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聲音太過熟悉,帶著讓萬物冰封的寒意,讓林野的心也跟著降了幾度。
他抬起眼,視線越過溫準的肩膀,隔空與封淮對視。
視線盡頭,封淮一身軍裝筆挺,看上去有幾分冷肅,外套披在肩頭,卻給他平添了幾分隨性。酒吧柔和的燈光打落在他輪廓分明的俊美麵龐上,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那是封少校嗎?”
“封少校竟然來酒吧了……”
“天哪,太帥了,比論壇上的照片還要帥一百倍!”
封淮對周圍的聲音置若罔聞,看見林野,眸色沉了沉,邁開步子朝吧台的方向走來。
其餘人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封淮在林野麵前停下,視線掃過他麵前的酒,語氣比平時冷肅:“你喝酒了?”
說完,他忽然注意到溫準麵前的那一杯酒。
以覆盆子利口酒為基酒,加入蔓越莓汁,伏特加,以及苦艾酒調製而成,味道很有層次感,很好地融合的酸甜苦辣的味道,將暗戀者的心思表露地淋漓盡致。
這種酒有著一個很特殊的名字,叫做墜入愛河。
是許多Alpha向Omega表達愛意時會點的酒。
作為軍校生中的佼佼者,封淮和溫準自然早就認識,隻是不熟。他知道溫準是酒吧的常客,經常會在這裏與Omega喝酒,但林野不是。
這句話問出的刹那,周圍的目光齊齊匯聚到兩人身上。
楚琛目瞪口呆,朝宋驍擠了擠眼神:什麽情況?!
宋驍表情有些為難,無奈的攤了攤手。雖然他是林野的室友,但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來酒吧當然是為了喝酒,”林野放下酒杯,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難道封少校不是?”
“為什麽喝酒?”
“為什麽不行?”
一句反問,竟讓封淮啞口無言。
為什麽不行?
實戰演習結束,林野不過是和朋友出來慶祝而已。同行的人還有他的室友宋驍,還有楚琛,而他不過“恰好”在這裏遇到了作為他學長的溫準,又“順便”一起喝了杯酒而已。
他是林野的學長,溫準也是。
現在的他不是林野的戀人,所以他能和林野一起的事,溫準也能……
不。
心底有個聲音這樣說道。
隻有自己可以。
封淮眸色微沉,喉結輕輕滾了下,給出理由:“為了排查實戰演習出現的意外,酒吧也需要徹查。”
是借口,但足夠了。
他有軍銜在身,隻要他想,現在一聲命令,他甚至可以讓整個酒吧裏的人都離開。
但他不想當眾給林野難堪。
林野不是他的附屬品,就算是他們上輩子在一起時,他也不會用任何理由限製林野的自由。
他望著林野在燈光下有些模糊的神情,心不斷下沉,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告訴他林野會拒絕,然而沒有。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行啊,”林野輕笑一聲,很隨意地睨了他一眼,隨即招呼朋友,“宋驍,走了,把地方讓給封少校的人。”
語氣不冷不熱,也聽不出任何不悅,他的態度和宋驍楚琛沒有一絲一毫的分別。
“哦,那下次再來唄。”宋驍向來聽林野的話,放下酒杯就準備走。
“封少校,我們走了啊!”楚琛臨走前,特意跟封淮打了聲招呼。
封淮深色的眸子注視向林野,目光始終沒有離開。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封少校請便。”林野放下酒杯,沒有多看封淮一眼,就這麽從他身邊經過。
擦肩的刹那,手腕忽的一緊。
林野倏地抬頭,與封淮視線相撞。
不回避,不退讓。
“封少校。”林野加重了語氣。
封淮就這麽不動聲色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手中力道分毫不減,片刻後,視線越過他,對宋驍和楚琛說:“我還有事要和他聊,你們先走。”
“哦,”楚琛恍然,連忙拉過宋驍,“那林哥你們聊,我和宋哥先走了啊!”
一直到兩人離開,林野才輕笑了聲,眼神沒有溫度:“封少校想聊什麽?今天我擅自離隊的事?”
話音未落,他忽然注意到封淮身上的血跡,心驟然一沉。
這期間發生過什麽事嗎?
封淮蹙眉:“我沒有追責的意思。”
他垂下眼,嗓音低沉而又沙啞,不知究竟是在說給誰聽:“先跟我離開這裏。”
林野沉默片刻:“這是軍令嗎?”
幾秒後。
“是。”
“好。”
林野沒再說什麽,邁開步子,離開了酒吧。
酒吧外的風很涼,吹在身上分外的冷。
林野在酒吧門口停下,對封淮道:“封少校,如果有……”
話還未說完,就聽見身後一聲隱忍的悶哼。
林野微怔,注意到封淮軍服肩頭滲出的血跡,臉色微微變了。
他低聲:“你……”
封淮強忍下身上無數傷口帶來的燒灼感,打斷他的話:“回軍校再說。”
-
回到軍校宿舍後,林野簡單替封淮處理了一下傷口。
裴辰今晚和霍瑤約會,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他們兩人,縱使空間開闊,燈光明亮,卻也免不了氣氛旖旎。
“溫準都和你說了什麽?”封淮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酒吧的曆史和設計風格,還有老板的理念,這裏受歡迎的酒……”
他的話被封淮打斷。
“隻是這樣?”
