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番外 羯族 王爺到軍營

元初十年九月,蕭雲昊下旨令裴宣前往北境白城練兵,更賜了白城兵符,這意味著這位侯府世子前往北境不再是曆練,也不再是依附父輩的小將,而是真的獨擋一方了。

九月份北方的天已經短了不少,但是這日天剛剛亮起來皇城的神武門便大開,黑壓壓由禁軍和羽林衛護送的王駕從神武門緩緩而出,這天是裴宣臨行在城北演武場點兵的日子,蕭衍是去送北行軍的。

蕭衍是一品親王加有徽號,儀仗被蕭雲昊加的幾乎能和天子比肩,但是算起來他卻從來也沒有用過,這一次去演武場也是輕車簡從,隻留了禁軍和羽林衛。

這一次前往白城換防的是原留守紀城的兵馬,紀城是從進程前往雲山的必經之地,這兩年黎沐塵往返雲山薑涼沒有時間的時候都是裴宣陪著他回去的,有的時候他送黎沐塵回到雲山之後就會到紀城待一陣子,紀城參將和他成了忘年交,兩人經常一塊兒喝酒打獵,這紀城軍也對裴宣可是不陌生。

蕭衍的車架到軍營外的時候,整個軍營中的人,無論是新兵老兵都筆直的立在了營前,裴宣一身銀白鎧甲站在最前方,王駕在營前停下,羽林衛和禁軍分列兩側讓出了裏麵的黑色轎輦,羽林衛從兩側開了車架的門,蕭衍一身束腰束腕勁裝扶著一百年羽林衛的手臂下了車。

他其實很久沒有來軍營了,這一方天地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一人的身上,這裏不乏有些校尉之上的人都是曾經跟著蕭衍一同征伐的老兵,這些人見慣了鮮血,但是在看見眼前那人的時候眼眶都有些發紅

“拜見將軍。”

“拜見將軍。”

整齊劃一的聲音,一營的將士皆單膝跪地,羽林俯首,沒人喚王爺,在所有兵將的心中眼前的人永遠都是蕭將軍,山海一樣的呼聲,蕭衍看著黑壓壓的人心中的感慨自不必說

“大家都起來吧,今天就是來送送大家的。”

三軍陣前裴宣沒有上前攙扶蕭衍,但是目光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上台階的時候站在他身側後一步的位置,仔細看著他的腳下的步子。

對於這個大梁戰神一樣存在的王爺,如今的軍中的年輕人其實並沒有怎麽見過他,但是卻大多數人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蕭衍在軍中一向沒有什麽架子

“你們都是大梁的好兒郎,放心的去戍邊,好好的訓練,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平時多努力一分,上了戰場就多一分的勝算,陛下下旨增設了驛站,你們想要和家人說的話都可以通過驛站送信,不會寫字的去找他,讓他幫你們寫。”

蕭衍指了指一邊的裴宣,裴宣摸了摸鼻子

“找我可以,不過您不是總嫌棄我字難看嗎?”

蕭衍笑著看了看侄子

“你那字沒氣死陳探花就不錯了,不過能看懂就是好字,寫個家書還是綽綽有餘的。”

底下的將士不少人都笑了,裴宣的性子有些像年輕時的蕭衍,不拘小節,和身邊將士都能打成一片,沒架子。

蕭衍的到來讓三軍都為止沸騰,甚至很多人恨不能早生二十年,和蕭衍並肩作戰,蕭衍目送大軍北上,待最後一個兵士消失在視線裏才撐著回了車架上。

九月的風還是有些涼了,到了車上有些輕咳,車架沒走出多遠便停了下來,羽林衛到窗前稟報

“王爺,是陛下在前麵。”

轎廂的門被打開,蕭衍抬眼便看見了前方立於馬上的人,一身玄色的龍袍,身著披風,麵上卻是帶著笑意的

“王爺可要下來看看景兒?”

蕭衍由著羽林衛扶著下車,蕭雲昊也下馬迎了過來,給他的手中塞了一個暖爐

“怎麽不與我一同去送行?”

