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聽到那句話, 林野一向穩定的手突然間顫了一下。
Omega？
他的人？
隻是這一秒的出神，冰河的駕駛權已經回到封淮手裏，整個過程銜接得流暢, 沒有一絲阻礙，機甲朝著既定的目標飛去, 與舷窗外無數星星擦肩而過。
林野側過頭看向舷窗外, 過了許久突然說道：“我不是。”
他的話說得很平靜, 不知是在否認哪一句話。
或許是Omega的身份，或許是他的人, 又或者兩者都有。
氣氛陡然間冷卻下來。
沉默無聲間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抱歉。”封淮低聲說道。
他知道林野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身份，也知道他們之間還有隔閡, 更明白林野一向要強, 他應該保護他的自尊。
但……
“但你的事, 我必須管, ”封淮正色道，“在你的**期結束之前，冰河由我駕駛。”
林野驀然扭過頭，手指一瞬間扣緊了駕駛座把手：“我沒這麽……”
“我知道你能駕駛冰河，”封淮接過他的話，“但你現在需要休息, 還是說你希望這次的分化出狀況？”
林野抿了下唇，注視著他的眼眶漸漸開始泛紅, 所有情緒卻最終被他咽了下去。
“我寧可出狀況。”他扔下一句狠話, 卻避開視線不再看封淮。
“如果是這樣, 我就更要管你了, ”封淮的語氣不容人反抗, “畢竟我不可能由著你出狀況。”
隻要是林野的事, 他就必須管。
就算林野鐵了心要遠離他，就算林野至今不能原諒他。
“林野，”封淮沉聲道，“我們還沒有離婚。”
這句提醒讓林野全身一震，一股冰涼的寒意從脊骨蔓延向開來，像是被一桶冰水潑遍了全身。
他們還沒有離婚。
這輩子和封淮僵持了太久，以至於他都忘了當初他和封淮提出離婚之後，立刻就遠赴邊境支援。他們至今都沒有走正規的離婚流程，去帝國的民政局領離婚證。
所謂的“離婚”，隻是他們兩人之間一句不具備法律效益的空話。
既然還沒有離婚，那麽封淮就對他負有責任。
“那都是上輩子的事。”現在，帝國不會承認，他也不會承認。
“對我來說不是，”封淮語氣篤定，“我不答應，就不是。”
這分明就是在耍無賴。
帝國軍人信守承諾，但封淮現在擺明了要跟他賴賬到底。
“林野。我不會答應的。”封淮重複了一遍，甚至沒有給他任何說話反駁的餘地，就已經用力拉下操縱杆，機甲陡然間提速，猛烈地俯衝向W-22星的港口上空。
偵測係統上兩架機甲的位置無限逼近，漸漸趨近於重疊。
舷窗外，黑色的機甲身處一片白色的漩渦當中，卻檢測不到任何的隱形機甲。
“宇宙風暴……”封淮望著眼前的畫麵若有所思，“這些人恐怕是把顏慕逼入風暴中心，才限製住他的行蹤的。”
“……這些機甲開始退出了。”林野注意到偵測係統上光點的變化。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用顧慮那麽多了。”
和顏慕機甲的距離已經進入強製通訊的範圍內，封淮開啟了通訊設置。
“二殿下，你遇到了麻煩？”
通訊設置裏傳出顏慕微微訝異的聲音。
“封淮……？你在這附近？”
“我正好要回帝星向元帥複命，途經這附近，聽說出現了宇宙風暴，所以繞路來查探一番。看來二殿下也受到了影響？”
這是一句彼此心知肚明的假話，換做幾個小時前說出口，恐怕顏慕會毫不猶豫地拆穿他們，然而此刻顏慕被困在風暴中心，不得不借助他們的力量，隻能假裝相信他的理由。
“不錯，”顏慕說，“我回帝星的途中遇到不明機甲跟蹤，為了調查清楚這件事，不得不偏離原來的航線，沒想到會這麽不巧，在W-22星上空遇到風暴。”
這話明麵上是在澄清自己偏離航線的原因，實則是在暗指自己會不慎落入風暴中心完全是因為林野他們一路跟蹤他。
他敢這麽說，無非是清楚封淮不會對自己坐視不理。隻要封淮還想要白浩澤被安全押送回帝星，就一定會救他。
封淮卻很有耐心，淡淡開口：“既然這樣，不知道殿下調查清楚那些跟蹤的人沒有？”
“自從陷入風暴中心後就和他們失去了聯絡。”
“那不知道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一句話，令顏慕沉默了下去。
“難道在封少校眼裏，還有第二個解決辦法？”
“這當然是有的，”封淮淡笑道，“比方說，為了盡快將白浩澤押送去帝星，交由我來負責這項任務，但殿下未必放心——為了穩妥起見，由我來護送二殿下也是一個辦法。”
又是長久的沉默。
“封少校既然要向季元帥複命，倒也無需在我的事上耗費過多時間。隻需要幫我脫離風暴中心就足夠了。”
