的Des非常火爆,雖然還沒到最熱鬧的鍾點,但是氣氛已經火熱,音浪震得地板似乎都在顫動,曖昧的紫色燈光下人頭攢動。目之所及,皆是男人,學生白領,陰柔雄健,年輕或是滄桑,亮眼還是普通,他們在白天扮演著各種各樣的社會角色,共享著同一個身份,有人直言不諱,有人隱而不宣,但在這個周六的夜晚,天性釋放,自我展露。

鄭正一時還適應不了這份自由的熱鬧,他拘謹地跟著王康意在人潮中穿梭,稍不留神就能感受到另一個尋歡作樂者的體溫,有意或是無意。直白大膽的目光也讓他無措,他有點後悔沒有在家抱著肥貓睡覺。

好不容易和約好的人匯合,那位乘務員小哥還有他兩個朋友在吧台附近圍著一個小圓桌喝酒聊天,見到二人的加入很熱情,彼此打了招呼,互通姓名。鄭正這才知道空少叫曹謙,他那兩個朋友看上去應該是一對,個高的很好看,個矮些的一般些。王康意,哦不,該叫他Kevin,不愧是情場老手,很快就和曹謙舉止親密起來,曹謙很客氣地要去幫他們拿票換酒,問他們要什麽,Kevin不答,借著人家的手抿了一口他的雞尾酒,才帶著笑說:“我不急,先喝你的。”曹謙又問鄭正,鄭正本著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原則,自己摸到了吧台,翻了半天酒單,打個安全牌,要了一杯mojito。

“可以試試dirty martini,他們家的招牌。”

搭話的人蓄著O型胡,看得出精心打理過,穿搭偏日式風格,加上低沉的嗓音,有些成熟魅力。鄭正禮貌地微笑了一下,卻看他也點了杯mojito。

“你不是推薦martini嗎?”

“今天換個口味”對方隨意得靠著吧台,肌肉分明的上臂搭桌麵上,“以前沒見過你,第一次來嗎?”見鄭正點頭,男人繼續說:“我剛才就看見你了,和朋友一起嗎?”鄭正正想給他指一下王康意所在的地方,卻發現早已換了一批人了,可能是下舞池了。人太多,酒保忙不過來,兩個人又聊了幾句,聽對方說自己是個紋身師,鄭正感興趣了起來,因為他一直考慮要不要用紋身遮疤。六歲時因為惹怒了一壺開水,鄭正身體右側從肩膀到膝蓋都有大片燙傷疤,局部還植過皮,所以他在外麵一直是長衣長褲的打扮,夏天也是如此。

“得看具體情況,不太建議,皮膚本來就受損過怕是不太好。”鄭正擼上去袖子給他看了看,他第一次給一個剛一見麵的人看他的疤。紋身師仔細看了看,還摸了一下感受皮膚平整度,搖頭,“你這不太行了,”看鄭正有些失望,他補充道:“但是你這本來就是花臂,男孩有疤怕什麽,很酷呀,有故事。”得到了專業人士的確切回答,鄭正死了心,他苦笑了一下,看著男人露在外麵平整有力的手臂,問:“紋身師怎麽自己沒有紋身呢?”

男人笑容變得有些靦腆,“怕疼唄。”

聽見這個坦率的回答,鄭正樂了,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裏,他那雙戴了美瞳一樣的眼睛笑起來亮亮的多招人。紋身師摸了摸頭,“真的不騙你,但是我技術絕對沒問題,要不你加我個微信吧,你要是別的地方想紋,我給你打折。”鄭正沒有拒絕,加了好友,知道了男人叫項人傑,便客氣地稱呼對方為項哥,項人傑卻說叫阿傑就行,又問他的備注寫什麽。鄭正有樣學樣,報上自己的英文名Will。兩個人又接著剛才的話頭聊下去,酒又續了兩杯。有可能是特殊的環境,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整個人更打開了,鄭正覺得和阿傑聊天很舒服,他不自覺地就**了自己的煩惱,不知道怎麽形容,隻能說是自己有些感情潔癖。

“我專做old school的,但是客人來了,把錢拍桌子上,讓我紋小清新哈嘍Kitty我也幹。你還小呢,不明白,愛這個字太奢侈了,有那麽點好感也就差不多了。”阿傑把冰塊都嚼了。鄭正若有所思,也喝了口酒。

突然間,一杯冰水兜頭兜腦得澆下來,透心涼。 “這是我老公,你誰呀?”被一個白淨的男生尖著嗓子質問,鄭正整個人都愣住了。

“胡亦明你他媽幹什麽?抽什麽瘋呀?”項傑擋在鄭正麵前,也嚷嚷開了。周圍的人都看過來,鄭正隻覺得臉熱,大腦一片空白。

叫胡亦明的男生見項傑把人護著,眼睛都紅了,聲調更高了:“我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你都不回,原來是躲這偷人呢?我還沒說分手呢!”

項傑聲也不低,“你他媽的別瞎說,我們剛認識,而且就算有什麽,咱倆也沒關係了,你管的著嗎?”兩個人劍拔弩張,已經拉扯上了。鄭正隻想遠離這一切,他埋首往外走,項傑想跟他解釋卻被男生扯住不放。

從人群中擠了出去,鄭正跑出了巷子,一直跑到大街上,喧鬧遠遠撇在後麵,耳朵頓然離開嘈雜的環境,隻覺得夜晚靜得要命。跑出了一段距離,他停了下來,明明什麽都沒做錯,但是他覺得一陣心虛,不是心虛在可能無意插入別人的感情,是心虛於發現自己,到底也是按耐不住寂寞的。

打了車回家,一路上手機響個不停,鄭正隻回了王康意一句自己先回去了,別的看都沒看就把微信提醒給關了,徹底清靜了。等到了小區附近的路口下車,衣服已經全幹了,但還有點潮,夜裏竟也覺得有點冷,還有點莫名的,不爭氣的眼熱。

李不言替同事值了個夜班,這麽一來自己就要再連上個白班,但是他覺得身為老板責無旁貸。他路口的連鎖便利店買了麵包咖啡還有提神的煙,剛出店門已經下意識地叼了一根,正摸打火機。他看到幾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好眼熟的人,看了看那雙眼睛,認出來了,是過度肥胖白貓的主人,隻是男孩現在沒戴口罩,和立體的的眉眼比,下庭不算出色,下巴有點後縮,顯得幼態,和那雙驚豔的眼睛不太匹配,而且怎麽瞅著…那麽委屈呢?可憐巴巴的。

鄭正也看看了李不言,眼淚憋了回去,大半夜路上沒有第二個人,好尷尬,但是他現在心情糟糕透頂,決定不勉強自己和別人打招呼,更何況對方多半也沒認出他,何必多事。鄭正裝沒看見,目視前方。

誰知兩人剛擦身而過,李不言開口了:“明天早上別忘了體檢呀。”

鄭正一個激靈,轉過身來,說話的人已經走出三四米了,似乎隻是想提個醒罷了。

鄭正愣愣地站在深夜無人的馬路上,望著李不言的背影出神,直到進了家門躺在**,他腦海裏都是那隻夾著個光點的右手,酒吧發生的不愉快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