今早出發的時候他以為蕭雲昊也會跟著的,但是這人卻沒有,單單在這裏等著他,蕭雲昊摸了摸他有些涼的手,握住幫他暖著,抬眼看了看遠處的山巒轉而側頭

“今天是蕭將軍前去送行,我若是隨性便變了味道。”

他知道蕭衍對軍營總是有幾分割舍不下的情懷,他不願破壞了那樣的氣氛。

“轉眼宣兒都能駐軍一方了。”

“是啊,聽說昨天宣兒和麟兒兩人在東宮的房頂喝的那個暢快,今天宣兒走,那小子倒不舍得露麵了。”

“三個月那小子還會回京述職的,走吧,我們回去吧,承兒早晨還吵著要見你那。”

蕭雲昊扶著這人慢慢往馬車那邊走,蕭衍歎了口氣

“小承兒都三歲了,宣兒都還沒娶妻那,也不知道這孩子要到什麽時候才開竅。”

蕭雲昊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你還真是操心的命,放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

誰也沒有想到平靜了多年的北境又生出了戰事,十一月末北方下起了大雪,同時西北三個邊境的村莊被洗劫,兵將趕到的時候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但是從現場留下的箭來看並不像是瓦剌和韃靼常用的那種,他們的手段極其殘忍,所過之處不僅洗劫一空更是老少無一活口。

這無異於對大梁宣戰,蕭雲昊立刻下旨徹查,邊境各個城池嚴加備戰,著兵部開始籌措糧草,裴宣駐守的白城離被洗劫的村莊隻隔了一個太城,他命人取了一支村莊留下的箭支,看完之後卻覺得有些眼熟,等認出來的時候便立刻上書京城,走官道八百裏加急。

信件到的時候蕭雲昊剛剛到淩軒閣

“報,陛下,王爺,裴小將軍的八百裏加急。”

蕭衍立刻放下了筷子,目光有些發緊,裴宣從未用過八百裏加急向京城遞送過文書

“快,拿過來。”

這封信不長,不像尋常遞送過來的家書,洋洋灑灑囉囉嗦嗦,看字跡寫的很匆忙,裏麵寫明了這箭支的出處,是羯族,那個食人,以觀賞屍體為樂的可怕又殘忍的種族。

裴宣是在雲山典籍裏見過這樣的箭支,為了保險他將得來的箭支一並送到了京城,請黎沐塵再次確認一遍。

番外今天找你來的不是睿親王蕭衍

番外 今天找你來的不是睿親王蕭衍

淩軒閣內,黎沐塵看見了這箭支臉色也不太好

“宣兒沒認錯,這確實是羯族的烏羽箭,這箭的尾端是用他們豢養的烏鳥羽毛製成的,箭的頭上有三個凹槽,凹槽中帶有鋸齒,這便是羯族特有的箭支,沒想到過了近三百年,他們竟然回來了。”

羯族在三百年前那個亂世曾經直入中原,他們手段殘忍,燒殺劫掠,將漢人稱作兩腳羊,在他們眼中的漢人沒有男女老幼之分,通通滅族,他們用漢人的頭顱掛滿整座城牆。

他們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餓鬼,將城池變成屍山血海。

直到蒙兀崛起,統一中原建立前朝羯族也被趕到了西北,漸漸沒有了蹤跡,這一過就是三百多年。

前朝並非漢人王朝,很多史料並不詳盡,三百年的時間過去,就是宮中也留不下多少一個恐怖的民族的史料了。

倒是雲山底蘊深厚,每一任雲山之主都會將所見所聞記錄下來留存在藏書閣。

“雲山中確實有一部分羯族的記載,宣兒應該就是因此認出這箭支的,當年雲山確實曾經與羯族交手,但是因為雲山當初大部分的弟子與西域各部族交戰所以和羯族的接觸也很有限,北方倒是還有兩個家族有可能有羯族相關的記載。”

蕭衍抬眸

“先生指的可是兩大武學世家戰家和澹台家?”

黎沐塵點頭

“是,這兩個武學世家在北方的曆史不比雲山淺。”

晚上蕭雲昊剛剛看完折子回來就見蕭衍靠在軟榻上怔怔出神,他將熱了的藥茶遞過去,故意留了腳步聲免了驚了他

“又想什麽呢?耗精神。”

蕭衍回過神兒來,他麵色始終不太好,常年用著藥,氣血也還是上不來,這般年紀上來了,稍微用些精神便覺得乏力疲憊

“昊兒,明日早朝之後讓安兒過來一趟。”

蕭雲昊握住他的手,猜到了幾分他的想法

“你是要和他說小月兒的婚事?”

