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安青雲那一雙陰霾的眼睛凶狠地看著安晉琪,從剛剛開始,自己這個兒子就在那邊成默不作聲,人人的眼神之中都是充滿著震驚的色澤,隻有他在那邊平靜的很。
“父親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安晉琪看著安青雲,他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不明白的,父親又怎會在一瞬間從堂堂的大將軍變成了城門吏,這聖旨上說的也不算明白,但到後來母親得了陛下欽賜的一堆首飾又聽到那宣旨公公稱讚了幾句,那幾句還是建業帝陛下親口說的,直到那一刻的時候,又聽到安青雲和段式之間所說的,他再不明白,那就真成了蠢頓了。
“到這個時候你還要同我做什麽傻,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居然勾著外人來陷害安家!”安青雲看著安晉琪那模樣就來氣,素問診治了莫氏這麽長的時間,總不可能半點風聲都不顯露出來。安青雲可以斷定,安晉琪這混小子一定是知道什麽的。
“父親是說我知道什麽?是知道您將我那出生不久的妹妹安家嫡出的小姐丟棄在外,逼瘋了我的母親,還是知道這些年您將庶出的當做嫡出的來養育?”安晉琪看著安青雲,他緩緩地開口,“還是知道素問就是我的親生妹妹,那被你丟棄在外的孽種!若她是孽種,這也是您一手造的孽,怨不得她記恨著你!”
“啪!”
安青雲狠狠一巴掌扇到了安晉琪的臉上,打得他偏了頭甚至在嘴巴裏頭還嚐到了那血腥味,安青雲整個人震怒不已,暴跳如雷地道:“你給我閉嘴!閉嘴!”
“你自己做出這種醜事來難道還怕旁人說嗎?”一直站在一旁的默不作聲的莫氏突然之間開口道,“安青雲,到現在你還是這般的喪心病狂,你自己做過的事情還要推卸到旁人的身上嗎?你憑什麽拿我兒子撒氣!”
今日從早上開始,莫氏就處於默不作聲的模樣,她甚至沒有同旁人說一句話,就連剛剛跪在這裏一同接旨的時候,她都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神情來,麻木的像是個提線木偶一般。她在這個家被忽視慣了,自然也就沒有人會去關注她,如果不是剛剛她承接了陛下的賞賜,隻怕旁人還要以為她還在自己的房中沒有出現。所以現在莫氏這開口的時候,眾人都覺得有些意外,尤其還是她這樣言辭清晰地說完整這樣一句話。
“你還覺得你半點都沒有做錯嗎?這些年你摸著良心說你到底有沒有半點的愧疚?到現在你竟然還說出這種話來,你真是無可救藥了!”莫氏冷聲地道,她因為激動而麵色微紅,雙手也握成了拳,微微有些顫,“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會一無所知,一直這樣混混噩噩地過下去好讓你再瞞著世人,再維係著你那板正剛毅的嘴臉?安青雲,你這惡心無比的偽君子!”
安青雲被莫氏那一眼看來,他在氣場上明顯地短上了一節,卻又覺得自己這樣無疑是被壓下了一頭,莫氏那些話又是難聽至極。在安青雲的印象之中,自己這個妻子一直都是溫和又怯懦的,見了他別說是說話大聲一些,就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敢,現在她竟然是敢當著他的麵這樣指責著他。
“你,你這潑婦還不給我住口!”安青雲麵色鐵青。
“住口?!”莫氏輕笑了一聲,她的聲音之中又幾分苦澀,“是呀,這麽多年來我都住口了,你有本事就讓我這一輩子都住口!不然你這張老臉我看你要往哪裏擱!我看這無雙城之中的百姓要如何看待你!”
安青雲看著莫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莫氏那咄咄逼人的姿態竟是有些同素問有幾分想象,不,應當說素問同莫氏有幾分相似才對。
“你——”安青雲一口氣梗在喉頭,他恨恨地說,“你在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就休了你!”
