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貼身侍衛
午後太陽有些烈,不適合長途跋涉,更何況郭師傅的小廝們都是走路的。一行人又在竹林裏乘涼了近一個時辰,待日頭降了些,才緩緩啟程回城。
來時溫休已經睡過了,這會兒甚是精神,他拿著水,掀開簾子,邊看著路邊景色,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馬車夫聊天。
馬車夫是個能說的,溫休曾經的官雖大,本人卻沒有半分架子,人也很隨和,溫府的下人們也都知道,因此不懼怕他。溫休隨口說起路邊的某棵樹,馬車夫也能接上話,並且說得津津有味。溫休便握著水壺,彎著眼聽,偶爾喝上一小口水,時不時接上一兩句話。
遊戾倒是沉默了一路,不過溫休也沒刻意要他加入話題裏來。
等回到溫府時,天色已有些晚了。
同福在門口等著,待馬車一停穩,他便立刻抱著小幾來扶溫休。
溫休看到同福回來,便知事情辦妥了。他微微笑著,握著同福的手臂下馬車,說:“倒有些餓了,晚膳可備好了?”
同福將溫休扶下來,又收好小幾,說:“都熱著呢。等您回來用。今日做魚池的李師傅來過,說您的院子太小,若是要做錦鯉池,隻能做水深不及一米的,等到了冬日,由於水太淺,魚很可能都會凍死。李師傅讓我問問您,這錦鯉池還要不要做?”
溫休回頭,腳步也頓住了,神情有些嚴肅,全然沒有剛到府邸時的歡快:“自是不做。”他頓了頓,才繼續道,“種些耐寒耐旱的花花草草罷。”說完,才接著往前走。
同福卻沒被溫休嚇住,隻有些憨地笑:“小的便知道您不會做。明日小的就去和李師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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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葷兩素一湯的飯菜,隻溫休一人吃便顯得有些多。
溫休一落座,就朝遊戾招手:“來吃飯吧,遊侍衛。”
遊戾倒也沒客氣,連推拒都免了,直接簡易地行了一禮,“是”了一聲,而後便落座了。
飯後各回各房。
臨走前溫休還對遊戾說了一句:“我先去沐浴,遊侍衛也去吧,洗完過來我房門口找我。”
遊戾意味不明地看了溫休兩秒,才低頭應答:“是。”
回到房裏,同福已給溫休放好了熱水沐浴。溫休邊解腰帶,邊對同福道:“竹片呢?”
同福走近,低聲回答:“已經按您的吩咐,放在枕邊了。”
溫休點了點頭,垂著眸思考了一會兒,才對同福道:“去取個小竹筒來。將七塊刻有‘騎馬’字眼的竹片找出來,全部放入小竹筒之中,等會兒我要遊戾替我抽。”
溫休沐浴後,連坐三個多時辰馬車的疲憊才散了些。
溫休半散著發,捧著書,桌上擺著裝著七塊竹片的小竹筒。遊戾還沒來,他便隨手拿竹筒裏的竹片出來看,七個“騎馬”刻得一模一樣,無論是力度還是距離,都算得分毫不差。且每片竹片被上了一層膠膜,許多細節都被模糊了。連他這種終日同文字打交道的人都分不出來,隻匆匆看一眼的遊戾,應當看不出來。
他剛將竹片放好,遊戾就進來了。
遊戾站得筆挺,衣服還是穿得黑色,腰腹處勒得很緊。溫休抬眼,遊戾那一雙長腿也足夠勾人,他的額發與發尾都有些濕,分明是水濕,卻又那麽像汗濕。
他的表情還是放肆,嘴上無所謂地說著表裏不一的話:“屬下來遲了。”
溫休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而後便直勾勾地盯著遊戾看。
