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
星艦在偌大的星空中停駐, 曾經蒙了一層灰翳的星球在黑洞的吞噬中，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前方空空****的，一次次地掃描和探測，並沒有帶回“生命”的消息。
寧不易聽著平板無波的機械電子音, 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克麗絲望著寧不易問。
許久之後, 寧不易才道：“再等等。”
“如果她回不來呢？”克麗絲也不想說喪氣話，隻是得承認這是一種可能。如此強悍的異能必然會有所限製, 華琢玉或許會在“代價”中凋零。她覷了眼希爾, 拿到了“生命水滴”之後，她便不再關心其餘的事情，甚至連她這個妹妹也沒放在心上。這樣聽習慣了“愚蠢的妹妹”這樣字眼的克麗絲有些不舒坦。當然她也不會主動去找希爾對話, 那麽星艦中剩餘的活人隻有寧不易了。
寧不易驟然抬眸，她的眼中掠過了異常明亮的光。
“不會的。”她的語調很堅定，不是為了說服克麗絲, 而是為了說服自己。
等待的時間門就算是一秒鍾，那也是漫長的。更何況這不是一次尋常的“歸來”, 內心深處的恐慌、孤寂、憂慮等情緒如同纏繞的藤蔓, 沿著四肢百骸攀爬。在半個小時後, 寧不易聽見了“咚”一聲響，她的眼皮跳了跳, 驀地一轉身離開了駕駛室，而是快速朝著發出了聲音的倉庫走去。
推開了倉庫之門後, 熾亮的燈光頓時將四麵照得透亮。小鳳啾蹲坐在了華琢玉的身上, 顯然是累到了極點。寧不易看了眼華琢玉，漸漸地鬆了一口氣。“代價”跟上一次相同，不過“暗汙染”超標對她而言並不算問題。
華琢玉昏睡著，意識好似一葉扁舟, 在水波中沉沉浮浮。痛楚在體內蔓延，仿佛要撕裂了四肢，她的神經緊繃著，幾欲發狂。但是很快的，一股如涓涓細流般的能量安撫了她的躁動，讓那抹破壞的念頭漸漸地消融了，她陷入了一個平靜的夢中。
不久之前的神殿中。
“複蘇裝置”中的“生命之心”很快就會被激活，隻是過去它是為了淨化而生的，如今被怪物侵入的裝置已經在無形之中改變了它的本質，使得它變成了一個動能裝置。那些尚未被怪物消化的神屍很快便被黑影籠罩，在哢擦哢擦的咀嚼聲中，那隆起的血肉緩緩地抬起了“頭”。
“序列陣” 爆炸的時候，怪物感知到自己的軀體和神經被某種極為強悍的力量侵入，大量的血肉在那恐怖的能量中破碎、湮滅，它不由自主地哀嚎起來，向外散布的暗汙染更為強烈！“序列陣”炸毀了“複蘇裝置”，侵入了怪物的核心，可是它並不能徹底地摧毀暗汙染。這顆被汙染的高等文明星球，早已經在汙染中死亡，她的計劃一開始就是將整個星球毀去。
當然，華琢玉不想像過去的先輩那樣也跟著湮滅。
小鳳啾的空間門傳送能力並不穩定，但是從這顆毀滅的星球轉移到星艦之中是輕而易舉的。在發動異能的時候，她察覺到了暗汙染的吞噬，這一次的“代價”比之前更大，要不是她的身上攜帶著“厄爾庇斯”，恐怕到時候傳送回去的是一個已然狂化的人。
她是被迫陷入昏迷的，不過在此之前，她發現了半張連“黑洞吞噬”都無法毀滅的麵具。
……
“麵具！”華琢玉猛地從夢境中驚醒了過來，她一轉頭就看到了坐在一側剝香蕉的寧不易。
不遠處的小鳳啾也抱著一顆蘋果，想來已經恢複了精氣。
“醒了？”寧不易走向了床頭，她的眸光一瞬不移地落在華琢玉的身上。往常都是她等待自己蘇醒的，但是這一次她們的身份對調了。昏睡的人思緒渾渾噩噩，可守候的人卻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幾天了。”華琢玉對上了寧不易的視線，眼波如秋水。