莫氏抬眼看著安青雲,她已經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甚至也已經想起當初自己是怎麽樣去求著安青雲將孩子留在府上,而他卻半點留戀也沒有地將孩子送走。莫氏原本以為自己在想起這些事情來的時候對安青雲還會有一種憤怒,可在她真的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卻半點感覺也沒有,隻覺得渾身很涼,心很冷。哀莫大於心死,她對這個男人已經沒有半點的期待和感情的存在。
蘇氏厥厥的,她被素問氣到現在胸口還隱隱作痛,大夫交代了要她安心靜養,最不能心情大起大伏。在聽到安青雲剛剛對莫氏說的休妻兩個字使得她這眼睛一亮,但這麵子上卻還是要裝一下,她讓楊媽媽扶著自己走到了安青雲和莫氏的麵前。
“姐姐,你又何必在眼下這個時候說這種氣話,老爺如今心情不好,姐姐你同二少爺應當好好說話才對怎能在這個時候再火上澆油呢!”蘇氏說話的時候有氣無力的,越發地見得柔弱了。
“啪!”
莫氏一巴掌直接抽到了蘇氏的臉上,自打這個女人進了門之後莫氏就一直吃著她的虧,那個時候她還指望著能夠和這個女人好好相處,而她一開始也算是對自己恭敬的,但直到她的女兒被送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在一個內院裏頭的女人沒有什麽姐妹,有的隻有敵人,就是因為她將這賤人一直當做姐妹,所以這才使得自己這十多年來過的是那樣不堪的日子,也累得她的女兒流離在外。
“你不過是個妾,這有你說話的地位嗎?我還沒被休出這道門,你想要當這個家還早了一點!”莫氏從很早以前就很想這般待著隻會在眾人麵前裝柔弱裝無辜的女子,既然她那麽想裝柔弱她就成全她!
“你瘋了,在這個時候鬧什麽鬧!”段氏也沒有瞧見過展現過這般模樣的莫氏,也不由地傻了眼,就像在看一個全然不知的陌生人一般,“你這哪裏還有什麽大家閨秀的儀態!”
“大家閨秀嗎?老夫人怕是忘了我這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有什麽閨秀儀態,這些都是您當年對我說的。”莫氏忍了這麽多年,直到今日她是半點也不想忍了,這安家的人什麽時候將自己當做人來看過,既然這樣自己還給他們留什麽情麵,了不起她就是被休了吧,這件事情早在十多年前安青雲就想這樣做了不是嗎?!
段氏被莫氏這一聲反駁,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怔怔地看著莫氏。
莫氏看著蘇氏,她冷笑了一聲道:“就算是我被休了,你也當不上這安家的主子,沒聽到陛下是怎麽對你和你那女兒說的麽,癡心妄想!”
蘇氏撫著自己的臉,瞪大了眼看著莫氏,直到現在這一刻,蘇氏是真的相信素問這女人是莫氏生下的那個賤種了,這撒潑的姿態都是完全一模一樣的。
秦嬤嬤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那如同麵人兒似的夫人竟也會有這樣霸氣十足剛毅的一麵,這樣的姿態,讓秦嬤嬤幾乎是可以用歡喜來形容了。早該給蘇氏那小賤人一點顏色看看了,免得還真當自己是個角兒了。
“你要休便休,這十多年來你已不當我是夫人來看待,現在還有什麽好說的。”莫氏朝著安青雲很是無謂地道了一句,她還怕個什麽勁,就算是被休了,她還有一雙手難道還能餓死在這無雙城之中不成。
安青雲剛剛那冒出來的一句也不過就是氣頭上的話,現在聖旨剛下自己就要休妻隻會更讓陛下認為他是私德有虧,原本他丟出這一句話來也隻是想讓莫氏閉嘴而已,哪裏想到莫氏這一次竟然是這樣的不管不顧,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說出了那種話來。
而且現在莫氏的眼神是這樣的大無畏,哪裏還有當初那半點怯懦的模樣。
“說的好!”
鼓掌聲從門口傳來,伴隨著這鼓掌聲,素問大步地踏進門來,她的身旁跟著那時常陪著的黑虎,而身後站著的也是那終年冷漠的沒有半點神情的挽歌。
“你來做什麽?”安卿玉看著素問這心底之中就有些惱火,又加之剛剛的那些個打擊,她在說出這一句話來的時候語氣不善。
“安大小姐的病已經痊愈了啊,果真是快,藥效挺顯著的呢!你說是不是,安大小姐?”
