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約

洞悉人心的商人麵對這麽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說計策都是過分了,幾句話便遊刃有餘將矛盾解決。

第二天傅延拙帶著章遙去學校,見班主任的時候老師問他們是父子嗎,目光很疑惑,大概是因為傅延拙看上去年紀並不大。

章遙確實是借住,他們的關係……傅延拙看了章遙一眼,斟酌著用詞,章遙倒是無所謂,道:“我爸去世了,這是我爸的朋友,我暫時住在他家。”

對這種稀鬆平常口吻說“我爸死了”的孩子,老師顯然也愣了一下,傅延拙沒想到,為章遙道歉,要別人多擔待的人轉天就換成了自己。

仔細想想,這種事情以後或許還會有很多?

或許應該想辦法跟章遙旁敲側擊一下?

這種立刻就能終止會話叫對方閉嘴的方式太有用了,甚至如果尷尬的人不是自己的話,傅老板甚至喪心病狂地覺得這麽說話有些可愛。尤其配上章遙故作認真的表情。

章遙走到了教室門口,傅延拙還有事,他說:“那你好好上課,我先走了。”

章遙點頭,隨後又問:“那放學你接我嗎?”

傅延拙愣了一下,看章遙神色認真,傅老板沒反應過來為什麽這麽大的孩子上下學還要接送,不過章遙這麽問,大概是真的有需要,出於對章遙孤僻話少人設的尊重,傅老板沒有多問,點點頭:“會的,我沒時間就叫司機來接你。”

章遙於是認可點頭:“晚上見。”

表情老練就像他才是家長一樣。

傅延拙不知道第幾次被這樣的行事作風訝異到,章遙已經挎著書包進教室了。

這天晚上章遙在學校門口等到了八點鍾,別說傅延拙,就連司機也沒見著。

晚上約了人,傅延拙是吃過飯才回去,他回家的時候,家裏阿姨做好了飯,可是章遙不在。

“章遙呢?”他問:“還沒回來嗎?司機呢?”

司機也沒見到。

問完才想起來早上答應了章遙的事情,他送走章遙之後忙著回公司,忘記跟司機交代了。

傅延拙捏著眉心歎氣,還沒見章遙就知道今天麻煩了。

傅老板本來還在打電話,聽到這話,笑地無奈跟對方說:“壞了!攤上事兒了。”

開著車一路找過去,章遙坐在校門口的公交站牌底下,垂著頭聽歌,凍得鼻子耳朵都紅紅的,坐在那裏無家可歸一樣。

等到一雙腳出現在麵前,他抬頭,看到了傅延拙,又是仰望的視角,他重新低頭,不發一言。

“冷嗎?”問著手已經貼上了章遙的臉,凍得冰涼。

傅老板心虛以外又有些心疼,因為這小古板居然就這麽等在這裏,擰到自己想起來。

“騙子。”章遙說。

傅延拙理虧,也沒反駁:“不認識路嗎,怎麽沒有自己先回去?”

“你沒說。”

“……”傅延拙心說小崽子看著也沒有那麽聽話,怎麽這會兒又跟小書呆子一樣,不過怕惹得章遙炸毛,遂閉嘴,隻說:“今天是我的錯,冷嗎?”

問了句廢話,章遙別過臉不理他。

“我得怎麽跟你賠罪?”傅延拙蹲下去跟他平視,大衣角落在了地上,章遙沒忍住抬腳踩了一下,價格不菲的深色風衣上麵立刻出現了一個腳印。

太幼稚了。

見傅延拙笑了,章遙踩完也覺得自己太幼稚了,看傅延拙神色戲謔,更別扭,鼻孔朝天,隨後更覺得自己幼稚。

怎麽能在他麵前表現出這種樣子?又要被他嘲笑了。

不過高冷孤僻沒能維持多久,一些不合時宜的咕嚕嚕聲響起來,小屁孩雙手環胸,被不聽話的肚子弄得耳尖發紅——原本就被凍得通紅,這下紅透了。

踩衣服這幼稚的舉動叫傅延拙失笑,眼看小屁孩兒要惱羞成怒,傅延拙清清嗓子開口:“章遙先生,我請你吃個飯吧,給你賠罪。”

“不……”話沒說完,肚子又叫了。

傅延拙起身,沒理會衣服上的腳印,摘下自己的圍巾給麵前的小屁孩戴上,關心裏帶了幾分真心實意:“早上出門忘記交代你了,北城秋天的風硬得很,也比國外冷,得多穿一點。”

“忘記交代你的事情太多了,我的錯,不過我也還在成長,給我一點時間做個合格的家長,我們一起成長,好不好?”

傅延拙遠沒有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麽誠懇,現在說這些真心大概隻有三分,更多的是為了讓章遙消氣,還有將來他們共同生活必須麵臨的磨合。

之所以選擇這種方式,大概是為了借用民主的表象達到目標,要是章遙年紀再大一些,見過的人多一些,就會發現,傅延拙此刻這些話隻不過是順著他的毛捋:用一種比較迂回的方式達到製服自己的目的。

於是章遙在傅延拙失信一次之後又原諒了他,他心想,既然傅延拙說他還需要成長,那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帶著男人體溫的圍巾擋住了四周的寒風,傅延拙的目光從鏡片後麵溫和投過來:“想吃什麽?”

章遙別過臉,依舊別扭:“意麵。”

北風忽然刮來幾片雪花,北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