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侄子（已修）
“草哥咱們這行可是靠手吃飯的，你怎麽能這麽不小心呢！”大毛二毛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著黎離往外走。頭頂一個揪揪的大毛低頭朝著黎離手上的傷口吹氣，“呼呼啊，呼呼啊，草哥不疼，不哭了啊！”
黎離和二毛齊齊翻了個白眼，二毛沒好氣地道，“大毛你別吹了，你嘴裏都是細菌，再給草哥感染了咋辦，快出去找美美拿藥箱過來消毒！”
原本隻有幾步路的走道，因為三個大男人並排擠著往前走，硬是走了五分鍾，前台美美還沉浸在方才見到了大明星的喜悅中，花癡地無法自拔，捧著下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滿眼冒星光，幻想這原蘇卓等會一身西裝革履，敲了門進來，非常紳士地微微笑道，“美麗的姑娘，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共進晚餐嗎？”
“咯咯咯咯咯咯……”每每捂著嘴笑的十分嬌羞，口水糊了一手，黎離遠遠瞧著，心裏有些酸酸的，他從前見過太多女孩子對著圓圓那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犯花癡，可從前圓圓是他的，他向來不在意別人覬覦圓圓美色，還有一種十分驕傲的自得感。
可現在……
圓圓不要他了。
圓圓可能是任何人的，卻獨獨不是他的了，這麽一想，黎離眼睛又有些澀，把手從大毛手裏抽回來，低頭看著，不經意間一滴淚落在上麵，滲進傷口，疼的他想大哭。
大毛一看不得了，把黎離整個人塞到二毛懷裏，“扶好草哥！”說完一個大步上前，從後頭一巴掌薅在美美後腦勺上，力道不大，不夠足夠傻姑娘回神了。
“死大毛你這個月全勤是不是不想要了！”美美一回頭見著後麵腦袋一個衝天揪，一身花裏胡哨的花T恤的大毛，腦海中方才原蘇卓那張帥氣的臉迅速便衝沒了影兒，心疼地她張口就衝著大毛直吼。
黎離還抱著手難受，聽了美美的話迷茫地抬起頭，“他倆天天遲到，全勤不早沒了？”
三個人皆是一震，還是美美反應快，“呀！”
“草哥你咋哭啊？二毛非禮你了？”美美看著靠在二毛懷裏還通紅著眼眶的黎離覺得十分驚詫。從前怎麽沒覺著小草哥這麽嬌氣呢。
黎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塞到了二毛懷裏，剛才光顧著傷心了！捂著手站直了眉頭直皺，“瞎說什麽，我就是手被門壓了。”
大毛二毛也非常正直的附和，“就是就是，你想什麽呢，草哥長得再好看，也是男的啊！”
“我怎麽會非禮草哥！”
“我弟弟怎麽可能非禮草哥啊！”
黃毛兄弟倆十分齊聲，說完了大毛趕緊推著美美，“快去拿藥箱，草哥的手可是咱們的招牌，是咱們一個店吃飯的家夥！”
美美將信將疑蹲下身子從地櫃裏拿出一個透明集裝箱做的簡易藥箱，怎麽看，都覺得小草哥今天不對勁。
整個人，透著股子被人欺負了的可憐兮兮的氣質。
看著特別招人疼！
黎離回避著美美探究的目光，自己拿了棉球沾了酒精往傷口上把，努力避開美美不斷撇著自己傷口的眼神。
目光往方才自己搭了大衣的凳子上一瞧。
“我衣服呢？”黎離不見了自己的大衣，整個人瞬間緊張起來，十分焦急，那已經是他唯一同那人有聯係的東西了，雖然，那人許是根本不曾在意過自己當年遺落在門口的另外一件。
黎離丟了手裏的棉球，快步往椅子邊上去找大衣，踢翻了自己方才坐的凳子，砸的腳趾頭生疼也不顧。
在空空****的椅子上摸來摸去好似能把衣服摸出來一樣。
“哎草哥草哥你別緊張！衣服沒丟，咱給你賣了！”大毛趕緊上前拉住焦急的黎離。二毛和美美也在一邊點頭附和。二毛還解釋一句，“那件破大衣剛才被那個大明星看中了，人老有錢了，一出手就是一千塊！”
二毛洋洋得意從褲兜了掏出一疊紅票子塞到黎離手裏，“草哥你看！給你掙多少錢！”
大毛和美美也一起圍上來，大毛還慷慨激昂地對這一千塊錢做了規劃，“草哥你怎麽說也是咱店裏主任級別的首席理發師，這要是在大城市裏，那就是……”大毛沒什麽見識，把知道的詞兒都用上了，這下詞窮了，不停地朝美美使眼色，讓她給點提示，別顯得自己特別沒文化。
美美捂著嘴笑了下，傲嬌地朝大毛昂頭一瞪眼，接過了話頭，“這要是在大城市，小草哥你得是總監級別的！”
“對對對，總監級別的！”大毛好不容易從美美那兒找了個略顯高級的詞兒，又眉飛色舞起來，“草哥不是我說你，就你那件破大衣，你穿著也太掉價了，你瞧瞧那一身的破洞，胳膊肘都洗的發白了你還穿！”
