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避風港塞蘭
第六章 避風港塞蘭
羅正道享用的這頓航海午餐是標準的貴族套餐，前菜是一條他分辨不出品種的蒸魚，廚師在蒸好的魚肉上灑了大把研磨成粉末狀的紅色香料，味道近似於羅勒和肉桂，主菜則是整隻烤雞，或者說是外形類似於雞的某種禽類，烹製手法同樣用到了大量的辛香料調味。兩根風幹脫水的鹹*切片擺成花盤，一樽色澤紅潤誘人的水晶瓶果酒，兩碟綠色蔬菜疑似是某種蔬菜和豆芽，一盆熱氣騰騰的奶湯，起碼聞上去不錯，具體羅正道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最後擺上桌的是一盤烤麵包，每個麵包僅有拳頭大小，嫋嫋升起的熱氣令人一望即知鬆軟可口。
雖說羅正道不熟悉新世界的餐飲業情況，好歹他也是沉迷過大航海時代的骨灰玩家，清楚帆船時代的生活方式跟後工業化的現代社會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胡亂套用是會出大事的。
誠然，擺在羅正道眼前的菜肴擱在物質供給充裕的舊世界，肯定稱不上是什麽大場麵，一般經濟條件尚可的小市民都吃得起，無非是願不願意被那些土不土洋不洋的中式西餐館狠狠宰上一刀罷了。然而，擱在一個沒有冷藏保鮮技術，或者說魔法沒普及到爛大街程度的中古時代背景下，估摸著在整條船上除了羅正道這個核心作用純屬擺設的貴族船長之外，再難有第二人享受如此奢侈的禮遇。
抬眼審視著豐盛菜肴，羅正道若有所思地對船員說道：
“維娜老師吃過午餐了嗎？”
估計是沒想到船長會有此一問，領頭的那名水手愣了一下，他欠身回答說道：
“杜波夫大人一直在忙著測量航向，應該還沒有用餐吧！”
“那好，你派人請她過來與我共進午餐。”
“是的，伯爵大人，我這就去通知。”
每個貌似孤立的群體都是整個外部社會的縮影，傳說中佛陀法眼能從一粒沙中窺見三千世界，即使在這條殘破不堪的航船上也能看出新世界的一些社會風氣。
除了家庭教師半精靈維娜，所有人對頂著伯爵頭銜的羅正道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謙卑姿態，一如他們早先在戰鬥中死傷枕籍，直到現在羅正道也沒瞧見哪個人跑來跟他這個船長大人抱怨過半句。單從這一點來看，新世界的社會等級必然無比森嚴，貴族和平民之間不可以平視彼此的關係，水手們跟羅正道說句話顯得那麽小心翼翼，甚至連他們的眼睛也隻敢看著羅正道的鞋尖。平等交流什麽的，對於這些人來說，或許是完全不可理解的古怪東西吧！
羅正道心中隱隱覺得這件事哪裏不對頭，一時卻也找不出症結所在，海盜這種三無組織向來不是一言堂。說白了，海盜不過是一幫集合起來搶掠發財的匪徒，船長的命令也不可能得到無條件執行，自己的這群手下們態度是否太過恭敬馴良了？
努力回憶著在《加勒比海盜》係列電影中，那位蘭花指娘娘腔的傑克船長被下屬造反流放荒島的經典場麵，粗魯的水手們動不動就會造反逼宮，好像那才是海盜生活的真實寫照吧！反倒是眼下這種如同軍隊，上下等級分明的運轉體製，羅正道是橫看豎看都覺得違和感爆棚。
沒等沉思新世界社會關係的羅正道想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滿麵春風的維娜·杜波夫直接推門走了進來。一見麵，她便衝著羅正道盈盈一笑，說道：
“威爾，身為貴族必須時刻保持尊榮，你不能總是這個懶散樣子啊！”
嘴上說是這麽說的，半精靈美女手上動作一點也沒耽擱，駕輕就熟地拉過一張椅子，她姿態優雅地坐在了羅正道對麵，一副淑女到了極致的專業氣質。從維娜·杜波夫口嫌體正的表現來看，這桌對見多識廣的羅正道而言算不上豐盛的午餐，對於她還是挺有誘惑力的。
“叮叮叮叮……”
一抹燦爛的金色曙光由太陽投影所在的東方逐漸顯現出來，超勇號上的船鍾被值班水手拉著繩子，一下下地有節奏敲擊，這清脆悅耳的鳴響衝破了籠罩著塞蘭島的晨曦薄霧，隨後隻聽獨眼龍水手長福爾·肖邦大聲吆喝說道：
“降下風帆，準備下錨！”
早早守候在艉甲板的指揮台上，羅正道一邊透過單筒望遠鏡掃視著這座靜謐的港口城市，一邊對身旁的維娜·杜波夫笑著說道：
“嗯，是個挺繁華的港口啊！”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天色這麽早的時候就能看到滿大街人頭湧動的情況，塞蘭島真不愧為星辰大海上最為著名的香料貿易港之一。要說比起塔胡那島，同樣是座落在島嶼上的港口城市，二者的差距可謂天壤之別，簡直是高帥富白馬王子和苦逼小屌絲的人生落差。
“那當然了，安汶港是星辰大海中的香料主產地之一，要不是光明王朝覆滅，外海與主大陸的貿易量銳減，市麵比現在還要興盛十倍都不止呢！”