素問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掃了一下安卿玉的肚子,這其中的威脅意味十足,安卿玉能夠感受出來這是素問對她的警告對她的威脅。
安卿玉張了張口,原本想要說的那些話全部都說不出口了,她望著旁邊走了一步,半點也不敢再去看素問。
“問問。”莫氏瞧見素問,剛剛還一臉剛強的她眼眶一紅,她上前了幾步握住了素問的雙手,“我苦命的女兒。”
素問伸出手輕拍了幾下莫氏的肩膀寬慰著她,迎上的就是安家上上下下的視線,尤其是安青雲和段氏那一雙惱怒的眼睛,段氏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女子竟然會成為自己的孫女,隻要是一想到這件事情,段氏就覺得十足的要命,這種事情又怎能夠發生在他們安家的呢。
“這是與不是還不能確定呢,說不定是從哪裏來的小野種貪慕虛榮才這般說的。”段氏看著素問,她的神情之中還有一種桀驁的成分所在,她從小看素問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隻要看到那個鬼子段氏就覺得心情不好,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現在看到素問的時候也依舊是這般。段氏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這麽一日會出現這種情況,這個孽障會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老夫人這夢還沒醒呢,有些人這一輩子都想要得到的,於我來說不過就是一些廢物而已。安家的地位我半點也不想要,誰想要誰就拿去好了,反正我也從來都沒有打算回到安家來對著你晨昏定省,明明心中厭煩你的厲害卻還要裝腔作勢在你的麵前擺出一副恭順的模樣來。”
素問看著段氏,她這一句話夾槍帶棍,貶了蘇氏和安卿玉,又直接道明地在她的心底之中段氏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她也不會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她。
“我是不是安家的血脈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相不相信我的話,是怎麽看待你的兒子的。”素問掃了一眼安青雲,“如今這情況不是很明顯的麽?”
段氏氣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地喊著“孽障”,素問半點也不理會段氏,剛剛在朝堂之上安青雲對於自己這老夫人也算是維護了,半點也沒有說到當初趕著她出府的人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她的存在。
段氏連著喊了十來聲的孽障,最後漲紅了臉有些不甘心地指著大門口吼著:“給我滾,全部都給我滾出去。”
“正好,我也是來接母親和兄長的,再過些時候隻怕安將軍也養不起你們這一大家子了,當然我的母親和兄長我自己來養就是,不勞你們費心。”素問拉了莫氏的手,一邊拉著她往著門口走,一邊朝著秦嬤嬤道,“嬤嬤,我娘房中的那些個細軟你可得記清楚了,免得有些人趁著你們不在就直接拿去用了。”
秦嬤嬤是個老人了,曉得素問剛剛就是為了來給夫人撐臉麵來了,她聽到素問這一句話她挺了挺胸膛道:“小姐放心,那些個細軟嬤嬤早就已經記下了,半點也不會有差池的。”
安青雲看著那一行人往著門口走,又瞥見安晉琪也跟著一同離去,他的心中怒火更熾,他朝著安晉琪吼:“你要是跟著這妖女走,出了這安家的門你就別回來了!”
安晉琪剛要回話,卻將挽歌刷地一下將一卷明黃色繡著金龍的踞抽展開來直衝安青雲而去。安青雲眼明手快地接過了那卷抽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那是一道聖旨,就同剛剛安青雲所接的那一道甚至是一模一樣的隻是上頭的旨意不同而已。
在這一道聖旨上朱砂筆寫下了建業帝的旨意,安青雲的眼睛一掃而過就已經清楚地看到了那上麵所寫的,心中默默地有些吃驚,建業帝竟然給她正名了,那禦筆一揮道明了素問才是安家的嫡女。
禦筆一提,哪怕她不是安家的女兒如今也成了安家的女兒,而且還是嫡出的沒有半點質疑的權力,這一點並非是叫安青雲覺得意外的,更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建業帝竟是允許她另辟門戶,允許莫氏和安晉琪同她長住,更是賜封她為長生縣君,這可是正二品的。
這樣的榮耀,這樣的恩賜哪裏得見過!
