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林執玉像是被燙著一般,一瞬間竟不敢去看謝遊晝的眼睛。

他如同上好羊脂玉一般的皮膚上綿延起淺淺的紅,好看得讓謝遊晝緊張之餘,完全挪不開眼。

以往的哥哥總是溫柔的,一絲不苟的,如同白楊一般颯爽挺拔的......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哥哥。

謝遊晝突然感覺這一次告白成不成功都值了,這樣柔軟的哥哥至少在這一刻屬於他。

——且隻屬於他一人。

謝遊晝緊了緊握著林執玉手腕的手,聲音有些發啞:“哥哥,我本來......本來準備以後慢慢地把一切告訴你,可是、可是你那麽聰明,我又露出了馬腳,我怕你猜到一半就跑了,我也怕你猜錯,我更怕......怕你不了解我所有的心意,就離開。”

“我不想和你產生任何誤會,所以我要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我愛你。”

林執玉腦袋已經被血液衝刷得盡是轟鳴,他耳朵通紅,一時間竟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手腕處被謝遊晝握著得地方好似灼熱的鐵,燒得他都有些發疼了。

謝遊晝沒有得到回答,他心髒作痛,但麵上不顯,他笑著說:“哥哥,我要把我床底下的東西拿出來了,你先別離開,好嗎?”

謝遊晝乞求的語氣是那樣卑微,林執玉心底一疼。

他終於張開了口:“好。”

謝遊晝這才放心地鬆開林執玉的手腕,蹲下來將床邊垂下來的床單一掀,伸長胳膊拽出了兩個大箱子。

按理說常常存放在床底,不知道要積累多厚的灰塵,可這兩個箱子卻幹淨得很,黑色的皮麵鋥光瓦亮,可見謝遊晝平日有多麽愛惜,定是時時打掃。

“這個箱子裏,是我從小到大哥哥送我的東西,我都有好好保存。”

謝遊晝指著左邊的箱子,心底卻又甜又苦,也許這些就是他以後賴以生存的慰藉了。

“我能看看嗎?”林執玉突然輕聲道。

“當然可以。”謝遊晝立刻應聲,然後蹲下來將箱子的密碼鎖打開。

林執玉垂眼一掃,隻見裏麵滿滿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甚至有的東西就是......收廢品都不要的垃圾。

林執玉眼睛不知不覺有些熱,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難過。

他蹲下來,伸手拿起裏麵的一支冰糕棍。

“這......是什麽東西?”

“這是我十二歲那年,哥哥你帶我去書城找學習資料,路上你買了一包香蕉味兒的冰糕,一包裏麵有兩個,你給了我一個,自己吃一個,哥哥你可能不記得了。”

林執玉笑也不是,淚也不是。

“這種東西你也收著?”

“收啊,這是哥哥送給我的東西啊,而且一包裏麵粘在一起的兩根冰糕,這寓意多......多吉利啊。”謝遊晝笑。

林執玉拿著那根冰糕棍的手握了握,心髒的跳動聲砸得他耳邊仿佛有轟鳴。

他低著頭,吸了一口氣才能壓住心底的情緒,將那根小木棍兒放了回去。

放到那一堆細碎的東西中。

那裏有破了半張封麵的本子、黑色塑料殼的中性筆、不再能發光的溜溜球、一條紅領巾、隻有他填的一頁其餘都空白的同學錄,一截染著點點黑紅的紗布繃帶,斷了一半的素描鉛筆,硬殼包裝的四大名著,兩捆五顏六色的醫用膠帶......好多細碎的東西。

林執玉都無法一一看清。

其中很多東西林執玉根本都不記得了,不記得給過謝遊晝,也不記得背後有什麽故事。

可謝遊晝卻每一件都記得無比清楚。

因為收集這些東西並不隻是這輩子才有的癖好,這些東西也不是這輩子才存在。

在上輩子哥哥去世後......

他就是靠著這些東西,還有報仇的欲望和仇恨,才能支撐著活下去。

這些東西在上輩子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暗無天日、思念入骨、痛不欲生的夜晚。

它們背後關於哥哥的每一個記憶片段......一遍遍在他腦海裏、靈魂中曆久彌新。

謝遊晝看著這些東西,腦海裏逐漸有些嗡鳴,好像上輩子後來他孤零零一個人對著這些遺物和哥哥的骨灰盒喝酒說話的暗無天日的日日夜夜又回來了,他一時間竟無法呼吸,手臂也繃起青筋。

他癡迷得近似瘋癲地死死盯著正蹲在地上的哥哥的背影,才能稍許緩解痛楚。

“哥哥,你拒絕我,沒關係的,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謝遊晝乞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林執玉看著箱子裏的一切,心髒也在隱隱作痛。

這傻小子......

他值得他這麽喜歡嗎?