“要我說，就咱們平安街一百塊一件的都比你穿那件強啊，草哥你就是太節省了！”大毛一番慷慨陳詞，恨不得自己把錢拿了替黎離買衣服去，黎離怕冷，他們都知道。有年冬天，百年不遇的嚴寒，最低溫度到了零下十度，南方又不像北方有炕，連屋子裏都是冷的，連理發的客人都沒有了，他們就關了大門吃火鍋，黎離一個人裹著兩三件棉襖縮在椅子上，他們瞧了真心疼。
這下好了，一千塊，就一件破大衣，能換好幾件羽絨服了！
幾個人都一臉關切地頻頻點頭。
黎離卻是說不出話來了，那件大衣，是他四年前在比爾的工作室親手做的，純手工的高定禮服，冠上黎離這個設計師的名字，若真拿去賣，至少也要上六位數的。
瞧著手裏一把紅票子，黎離忽然覺得很諷刺，啞著嗓子開口，“他……為什麽要買我那件衣服？”眼眶有些微紅，聲音也不見高興，顯然心情並不雀躍。
“他說他的新戲恰好需要這樣一件舊衣服的道具，之前找人做了許多都不滿意，你這件就不錯，讓我們開個價！”大毛二毛十分坦然。
三個人都以為黎離是因為乍然沒了穿了很多年的舊衣服傷懷，並不多在意，美美一副知心小姐姐的樣子開口，“小草哥，衣服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又不是什麽紀念品……”
說到這裏，美美忽然一頓，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會……是有什麽特別意義吧？”她小心翼翼地湊到黎離跟前問了句，生怕被自己說中了，那他們，幹的就不是什麽好事了啊！
黎離收了情緒抬頭一笑，“沒有，沒有，就一件舊衣服，穿了很多年，有感情了，有些舍不得。”
“沒事沒事，謝謝你們，一千塊，賣的很值了，抵我小半個月的工資了，今天可以給樂樂買K記吃了！”黎離揚著手裏的紅票子，笑的卻十分勉強，美美霎時有些心酸，就是沒心沒肺的黃毛兄弟都有些難受，他們是不是做錯了？
“草哥……”二毛還機靈些，瞧著黎離這樣子，就知道他們可能辦錯事了，“要不，我……我去給你要回來吧，我知道他住哪兒！”美美和大毛也紛紛點頭。
黎離吐出一口濁氣，極力掩飾了內心的傷感，“說什麽呢，一件破大衣賣一千塊這種好事，以後可找不著了，好不容易碰見個冤大頭，你們還要要回來，這不成心坑我嘛！”
“好了好了，我真的就是有一點舍不得，就一點點！”黎離伸了小拇指比一下，右手掐著左手小指指甲蓋，努力擠了一個笑，“真的就一點點！”
“嘿嘿嘿！錢多好啊，我還是喜歡錢的，謝了大家夥兒！”一番話說下來，黎離終於從方才的感傷中走出來，說話也成了平時的調調，三個人才放下心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黎離走到前台拿了自己的背包，回頭衝著幾人道，“今天反正沒什麽人，我就先回去了，中午給樂樂做點好吃的！”
“你們看店啊！”說完也不等三人應聲就跑了……
“草哥！”三個人衝著黎離背影直喊也沒攔住人的腳步。
要知道四年來黎離沒有一次早退的，早退扣工資啊！
這次是怎麽了？
不過想想，掙了一千塊，草哥高興也是正常的，畢竟一天工資都沒一百塊！想通了的三人便各幹各的事了。
黎離一路疾走回了家，關上門就靠在門後邊捂著嘴哭。
……
原蘇卓最近自己投資準備拍部電影，講的是個理發師單親爸爸的故事，這次到榕城是為了取景，底下找合適的理發店時，碰到了兩個黃毛說自己就在一家理發店工作，讓他們可以去看看，正巧原蘇卓沒什麽事，就一道去了。
結果差強人意，理發店雖然足夠老舊，卻毫無美感，裝修也好，布局也好，都不適合上鏡，改造起來比自己搭一個場景還麻煩，他便放棄了。
隻是……
有一個理發台，他瞧著十分順眼，多留意了下，發現椅子上，搭了一件外套，恰好符合他男主那勤儉素淨的人設。花了一千塊買了下來，準備當作戲服。
衣服原是搭在椅背上的，原蘇卓當時也沒細看，正準備仔細瞧瞧什麽模樣，兜裏的手機響了。看了來電，原蘇卓滿臉溫和的笑意，“喂，楊叔！”
電話那頭一個熱情洋溢的老頭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一句，“大侄子你來榕城也不告訴我一聲！老頭子生氣了，你快哄哄我！”
原蘇卓陪著笑連連告罪，“對不起對不起，楊叔我這不是剛到還沒安頓好，準備等安頓好了再請您吃飯嘛，您別惱！”
“哈哈，沒安頓好啊？”老頭子驚詫一聲，又十分高興的樣子，“那感情好，你晚上直接來我這吃飯，我給你做紅燒肉，正好今天約了個小朋友，白白淨淨長得可招人稀罕了，便宜你，給你瞧瞧！”
“楊叔有客人就算了吧，改天，改天我……”
“就這麽說定了！晚上八點，你直接來我這，陽山花園6棟1單元301，不來跟你急，以後都不理你了，永遠哄不好那種！”老頭子堵了原蘇卓拒絕的話就掛了電話，不信他敢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