“五天。”寧不易朝著華琢玉伸出了左手比劃。將香蕉丟給了小鳳啾後，寧不易取出了營養劑遞給了華琢玉，不等對方詢問，她便主動道，“神話禁區消失了，但是暗汙染沒有徹底消失。不過失去了源頭之後，它至少不會再增長。
“我們現在，返航了。”
華琢玉安靜地聆聽著，等到寧不易沉默了下來，才道：“我帶回了半張黃金麵具，它無法被摧毀。”
寧不易點頭：“我看見了，上頭沾染的暗汙染已經被清除了。”停頓了片刻，她又道，“在傳說中，麵具是祭祀者溝通神靈的媒介，而這顆星球恰好是上位的高等文明。它是神權麵具。”
“神話”早已經是過去式，在文明之間門的戰爭中，不管是什麽，最終都隻有毀滅一途。但是“神話時代”的遺留物，這值得他們注意。華琢玉擰眉，若有所思道：“它無法被摧毀，恐怕是末日之戰以前就變成了兩半。餘下的半張麵具不在神話禁區，又會在哪裏？”
寧不易問道：“你擔心它流向了貪狼星係嗎？”
華琢玉抿了抿唇：“不排除這個可能。”“神權麵具”是從怪物的身上掉出來的，那神屍上誕生的怪物連“複蘇裝置”都能入侵，那是不是也能利用那不知流浪到何處的半張神權麵具呢？“先記下吧。”華琢玉又道。
寧不易“嗯”一聲，她坐在了床頭。營養劑使得華琢玉恢複了幾分精氣神，可麵頰仍舊蒼白如紙。黑色的長發柔順地披在了肩膀上，雙眼中還遺留著初醒的朦朧。寧不易朝著華琢玉的麵龐伸出了手，指腹在唇畔輕輕一抹，又快速地縮了回來。她對上了華琢玉清湛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唇邊又突然間門消失了。她不言不語，隻是望著華琢玉笑。
“懸在頭頂的最大威脅解決了，以後的我們會自在很多。”華琢玉握住了寧不易的手，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掌心。
寧不易終於想起了正事：“失去了暗汙染的威脅，種子可以在山海星之外生根發芽了。”這一趟對她而言，最大的收獲是解鎖種子交易。她一個人沒有那麽大的能量讓植物遍布星係，種子流通代表著她可以高枕無憂了。不過想到了種子，寧不易又記起了那一堆“蛋”。逝去的“生命之種”，培育出來後，也不知道山海星是什麽樣的光景。
……
山海星。
從寧不易遠航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基地在北鬥的掌控下，平穩地運行，隻不過因為“精打細算”，山海星的產品上架“星光號”的數量減少了一半，唯有“厄爾庇斯試劑”仍舊保持著過去的產量。可就算如此，星網上的抱怨還是不停。
“我已經排號半年了，什麽時候輪到我啊？”
“為什麽山海星要壟斷？技術不能共享嗎？讓其他星球也加入其中，產能可以提高幾倍吧？”
“樓上的難道覺得是人力的問題嗎？原材料啊。我覺得咱們那些實驗基地的研究員真的是蠢鈍如豬，都去那邊幾次了，怎麽還沒能培育出植物啊？”
“聽說植物的誕生是超凡力量，這才隻在山海星出現。新消息，山海星星球主已經離開一年多了，似乎是前往‘神話禁區’。”
“她離開了，那我們怎麽辦啊？”
不知道是誰透露了寧不易遠航的消息，星網上一片嘩然。在他們的眼中，不管是不是異能，寧不易作為唯一能培育出植物的人才，是星係第一保護對象！可她竟然前往了有去無回的墳地！滿腔憤懣的人將矛頭指向了大夏政府，怒罵他們沒有挽留人才的本事，讓人才前往神話禁區犧牲。