安青雲手微微一抖,幾乎是要握不住那踞,挽歌的內力一震,安青雲恍惚之間覺得自己的手微微一麻,他一下子鬆開了手,挽歌手一抖,那明黃色的錦緞收了回去,穩穩當當地握在他的手上。
安青雲抬眼看向挽歌,他和素問交手過兩次,雖然並不能將素問的功底完全摸了一個透但是卻還是能夠知道個幾分,她雖是年輕但是拳腳功夫和內力都是不俗的,若是在江湖之中闖蕩雖不能算是頂尖的那種人物卻也不至於到了那末流去的。而這個少年,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少年的內力頗高,而且有些詭異並不如大越境內那些個門派的功夫。
安青雲多看了幾眼挽歌,之見這收了手的挽歌又是麵無表情著一張臉走出了門,緊隨在素問的後頭。
安青雲的臉麵在今日已是被丟了個幹幹淨淨,卻又礙於那旨意又不能再做出些什麽,最後的他隻得是憤然地回了書房無視段氏在身後的呼喊。
段氏見自己的兒子不理自己,心中是又氣又急,她一早就知道那孽障留在府中是沒有半點好處的,當初還想著她一定是回不來卻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下來,這人居然還能再自己找回來,果真是鬼子,這麽多年了這禍害安家的能耐可是半點都沒有改變!段氏想著,自己應當應當要選一個日子去寺卯中拜拜菩薩,也應該去問問當年給這個孩子做批言的師太該如何是好了,早知有今天這一日,她就應該是那小孽障掐死在繈褓之中,那容得她長的這般的大。
蘇氏胸口微微有些發喘,她這病還沒有好,但她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她能夠安心養病的時候了,一旦安青雲真的去當了那個城門吏,到時候安家可就真的完了,徹頭徹尾地完了。
段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囑咐了一聲府上的人近來不可隨意出門之後她也拄著拐杖在張媽媽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院落。
府上的丫鬟婆子也都曉得今時不同往日,府裏頭的主子都已經是這般的愁眉苦臉了,想必在外頭定是一場風雨,一個一個臉上也沒有了笑意,她們都是同安家息息相關的,不是家生子就是賣了死契的,如果安家要倒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也不知是會被發賣到哪裏去了。
蘇氏回了房,她急急忙忙地讓楊媽媽給自己整了衣裝,將自己臉上因為被莫氏打了那一巴掌而浮起的那臉用沁涼的井水浸透的帕子敷了敷,好不容易看著不是那麽高高腫起了之後又用香粉遮蓋了起來,安卿玉看著自己母親那模樣也有些奇怪。
“娘,如今祖母不是不讓咱們出府麽,你這身子骨還沒有好全,這出門作甚?!”
安卿玉不解地問著,平常的時候母親是最聽老夫人話的一個人,尤其是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安卿玉覺得換成自己是說什麽也不想再出府的,想想自己原本是將軍之女這一下卻是變成了那城門吏之女,這樣的變化安卿玉也隻覺得承受不起,若是叫旁人知道自己這還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呢,光是被人奚落就奚落死了。
“你懂什麽,若是娘不去找你舅舅,隻怕到時候咱們安家真的要完了。”蘇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看著坐在一旁還不知道事態嚴重隻覺得丟臉的安卿玉,論說丟臉,蘇氏也覺得有些丟臉的,但是如果隻覺得丟臉而不想著補救,那麽安家就真的沒有半點希望了。
蘇氏凝重地看著安卿玉,安卿玉被蘇氏那掂量著像是在論經稱兩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她不由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忍不住道:“娘,你在看什麽?”
