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19-121

顧柏川出手之後,全場有那麽一瞬間的安靜,片刻之後,韓奈撲了上去,耳釘哥那邊的球員也很快揮出拳頭,一場球賽很快演變成了群體性的暴力衝突,我的腳踝疼得很厲害,根本站不起來,隻能對著前麵一片模糊的人影大喊顧柏川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就在我拖著腿往外挪動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影弓起後背從人群中竄出,顧柏川拽在我的胳膊上,將我從地麵上拉起,力氣之大讓我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氣,他問:“你行不行?能走路嗎?”

我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見顧柏川帶著嘴角的血,下意識伸手蹭過他的嘴唇,我說,疼,腳踝疼得很厲害。

“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他這樣說完,轉過身去,背對著我,一副準備背人的架勢。

我回身看向那一片打起來的青少年,不由皺起眉頭:“他們怎麽辦?”

“不用管他們,鬧大了肯定會有人報警。”

顧柏川說得沒錯,就在他背上我走出球場的時候,我看到遠處有不知道是警察還是安保的人匆匆向裏走去,顧柏川也看見了,所以他帶著我從樹影下麵繞小徑過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直到走到大馬路上,我才徹底回過神來。

雖然工作日的夜晚街上行人沒有周末那樣多,但這畢竟是在個商圈附近,很快,我們兩個這樣奇怪的姿勢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我抱著他的脖子,感覺到顧柏川後頸處已經淌下不少汗,即便看不清,可我能聞到空氣中那股熟悉的皂香混著汗液,飄**在春天的夜晚裏,像是盛滿費洛蒙的玻璃杯被打翻,引誘我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年……真他媽的操蛋,我也沒想到某些欲望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升騰。

“放我下來吧。”我開口的一瞬間,就聽見自己啞得不像話的聲音。

顧柏川拒絕了:“這裏離三〇一本來不遠,我背著你兩步就到,你自己走反而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我於是不再說話,也懶得對上路人的目光,幹脆將頭埋在了顧柏川的脖子上,鼻尖碰到他被汗水浸濕的衣服,隔著薄薄一層布料,下麵傳來的溫度讓我不由自主心神**漾起來。

說實話,我雖然身形偏瘦,可是僅有的肉都是實打實的肌肉,一米八二的小子不可能輕到哪裏去……我知道顧柏川背著我很費力氣,可我要是此時下來,不但要耽誤我們的時間,更有可能讓我本來就受傷的腳踝進一步受損。

我是打籃球的,我的身體就是我未來的全部,想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不會逞能拒絕顧柏川的好意。

我隻能盡力用大腿發力,加緊他的腰,不過,這樣也就讓我某些尷尬的部位直直戳在他的後背上。本來春天我們穿得就不多,單薄的布料,加上他走路時候不免造成的摩擦,這實在是有一些折磨的意味了。

過了兩分鍾,我聽見顧柏川的呼吸聲逐漸沉重,他開口第一句話是:“黎海生,你丫真他媽重。”

第二句話是:“小流氓,讓你那玩意兒收斂一下,不然我現在就把你丟下去。”

我舔了舔嘴唇,故意小聲又無辜地貼在他的耳朵旁說:“這兩樣都不是我能控製得住的啊……顧柏川,你能控製得住嗎?”

“我他媽背你都要累死了!”他這樣罵了一句,不再說話。

就這樣,終於在醫院門口他將我放了下來,我們兩個躲在矮鬆樹下,沉默無言地歇了大概五分鍾,等到我身上的火都消下去,這才衝他揚了揚下巴:“走吧,扶我去急診。”

我用單腿蹦的姿勢進了急診。

如果說一間醫院在哪裏最能讓人感受到“醫院的氣息”,那一定是在深夜的急診,當你路過冰冷雪白的牆壁,路過手握化驗單的家屬,路過被匆忙被推入手術室的病人……夜晚,生與死,這兩種人類最喜歡探討的終極哲學被匯聚在一方不大的廳裏,這樣焦灼的氣氛是無法令人心情愉快的。

直到我坐到外科的診療**時,心中才後怕起來,早知道就不該一時激動答應韓奈,說難聽點,對他們來說打群架可能是家常便飯,傷筋動骨養養也就好了,可對於我來說,每一次受傷都是件要命的大事,隨時可能斷送我的職業夢想。