隻不過這個話題沒有持續太久，一條新的消息點燃了星網，那熱度與過去“厄爾庇斯試劑”的出現相當！在一顆名為“暗光”的低等建設性，竟然有人種出了植物！據那人所言，他不久前在星光號平台搶購了西瓜後，吃完沒舍得將種子處理掉，而是將它種入了花盆中。他隻是隨手一試，沒想到“發芽”了！怕星網的觀眾不相信，他全方位地展示了冒著嫩芽兒的花盆。
在他出來之後，“種子發芽”相關的話題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有的隻是為了蹭話題，而有的人則是真的培育出了植物。並非所有種子都能發芽的，隻有在近幾天才能如此。可這樣也讓星際陷入了狂歡中，人們瘋了一般湧入星光號平台搶購植物。如果他們能培育成功，在這個階段，必然能夠賣出天價，就像第一個幸運兒那樣。
“山海星之外有種子發芽了，主人她們成功了。”基地中，北鬥停止了巡邏的腳步，而是將熊尋、鳳一一行人喊到了一起，開了一個會。在寧不易的計劃中，山海星要在這個時候售賣“種子”了。不過這跟售賣果蔬以及其他產品不同，需要一定的門檻。
“我們獸星有辛勤的園丁，可以申請一批嗎？”鳳一聞言眸光一亮。
“肯定有的，這事情主公跟鳳儀殿下談妥了。”熊尋一臉篤定地開口，他伸手理了理領帶，滿臉的自得。他熊尋，熊族最不能打的小弟弟，如今是熊族最成功的人士了。
“萌芽基地那邊可以申請。”席位上大多是獸星的代表，至於大夏的人族，目前隻坐著陸知微一個人。她敲了敲桌子，溫和一笑道，“至於其他的，可以作為開拓者福利發放。”
一年多的時間門，那前往基地的開拓者隻剩下三百六十五個了，那些吃不了基地苦頭的人申請返回的時候，山海星並沒有阻攔，而是任由他們離開。情隨事遷，他們放棄原有的初心，也是人之常情。
極光城住宅區。
雖然各項基礎設施都開放了，可比起百萬人的城市，這個千人之城顯得冷寂而空曠。而且這還是一座屹立於無垠大地上的“孤島”。一開始雄心勃勃來到此處的學生，大多是被這樣的環境磨去了鬥爭。他們在繁華中成長，習慣的自然是喧囂。
在結束了一日忙碌後，柳蘅跟著同伴們一起回到了住宅。在吃住上，山海星極為大方，直接分配了一套房屋不說，還每日提供在星光號平台根本搶購不到的果蔬。可就算是這樣，柳蘅也感到幾分疲憊了，要不是山海星願意支持她的業餘愛好——木雕，她可能也跟其他人一樣離開了。
回到家中後，柳蘅第一時間門登入了星網。
恰好在此時，薛敏一個通訊請求甩了過來，柳蘅也沒有仔細想，直接接通。
薛敏問：“你還在山海星嗎？”
柳蘅點了點頭，她窺見了薛敏閃爍的眼神，眉頭蹙了蹙，忽然間門記起上一次“不歡而散”緣由。薛敏是她的舍友，是最先申請離開山海星的那一批人。走的時候她誌得意滿，一是得意自己早早服用了別人搶不到的“厄爾庇斯試劑”，一是自然享用了過去買不起的果蔬。可就算是這樣的好處擺在她的麵前，她也率先放棄了。或許她是覺得可以讓留在山海星的舊相識幫她采購果蔬。一開始，柳蘅她們是這樣做的，不過到了後頭，柳蘅也厭煩了。
薛敏：“聽說星球主不在了？
柳蘅的態度有些冷淡：“我不知道。”
薛敏笑了笑，自以為是地勸解道：“我覺得還是快點走吧，你家又不缺錢，這送房子應該收買不了你吧？至於果蔬，你家也不缺這個門路啊，留下來圖什麽呢？難道覺得山海星真的能發展起來嗎？那邊的城市在建設了，可是連住民都沒有啊。”
柳蘅的眉頭擰得更緊，她打斷了薛敏喋喋不休的話語，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薛敏：“我現在去‘長河’上班了，它那邊的福利比起山海星好太多了，我——”