以往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也在林執玉腦海裏翩躚而過,不論是遭遇那些折磨前的幸福日子,還是重生後和小遊重逢後相伴相依的每一天,都那樣清晰地映照在林執玉的腦海,化作無數密密麻麻的絲線,纏繞在他的每一絲情緒上。

他根本無法不為他們倆過去的一切動心動情,也無法冷漠自持地橫眉對待這個已經早就成為他人生中重要一部分的傻小子。

林執玉的手扶在箱子邊緣,突然輕輕道。

“如果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你會怎樣?”

“我......”

謝遊晝臉色慘白,深藍色的眸子裏黯淡,卻也壓不住那翻湧的深情,心髒好像裂開了血淋淋的口子,讓他呼吸都疼。

“我會等哥哥回身我的那一天,我會一直......一直等。”

“我還會偷偷看哥哥,遠遠地看,每天都看,但我不會讓哥哥發現。”

“你把這事情告訴我,不怕我現在堅決給你下死命令,不能偷看我嗎?”林執玉站起身,話越說越輕,他看著臉色發白的謝遊晝。

謝遊晝強顏歡笑地笑了下,說:“因為我肯定會這麽做的,哥哥你也能猜到的啊。”

他每說一個字,額前的發稍都逐漸被汗水浸透。

隻要一想到以後再也......再也見不到哥哥,以後等待他的隻剩下哥哥的敬而遠之和冷漠,心髒就好像被擠壓盡無盡深淵,痛到麻木。

鋪天蓋地的難過和窒息感裹挾著謝遊晝,一種近乎瘋狂的想法和欲望暗暗滋長......

他好想,好想把哥哥鎖起來,讓哥哥隻屬於自己。

可這種想法剛一出現,就又立刻被謝遊晝掃去。

他怎麽能這麽想?!

他寧願永遠見不到哥哥,默默守護在一旁,讓哥哥一生安遂,也不能親手製造傷害。

謝遊晝低下頭,他攥緊拳頭,還想渴求一句赦免,卻突然聽到一句再溫柔不過的聲音輕輕道:“你永遠也沒有偷看的機會了。”

“因為,你不需要偷看。你應該永遠站在我身邊——

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哥......哥哥?!”謝遊晝霍然抬頭,瞳孔微縮,整個人不可置信地怔住。

原本在聽到最開始一句話的時候,他渾身都冷了,下一句卻讓他血液回流,心髒跳得無比急促!

“哥哥你是......是什麽意思,你不會不理我是嗎,你以後不會不理我,是不是?!”

謝遊晝激動地抓住林執玉的胳膊,鐵爪一樣箍著他。

林執玉無奈又有些羞窘,他抬起頭,也看著謝遊晝,山水墨畫般的眼眸裏盡是溫柔和縱容,即便被抓得手臂發疼,他也沒有躲開一分一毫。

“我的意思是,其實......哥哥也喜歡你。”

“哥哥也是才發現,原來我對你也不僅僅是......啊!”

林執玉話未說完,就被一個過於炙熱的擁抱緊緊抱了滿懷。

謝遊晝整個人激動得簡直要炸開,荷爾蒙好像爆裂的核.彈,堅硬的胸肌腹肌猶如烙鐵,又熱又硬,將林執玉緊緊箍住。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居然、居然夢想成真了?!!

哥哥也喜歡他?

哥哥也喜歡他?!!

他不但不用被疏遠,不用再也見不到哥哥,不用被拒為千裏之外,反而能和哥哥在、在一起了?!!!

他沒有做夢吧。

謝遊晝一瞬間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傻傻的小學雞,眼睛都紅透了。

“哥哥,你...你能再說一遍嗎,你、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林執玉掩飾地咳嗽一聲,他心跳跳得飛快,卻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一遍,紅著臉色厲內荏地皺起眉,拍了下謝遊晝的腦袋。

“對,你在做夢,其實我喜歡的不是你,是別人。”

“哥哥你不能喜歡別人!”謝遊晝頓時一使勁,把林執玉給抱了起來,林執玉震驚失色,“你幹什麽呢,把我放下來!”

“哥哥,你剛剛說了喜歡我的,你不能反悔。”謝遊晝沒有把人放下來,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哥哥,你知道嗎,從你說了這句話起,你就再也擺脫不了我了。”

“是嗎?”林執玉卻淺淺笑了。

昏黃的燈光從上往下緩緩傾斜,外界的靜謐隨著微風緩緩掀起窗簾,林執玉就這樣坐在桌子上,發絲被渲染出一層朦朧光色,他垂下溫柔的眼簾,低頭看著擠在他雙腿.間欺身過來的謝遊晝。

謝遊晝寬肩臂長,一壓身便將林執玉完全圈入懷中。

他微微低下頭,格外輕柔又壓抑不住侵略性地吻上林執玉的發絲。

“哥哥,我愛你。”

林執玉耳朵滾燙,他沒有說話,但伸出手,輕輕抱住了謝遊晝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