“皇長孫殿下不是對你很有好感嗎?”蘇氏殷切地看向安卿玉道,“你去想皇長孫殿下說道說道,讓他去為你父親在陛下麵前求一個情。”
“這……”
“沒有這和那的!”蘇氏緊緊地盯住安卿玉道,“你要還想保持著你安家大小姐的光鮮,那你就去求皇長孫,不管你用什麽方式都好,你都要求得他為你父親求情,否則別說皇長孫的妃子了,就是其他名門公子,你一個城門吏的女兒過去也不過就是一個姨娘而已,你往後要過的就是娘如今的這種生活!你是安家的女兒,家門的榮耀就是你最好的後盾,直接決定了你未來會是過萬人仰慕還是百般踐踏的生活,你懂不懂!”
安卿玉被蘇氏說的話一怔,她想到今日被羞辱的那些,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蘇氏語重心長地道,“皇長孫是太子的遺孤,最得陛下的憐恤,若是他開口為你父親求情,陛下多半也會答應的。隻要你父親還是將軍,自然是會在立儲君的事上站在皇長孫的一邊,你嫁入皇長孫府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安卿玉又點了點頭。
她明白蘇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如今這眾皇子之中成年又沒有成婚的也便是隻有那麽幾人了,皇長孫,慶王、肅王……而這幾人之中同自己交情最好的也就隻有皇長孫殿下。哪怕她心中對於皇長孫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情感,現在她唯一能夠仰仗的人也就隻有皇長孫了。
蘇氏讓人準備了一些個東西,她從側門坐了一頂小軟轎直奔自己那工部侍郎的兄長那頭而去,安卿玉在自己的房中糾結了良久,也研磨了筆墨,寫了一封信讓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送到了皇長孫的府上去了。
在蘇氏和安卿玉為了自己以後安定的日子而奮鬥的時候,素問則是領著莫氏和安晉琪往著自己的浮雲小築而去了,她早就讓人備下了房間就等著莫氏和安晉琪的到來。
莫氏在踏進浮雲小築的時候心境也有些不大一樣,她以前不知道素問的身份,那個時候又病得糊塗常有惹出禍事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來浮雲小築的身份是一個病人,一個被素問診治的病人,但現在自己卻是以素問的母親,這心境自然是不一樣的,她看著這三進門的宅子打理的幹幹淨淨的,院子裏頭也有幾個丫鬟和婆子伺候著,她的眼眶就是有些泛紅,她這個當母親的一天也沒有照顧過她,如今看到她這般的有出息,莫氏的心中是又羞有愧。
莫氏摸著素問腕上那古舊的金鈴鐺,在摸到素問這鈴鐺的時候,莫氏就知道這是自己當年給自己孩子帶在腳上祈求平安康健地長大的,在那鈴鐺上頭還有她親手刻下的“長樂”兩個字,這樣的鈴鐺天底下也就獨有這麽一個,素問真真是她的孩子,半點疑問都沒有。
莫氏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秦嬤嬤也跟著自己的主子一並哭著,她那個時候還懷疑過素問為何是要待夫人這般的好,用最壞的臆想來臆測過人,沒有想到她就是小姐。
素問看著那哭成一團的莫氏和秦嬤嬤,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最後隻得是將視線落到了安晉琪的身上,安晉琪朝著素問柔柔地一笑,靜靜地看著她和莫氏半句話也不說。
素問好好地安撫了莫氏的情緒,讓她吃了一些去睡了一會,這才去找了安晉琪。
安晉琪正站在花園……不是藥院之中,那偌大的花園已經被素問翻整過了,半朵花也沒有,隻有那新翻的泥土和剛撒下去的藥籽,不明所以的人乍一眼看去隻怕會覺得這是一片菜園子。
安晉琪的手背在身後,正對著那一片藥園也在等著素問的到來。
“哥哥。”素問輕聲叫了一聲,她坐在廊簷下的長凳上,喚了安晉琪一聲。
“你今日太冒險了。”
安晉琪轉過了身,他也走了幾步走到了素問身旁還空著的長凳旁坐了下來,這本該是用個最嚴厲的訓斥來說的話現在聽起來到有點像是在歎息一般,安晉琪原本也想訓斥素問兩句的,但一看到人之後什麽訓斥的話他都全然說不出口了,對著自己這樣的妹子,他怎能訓斥的出口。
“我知道。”素問點了點頭,“誰讓他實在是欺人太甚,你以為在你和母親身邊的那個浣紗是個什麽好東西,安卿玉也正在打著主意讓你和母親徹底從府上消失,如果再遲兩天,隻怕到時候你和母親就要大禍臨頭了!”