興高采烈地跟羅正道聊了一陣子，等到超勇號靠泊到碼頭，身為識途老馬的維娜將半個身子探出船舷之外，努力朝著靠近碼頭右邊的船廠方向張望了一陣，對羅正道說道：
“待會咱們一起去船廠谘詢維修，如果有合適的二手船，要不要買下來呢？”
羅正道是突如其來穿越過來的外來戶，新世界的金錢數額他還沒建立起一個明確概念，但穿越過程已經告訴他，古人為啥說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你眼睛一睜一閉，票子、房子、車子全成別人的，這麽一想他還有什麽舍不得的？羅正道咬了咬牙，悶聲說道：
“放心，我不是守財奴，捧著一堆金幣去死也不是多有光彩的事。”
位於塞蘭島上的船廠距離碼頭步行不過是幾分鍾路程，羅正道跟維娜邊聊邊走，很快到達了這座在整個星辰大海也算數得著的大型造船廠。
安汶是一座貿易商港，既不是軍港也不是專門出口船材的補給港，前來光顧的客人大多是商船的船東，因此船廠在修船方麵的業務量比造船要多出十幾二十倍以上，可想而知，安汶船廠老板對付商人討價還價那是相當有一套的。
“哎呀，兩位貴賓到我們安汶船廠來就對了，我們是百年老廠，船材選用多年陰幹的上等海浮木和硬木船材。客人您如果有什麽額外要求，像是船體外包銅皮、鐵皮，防蛀防火刷漆，這些業務我們都可以做，隻是在價錢方麵要稍微貴了一點點……船帆的材料是從香江港運來的主大陸頂級魔紋布，雖然價錢有些……但做工質量方麵絕對無可挑剔。您的船上需要配備武器防禦海盜和地精嗎？本廠可以協助聯係日惹王國的槍炮廠，保證價格實惠量又足……您想要雅靈和精靈兵工廠製造的火器，隻要肯出高價，那也沒問題。”
這位笑容可掬的船廠老板是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禿頭矮個子，似乎是應了聰明的腦袋不長毛那句老話，他口若懸河地對頂著貴族頭銜的羅正道展開營銷攻勢，大有用滔滔口水淹沒主顧的話癆架勢。
光明王朝承襲了人類諸王朝的衣缽，一度製霸主大陸達千年之久，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小貴族在自家封邑關起門來稱大王，各自積攢下的家底不是個小數目。雖說光明王朝被地精第二帝國顛覆，人類貴族不得不拋家舍業四散逃亡，誰又不曉得船破有底，底爛有幫，幫沒了還有三斤釘的淺白道理呢？羅正道這個落魄的福祿伯爵擱在懂行的商人眼裏，那是堪比舊世界人們眼中煤老板等級的金主和土豪，標準的人傻錢多速來呀！
人貴自知！談到新世界的船隻性能什麽的，此前一直待在舊世界的穿越者是地地道道的外行人，羅正道是航海方麵的發燒友也不行，即便同樣是帆船樣式，航行在海水中的的帆船跟馳騁在以太海當中的帆船是不能混為一談的。自家人曉得自家事，羅正道是抱定了隻聽不說的消極防禦策略，他十分低調地跟在半精靈維娜身後，一麵留意聽著她跟老板討價還價，一麵盤算著自己的主意，絕不輕易開口。在這當口上，羅正道所能承擔的責任無非是準備好在雙方敲定價格之後掏腰包結賬，他所能做到的事情也就僅此而已。
一番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地交鋒了數個回合，維娜·杜波夫微微皺起眉頭，表情略顯氣惱地跺了跺腳，她壓低聲音對羅正道說道：
“威爾，訂製一艘新船的價格太高，我們負擔不起呀！”
聞聲，羅正道抬眼看了看那位等在十米開外，眼睛裏閃爍金幣光芒，期盼著財富女神眷顧的禿頭大叔，試探著對維娜說道：
“要不，咱們買二手貨湊合一下吧！”
低下頭認真地權衡己方的經濟承受能力，過了一會，半精靈美女無奈地向羅正道點了點頭。隨後，她來到船廠老板麵前，笑靨如花地說道：
“伯爵大人想知道，你這裏有雅靈戰艦出售嗎？”
聞聽此言，船廠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緊跟著他慌忙擠出了一絲微笑來掩飾自己的失態，擺手說道：
“哈哈哈哈，客人您說笑了，我們這種小地方怎麽會有雅靈戰艦呢？”
當過冒險者的維娜·杜波夫是個心思縝密見多識廣的精明女人，若非如此，羅正道那位便宜老爹也不會請她來當兒子的家庭教師。一眼便看透了對方的心思不純，吐露消息更是靠不住，半精靈美女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緩步來到到船廠老板身旁，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
“是嗎？我好像聽說雅靈皇家艦隊正在重新整備武裝，很多不到服役年限的戰艦都因為不符合新艦隊標準被淘汰，這種便宜貨不是經常會有的，老板您難道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