雖然這樣想很自私,但人又怎麽會有不自私的呢?比如我現在隻擔心自己的腳踝和顧柏川有沒有在打架中受傷,至於韓奈他們到底怎麽樣了,暫時還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萬幸,沒有骨折。”值班的大夫是一個中年女人,她臉上架著一副紅色的眼鏡,短頭發,看向我和顧柏川的目光帶著點責怪,“是不是出去打架了?看看你們倆這個臉上,刮得跟花貓似的。”

我沒說話。

顧柏川說了一句,是去打籃球跌的。

那女醫生見多識廣,光是看顧柏川臉上的擦傷都知道他在說謊,不過,那女醫生也並不是要跟我們較真的,她隻是歎了口氣,從櫃子裏拿來繃帶和夾板,讓我將鞋襪脫掉,然後將我的腳踝固定起來。

“你同學說你打籃球。”她這樣說,“打籃球就更得注意了,我家小子跟你們倆差不多大,前陣子他們班裏有個學生也是打籃球,把腿給打廢了,以後每個陰雨天都得疼,受罪的可是你們自己。”

她說話不怎麽好聽,但是我知道並沒有惡意,於是“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我的腳踝弄好了,那女醫生又順便看了一眼顧柏川臉上的擦傷,嘴角那裏破了皮,當時流血看著嚇人,實際上口子不大,於是那女醫生順帶著給他也用碘酒消了個毒,這才放我們倆回去。

春天的夜晚總還是有些涼意,我怕冷,風一吹就打噴嚏,顧柏川還在旁邊埋汰我,大意是,早就說讓我離韓奈遠一點,我不但不聽,還非得往人家身上湊、幫人家出頭,現在好了,折騰進醫院終於知道老實了。

我自知理虧,不與他爭辯,轉移話題問道:“那你還不是一樣衝上去打架了,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那人就該打。”顧柏川這樣說。

我們倆外頭都穿的是校服,可是我的校服是被我私底下改過的,原來的校服太大,穿著運動不方便,所以我將褲腳用鬆緊帶收了,變成束腿褲的模樣,而領子上空白的地方,也被我用馬克筆亂塗亂畫了一些章魚和無意義的英文字母,平時再冷,領子也是翻下來的,露出校服裏麵黑體恤的邊。

典型的壞學生校服,我覺得這樣比較個性(當然也是為了跟陳敏對著幹)。

顧柏川跟我相反,他的校服上什麽都沒有,而且每次都洗得特幹淨,拉鏈係到最上麵,領子下翻,露出裏麵純色襯衫的領子,看上去特別人五人六。

我“嘖”了一聲,感歎道:“我如果明天就跟老班舉報你打架,估計都沒人信我。”

顧柏川冷哼一聲:“我打架是為了誰啊?”

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聽得我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容根本控製不住,嘴角恨不得要咧到耳朵根上去:“是為了我,你肯定喜歡死我了!”要不是我還拄著拐杖,我真想要原地做個投籃的動作來慶祝一下。

顧柏川低頭輕笑了一聲,不過很快又板住臉,往前走去:“走了,打車回家,我倒要看看陳敏阿姨今天怎麽罵你。”

陳敏同誌見了我的拐杖,果然在吃驚之後,爆發出怒吼:“黎海生!今天你是兩條腿出去,四條腿回來,明天是不是要豎著出去,橫著回來啊!”

經過這麽多年的鍛煉,我早已練就一身安撫更年期女性的本領,二話不說立馬道歉:“我錯了媽,今天這是打籃球沒注意,不小心跌了。”

“跟誰去打得籃球?”陳敏很謹慎。

“就同學,顧柏川也認識。”我麵不改色,“不信你叫他出來問問。”

陳敏抬頭看了一眼表,已經是十點過五分了,她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點將顧柏川叫出來就問我到底跟誰打籃球,於是隻好偃旗息鼓,不過,到最後她還是象征性地給了我腦袋一巴掌:“你自己說喜歡籃球,首先就得保證健康的身體,懂嗎?”

“懂!下回絕對注意!”

我這樣說著,蹦躂回自己的房間,作業是不打算寫了,明天早上去教室抄一下算了,反正老師們看見我這個傷病患肯定也沒法多說什麽。

我打開手機,總算想起韓奈那一茬,當時有人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惹沒惹出來事。

於是,我跟韓奈通了個電話,他告訴我,兩邊剛打起來就被安保給拉開了,說如果再打下去就要報警處理。

“我們這邊的人倒是不怕他報警,大不了去做個筆錄唄。”他的聲音聽上去中氣十足,洋洋得意得很,“他們那幫人可就不一樣了,人家還擔心學校給處分呢,當時就他媽跟蔫了的小雞仔一樣,可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