他不敢冒險,要想確定遊戾絕對發現不了竹片中的貓膩,隻能在這個時刻亂了他的心神。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朝遊戾靠近,水潤的眸子裏閃著曖昧的光。他停在遊戾不到一拳的地方,微仰著頭。溫休一仰頭,尖下巴就更明顯,遊戾懷疑自己隨手輕輕一捏便能將他捏碎。
溫休靠近他後,遊戾的鼻尖繞著的,便全是溫休身上沐浴後混著水汽的淡香。他喉結無意識地一滾,溫休就笑了,他的聲音比水汽還要再幹淨些:“看來遊侍衛沐浴不愛用皂角。”
遊戾還沒反應過來,溫休已反手將放置在桌麵的小竹筒撈了過來。他將小竹筒放在身前,眼卻仍含著水般地看著遊戾。
分明一襲幹淨素雅的白衣,麵色白皙淡欲,聲線淨得像山泉,身體薄得毫無曲線可言,可遊戾就是覺得溫休欲。
周身都是惹得他頭皮都發麻的欲氣——讓他情難自禁地想起溫休要他刻的“初嚐雲雨”。
溫休歪了一下頭,說:“你刻的七塊竹片,抽一塊兒,我們明天就開始。”
遊戾垂眸,抬手隨意抽了一片,然後遞給了溫休。溫休見他看也不看那片竹片,心裏悄悄鬆了口氣,麵上卻不顯。
他又反手將竹筒往後放,用自己的身體不動聲色地擋住,而後才接過遊戾遞過來的小竹片。他一本正經地看了一眼,才將竹片放到遊戾眼前。
遊戾不知為何有種說不出的緊張,直到看到竹片上赫然刻著“騎馬”。
溫休確認他看到後便立刻收回了,然後又轉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坐著。他看著竹片想了一會兒,才抬頭對遊戾說:“遊侍衛能教我麽?”
遊戾看著溫休,還沒作答,又聽溫休道:“看你今日是會騎馬的模樣,想來教我應不是什麽難事。不過若是你覺得為難,我便去馬場找個老師。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直接同我說。”
確實不是什麽難事。
遊戾抬眼,見溫休仍看著自己,便道:“這是屬下應當做的。”
溫休不動聲色地將竹片反麵向上地放到一旁,才緩緩笑了:“成。那我們明日便去跑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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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跑馬場不需要早起,溫休便睡到了自然醒才慢慢悠悠起來收拾自己。直到天大亮了,才帶著同福和遊戾一起出門。
跑馬場不遠,半個時辰便到了。今早同福早早便去和跑馬場那邊打了招呼,說今日溫休會來習馬,所以他們到的時候,跑馬場空無一人。
馬場的小廝看到他們來,忙迎了過來。行過禮後,同福便問:“托你們給溫大人找的馬,找得如何了?”
小廝“嘿嘿”地笑:“溫大人初習馬,小民必會找些溫順的,這簡單,您盡管放心。至於溫大人說的好馬,確實也有一匹。許多官家子弟都中意,也來試過,但您知道,好馬都烈。因為實在難馴,便一直留在這裏。若您感興趣,也可隨小民來一看。”
溫休點點頭,隻道:“去瞅瞅。”
烈馬獨居一處,周身毛色光亮潤澤,肌肉明顯,鬃毛和尾巴都是黑色的,頭顱高昂著,鼻孔哼哧哼哧地噴氣,看著高大帥氣,威風凜凜的。
馬在行軍打仗中何其重要,溫休懂得很。他雖不會騎,但起義那會兒見過的馬並不比人少,所以看馬,他總還是會看的。
“就它。平時也不敢馴,便日日開一個時辰的馬場隨它跑,跑完它會自己回來,是匹有靈性的。”
“是匹好馬,缺個主人。”溫休轉頭,看著遊戾,“你能馴麽?”
