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今夕何夕

這人正是阿軟一直提及的主上,也是玄槿和驚羽的生父,奚雲君涵。

是奚雲族的族長,也是如今南穆的帝後殿下,隻是南穆的情形複雜,帝後與皇帝不合。奚雲君涵蟄伏多年,不過是為了給奚雲族爭取到喘息的機會。

要說感情,早在那人要用他的親生骨肉來為一個女人續命的時候,他的感情就被耗得幹淨了。多年經營,終於在半年前時機成熟,他如今已然是把控了整個朝堂。

南穆皇室不仁,一心追求長生,視民間疾苦於不顧,經年天災人禍,朝廷無所作為,民間早已怨聲載道,民怨四起,有那揭竿而起的,卻是輕易就被鎮壓了。到底是根深蒂固的王朝,也不是那麽容易扳倒的。

奚雲君涵的出現,卻是給了大臣和百姓們希望,不能改朝但是能換代啊!帝後殿下智計無雙,有勇有謀,關鍵是有一顆仁善之心,他的孩子,一定不會錯!

且他還同這些年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的靖安王府關係匪淺。

他的兒子當皇帝,一定沒問題。好日子就在眼前啊!這誰忍得住,紛紛投靠。如此,加速了他架空皇帝的進程,也讓他如今能順利來大洛接回他流落在外多年的孩子。

隻是他沒想到,時隔二十多年,大兒子身懷有孕,小兒子不知身在何處,他這個在信裏將大洛太子說得一無是處的下屬竟然嘰嘰喳喳說起了好話來。

阿軟當然得說好話啊,她生怕主上還動著讓少主落胎的心思,自然是顧不上原本想著的,一見著主上就使勁兒說狗太子的不是。

這會兒,她是拚了命地給洛雲朝說好話呢。什麽兩情相約啦,少主用情至深啦,咕嚕嚕地一直說。

奚雲君涵撫了撫額,伸手示意阿軟快住嘴,說得他頭疼。

曉得自家主上有頭疼的老毛病,阿軟立馬捂了嘴,不過眼神就還是往玄槿肚子上撇,那緊張的,就像孩子是她的一樣。

無奈搖搖頭,奚雲君涵曉得這丫頭也是一片關切之心,便隻招了手讓她山前來,“過來看看。”

阿軟正不解著往前幾步,卻是見著自家主上執起了少主的一條胳膊,對她問道,“如此,你還要說他們是兩情相悅?”

“槿兒用情至深?”

隻見那袖子被卷起的右臂上,縱橫著一排排猙獰的刀口,新舊交替,最淺的,大概是有十多個年頭了,關鍵那刀口一道覆著一道,訴說少主經年的委屈。阿軟眼睛都紅了:“他太過分了!狗太子!嗚嗚嗚嗚嗚~”

那傷口她太熟悉了,和主上手臂上一樣一樣的,他們南穆的狗皇帝當初就是把主上當藥奴的。

沒想到這大洛的狗太子也是這樣!虧她還以為他對少主是真心的,原來隻是為了少主的血。

那這孩子……

天呐,他該不會讓少主懷孕就是為了得到奚雲血脈吧。

跟狗皇帝一樣?也太可惡了!

可是……孩子到底是無辜的,而且奚雲男子落胎同女子終是不同,那是要去了半條命的。

她可憐的少主啊!都怪她,應該在確認是少主的時候就直接帶著人跑的,至少不會弄出人命來。

瞧著阿軟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奚雲君涵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心酸,這樣單純天真的女孩子多好,槿兒若是娶個這樣的妻子,往後便與歡聲笑語常伴。

可惜,孕育過孩子的奚雲族男子,再不能令女子有孕,槿兒此生,怕是不可能娶妻了。

多思無益,他安慰阿軟,也是安慰自己一句,“好在如今尋回槿兒了,待槿兒醒來,由他自己決定。”

阿軟跟著點頭,再不咋呼了。

天色將明,眾人都靠著牆壁小憩,此處是太子府底下的密道,得加強戒備,如今大洛正滿城搜南穆人,他們這些生麵孔,在京中躲藏不易,好在是有阿軟告知的這條密道。但仍要防著大洛太子忽然想起來這事。

一個個警醒地很。

阿軟要小解,跑遠了些,又被主上叮囑一番,“天一亮就啟程,別跑太遠!”

她點頭應是,心裏想著就是上去教訓一下那個狗太子,很快就回來。

頭一回找少主就是走的這條密道,閉著眼睛都能摸著,阿軟輕車熟路從洛雲朝床底下鑽出來。

這狗太子,身體差得很,居然睡得這麽死,阿軟尋了支筆,刷刷刷在洛雲朝臉上畫了隻大烏龜,拍拍手,滿意地離開了。

翌日清晨,頂著張烏龜臉起床的洛雲朝毫無所覺,就是起床更衣時見著自己榻前一排泥巴腳印,大喊一聲,“來人!”

正值侍衛換班,統領程興剛當職,便是聽見太子殿下一聲怒吼,忙領了兩個人闖進去,“殿下,發生了何事?”

話音剛落,三人齊齊盯著洛雲朝臉上的大烏龜愣住了。

這是……

什麽人膽大包天!可那隻烏龜真的……真的怪可愛的,為了不笑出聲,三人齊齊低下頭,努力憋著。

洛雲朝毫無所覺,猶自冷了張臉,“昨夜可發現什麽可疑人沒有?”他倒是想看看,哪裏來的毛,賊,竟然夜闖他的寢殿。

肯定什麽都沒偷到吧!他的銀錢如今都叫何伯收了去,說是防著他手上沒個數,亂花。他都快要去死的人了,錢財也無甚要緊,就隨他了。

程興望向身後兩個侍衛,兩人皆搖頭,“並無。”

說話時仍是免不了偷覷了兩眼洛雲朝那臉。也是怪了,昨夜絕對連隻貓都沒有,誰給太子殿下畫的烏龜?

他自己?真是奇怪的嗜好啊。

洛雲朝也不是傻子,被人用奇怪的眼光偷偷瞟著,還是有感覺的,“孤臉上長花了?”語氣有些不善,半夜裏有人偷闖他寢殿,這些個侍衛一無所知,這要是個刺客,他不是就被一刀給斃命了?

也就是阿槿不在,不然哪能有這種事。一想到阿槿,不行啊,心疼,洛雲朝又抱著被子窩榻上了,好想阿槿抱抱。

堅強地不讓眼淚落下來,洛雲朝怒視著底下三個。

程興也不知如何解釋,取了麵銅鏡,“殿下自己看看?”

洛雲朝對著銅鏡裏自己一張烏龜臉,愣神了好久,忽然問道,“今日,幾月幾?”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