“叮鈴鈴”。
門鈴聲截斷了薛敏的話語，柳蘅瞥了薛敏一眼，起身開門。來得是她和薛敏的老同學，對手的手中還提著一個大袋子。
“在跟薛敏聊天呢？”老同學垂著眼睫，藏住了眸中的冷意。
柳蘅輕歎了一口氣，在薛敏看不見的角度，對著老同學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老同學會意，她抬頭對著柳蘅綻出了一抹笑容，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聲音道：“是基地那邊發放的種子，這個月的福利。”
別說是薛敏，就連柳蘅也瞪大了眼：“種子？”
那老同學點點頭，認真道：“對，種子！”她揚了揚手，又道，“我還要去別的地方送，先走了。”
柳蘅“嗯”了一聲，提著種子退回了屋中。那頭薛敏麵上多了幾分急切，她最近沒少看新聞，當然知道“種子發芽”的事情。在聽說了這事情後，她更是認為自己的離開很有必要，要是其他星球出現了植物，山海星更是沒有優勢可言了。到了此刻她才記起來，種子的源頭是在山海星。
“真的假的？能種活嗎？”
“我不會種地。”柳蘅聳了聳肩，“寄回去讓我爸媽折騰。”
山海星和獸星的往來沒什麽人會關心，但是這一批學生都是會上網的，紛紛曬出了山海星的福利。那些早早離開山海星的人腸子都悔青了，總是酸溜溜地說些喪氣話。然而當看到柳蘅她們的星微號底下有富豪願意高價收買種子的時候，他們連酸話都說不出去了，隻敢在心中暗暗埋怨，要是山海星早拿出這麽有價值的東西，他們怎麽會離開？
雖然叫價極高，可如今留在山海星的人都是識趣又懂事的。雖然說自由處理的“福利”，然而星光號平台還沒有上架交易呢，他們怎麽能私下走在了前頭？而且這批種子的價值，並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此刻的“神秘一號”星微號下，粉絲在底下踴躍發言。
——一號，不要裝死，快發話啊，什麽時候上架種子？
——給個話，讓我早點死心。
——星球主真的離開山海星了嗎？
——我就直說了，我想當開拓者，想要移民，可以嗎？
……
在遙遠的“黑海”——一顆荒蕪的建設星上，矮個子的男人來來回回地踱步。
“得到了消息，星廷的那位以及星球主都不在，有人希望我們盜出種子。”
“現在種子還沒有外散，如果能夠盜出，接下來就能壟斷這門生意了。”
“哪有這麽容易？先前惡魔幻影他們直接團滅了。”
“文明聯盟已經編入帝國政府了，他們正忙於解決改革引起的震**呢。這次的任務有一些財閥願意投資。”矮個子男人眼中精光閃爍，他咧著嘴笑了笑，“再說了，我們還有惡魔幻影星盜團留下來的遺產。”
“而且這次不僅僅是咱們星盜團加入。”接話的人拍了拍手掌，大笑道，“兄弟們，我們出發吧！”
……
獸星。
會議室中的鳳儀一臉嚴肅，長桌兩側，坐著龍族、獅族、麒麟族、玄武族等獸星位高權重的部落代表。站在最中間門的是個年輕人，緊張一下險些沒控製住自己的觸須。
“烏墨，準備好了嗎？”鳳儀沉聲道。這個人是熊尋介紹的，他說烏賊一家最擅長當“水軍”，而且皮包公司遍布全星係。在獸星之中，這群頭腦靈活還貪財的家夥，最適合偽裝成“財閥”，跟星盜往來。
烏墨一臉沉重地點點頭。
他要是不答應的話，大概會被做成大佬盤中的章魚丸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