“不然還能有什麽?”林野疑惑。
封淮動作一滯,下意識想讓他下次別去,然而理智卻告訴他,他現在隻是林野的學長,並沒有資格去這樣要求林野。
林野視線掃過封淮身上那些駭人的傷口,眼神忽明忽暗。
封淮**的肌肉上,肉眼可見一道道細微的傷痕,錯亂地交疊在一起,細小的血珠像無法凝結一樣不斷往外竄,縱使不深也分外駭人。
那不是兵器留下的傷口,而是精神力損傷反噬到身體的表現,會在一段時間後才逐漸呈現出細小的傷痕,並隨著時間逐漸擴大。
林野下意識去看一旁封淮換下來的軍服,白色的襯衣早已被血染透,淩亂的血跡繪成一朵朵妖異的花朵,示威似的在綻放。
他的心不由往下一沉。
難道封淮在實戰演習結束後,單獨回過一趟訓練基地?
他和封淮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上輩子受傷不下數百次,這種情況自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習慣在夜深時親吻封淮受傷的脊背,也習慣了讓封淮在他麵前坦言相待。
但現在,這些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同樣的事,已經不會再發生了。下級詢問長官的私事是大忌,他不想跨越這層距離,也不會犯這個錯誤。
林野沒有多問,按部就班地替他上藥,動作機械而又冰冷。
距離靠近的一刹,封淮在林野身上聞到了一股獨特的酒香。
剛才在酒吧,無數種酒的氣味混合在一起,他下意識就覺得林野喝了酒。現在氣味散去,他忽然意識到,林野身上的不是酒味,而是一股屬於Alpha的……強勢的信息素。
是溫準的信息素。
濃鬱醇正的清酒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今晚林野和溫準在一起時的畫麵。
濃鬱的Alpha信息素繚繞在身側,林野看不出一絲的抗拒,和上輩子瘋狂抗拒自己的人判若兩人。
封淮至今記得他第一次和林野發生關係。
那次是在戰場上,所有Alpha都受到誘導素的影響,身體的本能洶湧如海浪,讓人無法抵抗。
他向來冷靜克製,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欲望,卻也不免因為藥物濃度過高而受到影響。那次林野擔心他的狀況,主動提出和他發生關係。
硝煙彌漫的樹林裏,他第一次任由自己的信息素肆意擴散,隻可惜他喜歡的人是個Beta,無論如何也聞不到氣味。
他沒想到林野會掙紮得那麽厲害,彼此間的感情吸引早已讓他忘了Beta根本無法承受Alpha這麽強烈的生理需求。
他沒敢繼續下去,在占有林野一次之後,清醒過來,用隨身佩戴的匕首劃傷了自己,從那之後,再也沒有碰過林野。
之後林野昏迷了三天,甚至發了場高燒,成為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因為林野Beta抗體缺失,導致林野雖然聞不到Alpha信息素,卻對Alpha信息素有天生的生理排斥,所以林野一向不喜歡Alpha靠近,他也一直不敢對林野做太越界的事。
然而就在剛才,林野和另一個陌生Alpha在酒吧親密無間地交談,甚至身上染上了對方濃烈的Alpha信息素。
……他並不排斥和別的Alpha接觸。
咫尺之距,封淮垂眸望向身邊的人,靜默的呼吸與之糾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林野側臉的輪廓分明,桃花眼看上去張揚肆意的,是略有些桀驁不馴的長相,此時此刻低下頭給他上藥,垂落下來的發絲斂去了那些銳利的鋒芒,竟讓他的麵龐柔和了不少。
封淮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從未有過的強烈情緒,迫使他在林野起身離開的那一刻,低聲開口:“等等。”
那個刹那間,他感覺到了林野身體僵硬,是對他的本能抗拒。
為什麽他和林野之間會這麽疏遠?
現在細想下來,自重生以來,林野對他的態度就一直十分冷淡,他甚至覺得林野在有意遠離他、避開他。
他忽然想到——
有沒有一種可能,林野也是重生的?
這個念頭升起,他沒有辦法不去確認。
“封少校?”林野動作一滯,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他,眼睛裏藏著疑惑。
封淮自己包紮好剩下的傷口,拿過軍服外套披上,吩咐道:“今天的事,別告訴別人。”
無論上輩子林野和他吵多少次架,在他受傷時,脾氣都會有所收斂。
“我知道。”
封淮在軍校受了傷,而且傷得不輕,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必定會造成人心惶恐。更何況,封淮本就不是會把傷口暴露給別人的人。
封淮低低應了聲,忽然問他:“晚上在這留宿,方便麽?”
他語氣隨意,就好像這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而已。
這句話一出,空氣突然間凝滯了。
林野的脊背漸漸冰涼,下個瞬間,心像是被扯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這算什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想留誰就留誰?
過去他喜歡封淮,從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直到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他為封淮做的每一件事,其實都是在退讓。
這一步退讓,曾經讓他退進萬丈深淵,把桀驁的羽翼都摔斷,連驕傲的脾氣都磨平。
深愛一個人的代價如此慘痛,一次教訓就足以讓他退避三尺,就此止損,再也不敢輕易訴諸真心。
有些事是半步也讓不得的。如果足夠喜歡,為什麽會需要他退讓?為什麽退讓的人永遠都是他?
他很想問問封淮,如果他麵對的人是淩寒,他也會這麽隨意地對待他嗎?
林野抬眸,桀驁的視線撞進封淮冰藍色的眸中,像在看陌生人。
“我還有事,封學長還是找別人吧。”
他不會再奉陪了。
“我想封少校大概需要更專業的軍醫,所以——”林野刻意換了個稱呼,“就不打擾封少校養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野:我給過你機會了,我們徹底完了。
封淮:今天又和老婆說話了,我們的關係又親密了億點點。
林野:甩人進度99%
封淮:貼貼進度5%
裴辰:長官最近好不對勁,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