“殿下已經遭遇過一次意外，就不怕——再遭遇一次嗎？”
“封少校說笑了。除非那些機甲不再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否則這樣的極端風暴百年難遇，我想應該不至於這麽湊巧。”
“既然殿下堅持，為免途中生變，不如讓我親自請示陛下和元帥吧。”
顏慕語氣變了：“你……”
“殿下覺得呢？”
“你就不怕耽誤了向元帥複命嗎？”
“向元帥複命不必急於一時，但若是殿下這裏出意外，到時若讓軍部知道我坐視不理，責任恐怕就大了，”封淮微笑著說道，“殿下不妨考慮考慮，究竟是讓我護送殿下，還是索性由我來押送白浩澤？”
顏慕親自押送白浩澤回帝星，原本就是想中途處理掉白浩澤，又怎麽可能答應把白浩澤交給封淮？
隻一瞬間，顏慕便從中做出了選擇。
“既然封少校如此有心，那就勞煩封少校‘順路’護送了。”
“責任所在，殿下不必言謝。我和林野會探測附近磁場最弱的位置，盡可能保證您安全離開風暴中心。”
“林野？他也在你身邊？”顏慕捕捉到他話裏的那個名字，語氣微微變得複雜。
“不錯。殿下莫非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顏慕淡淡說著，仿佛剛才表現出的在意隻是錯覺，“隻是很意外，你們會在一起。”
“林野是元帥的學生，這次隻是和我一起回帝星。”
封淮給出的解釋完全合理，無論顏慕信與不信，都沒有理由再對此提出異議。
屏幕上的畫麵切換，係統探測著W-22星上空的風暴情況，根據磁場強度繪製出一張實時變化的動態圖。
“你相信他的話？”林野問。顏慕明顯是迫於壓力才答應的封淮。越靠近風暴中心越是危險，顏慕很有可能會臨時變卦，甚至是過河拆橋。
“他別無選擇。”
“恐怕會有陷阱。”
“我會讓紅鳥沿途監控回帝星的航線，就算他真想做點什麽，也得先擺脫紅鳥的監視才行——隻要我們一直咬緊他的行蹤，他就辦不到。”
聽到封淮的安排後，林野不再出聲，算是默許了他的做法。
冰河沿著係統繪製出的路線行駛，不斷根據實時變化的最佳航線調整飛行的角度和方向，靠近中心那架黑色的機甲。
“二殿下，從風暴中心到風暴外圍會有一個磁場較弱的區域，機甲能夠正常行駛，我們會在前麵開路，您隻需要跟著我們就行。”
“小心一點。”林野低聲提醒。
“擔心我麽？”封淮勾了下唇，聲音輕得像是林野的一場夢，“那我冒這個險倒也不虧。”
“我隻是……”林野頓了頓，給自己找了個聽起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想被困在風暴中心這麽難看。”
“隻要你在身邊，我都會萬分小心。”
因為不想重要的人受傷，也怕他會為自己傷心難過，所以他從來都會好好地保護自己，不舍得讓他不安。
冰河調轉過方向，和顏慕的機甲保持著一段固定的距離，引領著它沿剛才的航線離開風暴中心。
從磁場最弱的區域離開必須十分小心，避免被卷入強磁場的區域。而能夠準確地調整航線，並非是每一架機甲都能做到的。
冰河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對磁場的鑒別能力比普通機甲敏銳百倍，需要極高的精神力來驅使，在帝國境內，除了封淮以外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機甲按照規劃好的路線穩步航行著。由於封淮一路上緊盯顏慕，沿途還有紅鳥鎖定航線，因此一直到進入帝國中心軍區都十分順利。
卻無人知道遠在帝國邊境的星球上，災難的火苗已經被悄無聲息點燃。
同一時間，另一架機甲的駕駛艙內。
顏慕注視著行駛在前方的白色機甲，眼底掠過一道詭譎的神色。
屏幕上方，一條來自幾萬光年外的消息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針對蟲液提取物的最終實驗已經完成。間諜已成功潛入帝國邊境，預計三天後，邊境防線就會徹底癱瘓。」
以為隻要將白浩澤押送回帝星，就能有足夠的時間摧毀暗潮的陰謀？
不，這隻是一個異想天開的假想。
等到機甲降落在帝星港口時，帝國的災難已從邊境蔓延向整個帝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帝國的命脈。
而他和白浩澤，不過是用來拖延時間的幌子罷了。
這將是他最接近帝國權力中心的一次。
等到那個時候，整個帝國都將徹底聽命於他，再也沒有人能夠成為他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