她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精巧的小盒子,掀開了蓋子,裏頭是一層淺綠色的透明膏藥泛著沁涼的味道,素問用手指沾了藥靠得離安晉琪近了一點,仔細地給他有些浮腫的臉上著藥,這藥膏一沾上臉就沁涼無比瞬間緩解了安晉琪的疼痛。
“這傷痕通常是在第二天的時候看上去才最嚴重,不過這藥膏我自己做的,效果還不錯,等到明日哥哥你起床必定是看不到半點的青腫。”素問道。
安晉琪沉默了一聲,他原本就是防備著浣紗,想著尋了一個錯處將人給潛了出去,隻是沒有想到素問的手腳是這樣的快,臉上清清涼涼的,安晉琪對於安青雲那一巴掌也沒有怎麽在意,但是見到素問這樣慎重其事地給他上藥,他心中柔軟無比。
“你應該同我商量商量的。”安晉琪道。
“這事原本就是要解決的,早些和晚些也沒有什麽不同。”素問給安晉琪擦完了藥膏才緩緩地道,“我早晚也是要進宮見陛下和皇後一麵的,如今慶王剛剛班師回朝受正是好時候,而且這晚進宮就沒有這樣的好處了。”
慶王班師回朝,手上掌管三十萬兵馬,而安青雲手上有十萬,建業帝的手上有二十萬的兵馬,其餘四十萬兵馬分別駐紮在邊疆之境。在這無雙城之中慶王的兵馬已經超過建業帝了,雖說是親兄弟,但是帝王權術哪裏有放心自己兄弟的道理,尤其還是一個有為的王爺。
安青雲這些年做事還算細致,雖然小事不斷,但到底已經在朝堂之中混跡已久身邊跟隨的還是在背後仰望著的武將也大多以安青雲馬首是瞻,已經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安青雲所做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一兩件了,隻是上上下下都打點的差不多,而建業帝還需要用到安青雲的份上才一直視而不見。
如今武將又多了一員,又是有著皇室血脈的人,建業帝要防的就是這個同自己兒子年紀差不多的皇弟,安青雲手上的兵馬就成了關鍵了,能夠收回兵馬,又皆安青雲這事震攝住慶王,就算今天她沒有鬧出這事,建業帝也會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將安青雲手上的兵馬取了回來。
但建業帝的事情也沒有做絕,雖是把安青雲給派去當那城門吏了,但官階還是在二品並沒有撤他的職,他日等到安青雲重踏大殿的時候必然會對建業帝心懷感激且鞠躬盡瘁。
這不過就是一盤博弈的棋罷了。
她利用建業帝將安青雲拉下馬,而建業帝又未曾不是利用她呢。什麽長生縣君,給的那封地是那西北最是荒蕪的一塊地,哪裏遍地黃沙,常年顆粒無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這還不是要她去用銀子去填這個那個洞,將她留在無雙城之中,從而想要掌握她手上所有的錦家的那些個商鋪和那滄南一帶的水運。
素問一想到這些個事情就覺得煩心。挽歌拿這一封燙金的帖子走了進來,恭敬地遞到了素問的麵前道:“姑娘,慶王府的帖子。”
“說什麽?”素問眯著眼問著挽歌。
“明日傍晚,慶王殿下邀小姐去望江樓,說是謝罪宴。”挽歌淡淡地道了一聲。
素問微微歎氣,想到那持槍的男子她就覺得自己那一日被他內勁掙脫的手有些麻木,隻怕這不是什麽謝罪宴,搞得不好就成了那鴻門宴了,但是這就直接去了這望江樓實在顯得她好說話了。
“回慶王府的話,既然要謝罪的話,這地方就不能是在望江樓,換一處我喜歡的地方。”素問道。
挽歌看著素問眼中那狡黠的目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