遊戾自見到那馬,眼神就沒離開過。烈到他心尖去了。
他不是沒尋過馬,小時候師傅也為他尋過,但總找不到合遊戾心意的。遊戾想著,要找便要找最好的,所以寧願一直不找,也不願隨意找一匹將就。但今日一見這馬,遊戾便有些心猿意馬了。
是真的好馬,也是真的烈馬。
他沒有妄自尊大,隻誠實道:“屬下不知。”
溫休見他喜歡,麵上也開心了,道:“若是能馴,便買了送你。權當教我騎馬的獎賞了。”
遊戾也沒客氣,道:“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也不說清是竭盡全力馴馬,還是竭盡全力教溫休。不過溫休也不在意,隻對他說:“每日給你兩個時辰在這裏馴,待我學會騎馬了,你又馴服了他,便將它帶回溫府。”說完,又看向小廝,笑著說,“我能騎的溫順馬匹在哪兒?也帶我去瞅瞅我的馬。”
小廝忙應了一聲,道:“溫大人這邊請。”
溫休走了兩步,回了頭,發現遊戾還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那匹馬,便覺得有些好笑。
把欲望表達得那麽明顯,活該被拿捏。
溫休假裝咳了一聲,道:“遊侍衛,別看了。教會我,它才會是你的。馴它難,教我也不易。”
遊戾生平第一次感受了些許慌亂,聞言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跑馬場給小廝找的馬確實溫順,溫休剛抬手,那馬兒便立刻將頭往溫休的手心裏蹭。
溫休摸了摸它有些紮手的鬃毛,笑道:“就它吧,辛苦了。”
小廝將馬牽了出來,拿著馬繩看了看溫休,又看了看遊戾,得到眼神示意後,才將馬繩放到遊戾手裏:“小民帶大人到跑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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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場很大,春已過,近夏,跑馬場的草長得綠茸茸的,看著甚是可人。
小廝行了禮:“這馬場溫大人隨意跑,有事便叫小民,小民隨叫隨到。”
溫休點了點頭,又示意同福給那小廝些許打賞,小廝這才喜笑顏開地離開。
溫休雖接觸過許多馬,但是對騎馬,卻是一竅不通。那馬不高,應是一匹小母馬,給遊戾騎遊戾都看不上那種。但溫休看著,顯而易見地不知從何下手。
遊戾看出了他的無措,倒是沒想到溫休也會有這種時刻。他走近了一步,原本冰冰涼涼的聲音都溫了一些,但也沒溫多少:“抓這裏,踩這裏,一蹬,就上去了。”
溫休有樣學樣地跟著做。他常年讀書,手勁腳勁都不大,上個馬都費了好些時間。
驟然開闊的視野卻沒讓溫休多慌。
他騎在馬上,垂眸看著在左邊替他牽著馬的遊戾,心情意外地變得很好。遊戾牽著馬往前走,讓溫休在馬上找找平衡。溫休抓著韁繩,一邊尋找平衡習慣在馬背上的感覺,一邊和遊戾講話:“遊侍衛,你什麽時候開始學騎馬的?”
遊戾抬頭看了一眼溫休,看溫休正滿臉笑意地俯視他,又立馬轉回去,沒滋沒味地答道:“六歲。”
溫休又問:“摔過麽?”
遊戾一頓,不知真假地答:“沒有。”
溫休笑了笑:“那你師傅肯定教得很好。”
遊戾想說那是他厲害,且學習能力強。但他還沒說,又聽溫休問:“你會讓我摔嗎?”
遊戾登時滿臉“就這小馬也能讓你摔?”的難以置信,不過他沒讓溫休看到,隻說:“不會。”
溫休在馬上彎了彎眼。
他左手抓著韁繩,右手摸了摸小母馬有些硬的鬃毛,在心裏連念了三聲“抱歉”,而後收回了手,拿出了早早便藏在袖子裏的銀針,咬了咬唇,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往馬的右側身子處紮了一把。
小母馬吃痛,瞬時失控!它抬起兩隻前蹄,抬起身子仰天大叫了一聲。
溫休在失重感和驚懼感裏還不忘收好銀針,還沒來得及叫喚,小母馬已經跑了出去,而他,眨眼間便穩穩地落在了一個堅實又炙熱的懷抱裏。
遊戾隔著薄衫撈著溫休的細腰,眼卻沒看他,而是看著不遠處那匹突然飛奔的小母馬,心下正怪異,便感受到有人摸上了他的肩。
他回頭,卻見溫休正輕喘氣地望著他。
遊戾呼吸一窒。
他看著溫休的薄唇一張一合,扭著的煙霧般的聲音傳入他耳裏:“遊侍衛果然不會讓我摔。”說完,又勾上他的脖頸,整個人往遊戾身上貼,遊戾受著他微涼的呼吸,聽到他在自己耳邊打趣道:“原來貼身侍衛,是這種貼身啊。”
遊戾被他的話招得指尖都在發麻。
他狠狠地咬著牙。
媽的,這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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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昨天不知名字的小可愛給我打賞的海星!謝謝謝謝謝謝!今日周末,爆更一下!祝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