蕭衍點頭

“是啊,小月兒今年十六歲了,她心裏的人是誰我們也都清楚,瑾樓那孩子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此般風雨欲來,瑾樓恐怕免不了上戰場了,這婚事我總要和他們夫妻商量商量。”

戰瑾樓這幾年一直是跟著徐輝在軍中曆練,就是蕭衍也要承認戰瑾樓的才能和武學縱觀朝堂也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

裴安這幾天也忙的厲害,聽見哥哥喚他放下了手中的事物便跟著蕭雲昊一塊兒來了淩軒閣,還沒進門便聽著裏麵的人細細碎碎的咳嗽。

蕭衍之前有些風寒,別的倒是好了,隻是這咳嗽遲遲不見好,心肺一體,他心脈孱弱,連著肺脈也受損,兩人同時進了門,蕭衍抬頭笑著指了指桌子,看著弟弟

“給你準備的雪梨膏,嚐嚐。”

裴安也不客氣直接過去端碗坐在了兄長身邊

“哥,這雪梨膏是給你準備的吧?你吃不了給我的?”

蕭衍笑著出聲

“不喜歡吃啊?”

“喜歡,蹭飯的給啥吃啥。”

因著蕭衍身體的緣故,裴安每次來都很少提及軍中和朝堂上的事兒,說的都是家長裏短,免得他費神,但是這一次羯族重新出現,這便不是能避的開的了。

“安兒,羯族重現,戰瑾樓作為如今雁關副將又是戰家嫡子這一戰他避不開,小月兒的心思你應該清楚,從前我們都想著多留孩子在身邊幾年,但是如今大戰在即,戰瑾樓若去了現場不知何時能回來,這倆孩子的事兒你怎麽想?”

畢竟裴安才是小月兒的父親,蕭衍不能越過他做主,裴安也知道哥哥顧及他,覺得現場凶險,怕他會不同意在這個時候定下親事。

蕭衍說要便有些輕咳,他微微偏過了頭。

裴安忙幫他拍了拍背

“哥,我們一家子都是武將,小月兒喜歡瑾樓,我和北檸也滿意,這兩個孩子的事兒也該定下來了,裴家現在您是親長,您定最好了。”

蕭衍這幾日心脈不太舒服,晨起的時候心悸的厲害,今天等著弟弟才特意坐在這兒,一會兒的時間便有些撐不住的抬手按住心口

“哥,我送你進屋歇著吧,我又不是外人你撐著幹嘛?”

“那就先定下日子,等戰事過後再完婚。”

第二日蕭雲昊早朝之前蕭衍拉住了他

“昊兒,一會兒讓瑾樓過來吧,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不放心小月兒啊?”

蕭雲昊手環住蕭衍的身子,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外麵隱隱飄了雪花,這種天氣這人格外難熬一些,這人輕聲嗤笑一下

“這臭小子娶媳婦和小丫頭出嫁還真是不一樣啊。”

蕭雲昊給他披了披風,就知道他放心不下

“讓人過來可以,不過今日天氣不好,天兒還冷著,以後瑾樓也不是外人,你就別起身到廳中了,在這兒叫他他也不會見怪。”

自己這幾年冬天不留意便是一場風寒,如今多事之秋,他也要注意

“好,快去上朝吧。”

蕭衍確實聽了他的話,隻是讓人服侍梳洗,束發戴冠,換了一身衣服,用了點兒早膳後一柱香的時間戰瑾樓便到了。

他知道蕭衍身體不好,進屋的時候特意在廳中暖爐停留片刻,烤暖了身子才進了內室,內室的溫度還要高一些,蕭衍臉色是一貫的蒼白,靠在床頭,著了一身深靛色斜襟杉,帶了墨玉冠,倒是顯得精神還好

“給王爺請安。”

眼前的戰瑾樓再不是第一次見時那少年模樣,束腰武將袍服顯得身姿筆挺堅毅,自有一般風範,蕭衍虛抬手淡笑出聲

“起來吧,天色不太好有些起不得身,瑾樓別見怪。”

戰瑾樓立刻出聲

“您歇著便好,您身子最要緊。”

“過來坐。”

戰瑾樓坐在了他床邊

“瑾樓,陛下應該和你說了今日為什麽讓你過來了吧?”

想起剛才蕭雲昊提起的婚約眼前的年輕人耳根有些微紅

“嗯,陛下說了賜婚的事兒。”

蕭衍點頭,目光落在了這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身上,緩緩開口

“今日找你過來的不是睿親王蕭衍,隻是小月兒的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