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明玉絲毫不知道殷君衡心中所想,這時他細細給殷君衡擦完側臉上的血漬,就想收回手。

可偏生這時,殷君衡忽然抬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人拉到了自己懷中。

陡然撞入一個極為寬闊溫熱的懷抱中,沈明玉不由得微微一驚,再感受到殷君衡那滾燙的呼吸不經意吐在了他的側臉和霜雪般的脖頸上,沈明玉肌膚都不自覺繃緊了些許。

不自覺默默攥緊了手裏的素帕。

這一切被殷君衡盡收眼底。

在看到沈明玉雪白脖頸一側的血管都隱約有些浮動時,殷君衡就像是扳回一局一般,眸中陰鷙之色頓時消減了不少。

沈明玉在這時遲疑片刻,輕聲道:“殿下?”

殷君衡抓緊了沈明玉的手腕往裏拉了拉,沈明玉隻能仰頭默默去看他。

四目相對,看著沈明玉眸中有些無奈和茫然的眼神,殷君衡眼尾勾了一下:“現在知道怕了?”

沈明玉:……

過了好一會,沈明玉無奈著含蓄道:“殿下孔武有力,手勁很大。”

殷君衡:?

臉色一黑,殷君衡鬆開了鉗製住沈明玉手腕的手,沈明玉指尖顫了顫,默默把手收回,放在了膝蓋上,垂下眼。

但他這會半靠在殷君衡懷裏,殷君衡卻並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

多少有點不自在。

殷君衡在沈明玉垂首時也漫不經心地低頭看了一眼,就看到沈明玉交疊在膝蓋上方的左手手腕處欺霜賽雪的皮膚上果然留下了幾個鮮紅的指痕。

印記宛然。

殷君衡第一反應是皺眉:這麽嬌氣?

可隨即,他目光落在沈明玉指尖攥著的那張染了他血的素帕上後,神色又有點微妙了。

怎麽看都怎麽感覺像是他殷君衡恩將仇報的樣子。

而且沈明玉太乖順了,側臉純粹得就像是剛雕出來的玉,細致瑩潤,長睫時不時翕動一下,在那白皙的眼瞼下透出一片通透陰影。

真像是雪做的人。

這樣的人,似乎嬌氣一點,也是理所應當?

殷君衡漫不經心地想著。

最終,殷君衡凝視了沈明玉許久,還是抬手,再次捏住了沈明玉的手腕。

那略帶薄繭的指腹在細膩如玉的肌膚上撫過,讓沈明玉不覺有些異樣。

“殿下?”

殷君衡瞥他一眼:“疼?”

沈明玉遲疑一瞬,靜靜點了點頭:“有些。”

殷君衡不說話了,垂眼,掌中略略加了一點力。

沈明玉本來以為還會繼續疼,可沒想到緊接著他便感覺到一股暖流隨著殷君衡的揉捏緩緩沁入他的皮膚中。

殷君衡在替他揉手?

這個認知讓沈明玉自己都有點恍惚。

但殷君衡卻什麽解釋都不多說,就這麽垂著眼,細細替沈明玉按手。

沈明玉抿唇沉吟片刻,有點想轉過頭去看看殷君衡的表情。

可他剛一動,就被殷君衡放在他腰間的手臂給攬緊了幾分。

殷君衡漠然道:“別亂動。”

沈明玉:“嗯……”

隻好乖乖坐在殷君衡膝頭,任由殷君衡擺布……

·

等到沈明玉手腕上的紅痕基本消散,馬車也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太子府門口。

早有管家侍女和小廝等在那迎接二人。

下了馬車,殷君衡讓管家備水,他要沐浴。

管家早已見怪不怪,立刻吩咐了下去。

沈明玉就跟在後麵。

殷君衡在前麵走,沈明玉靜靜跟著。

當沈明玉跟到西院的臥房前時,殷君衡推門而入,他也下意識就跟進去。

可偏生這時殷君衡停下步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劍眉微挑,眸中藏了一絲戲謔。

“你要服侍本殿下沐浴?”

沈明玉步子悄悄停了。

過了一會,沈明玉抬起眼,望向殷君衡,問:“殿下需要明玉服侍麽?”

看著沈明玉那雙瑩潤漂亮的眼睛,殷君衡眉頭不自覺蹙了一下。

差點便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但想到自己的安排,殷君衡目光動了動,淡淡道:“不必了,你去西邊耳房等著吧。”

沈明玉乖乖道:“好。”

沈明玉走了。

走的時候倒是十分禮貌,還不忘對殷君衡垂首行禮,隻是轉過身後便再不曾回頭看殷君衡一眼。

修長清瘦的身軀迎著風,就這麽默默走到西邊的耳房門前,推開門,進去了。

殷君衡靜靜站在門口,看著沈明玉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過了不久,管家送水過來,殷君衡讓抬水的小廝們把東西放下,便讓人都走了。

大門關上之後,殷君衡背對浴桶而立,就漠然從懷中掏出一根香點燃,不多時,影衛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看了影衛一眼,殷君衡道:“去西邊耳房盯著,看看太子妃做了些什麽,一會都匯報給我。”

影衛垂首應是。

而這時,殷君衡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

“無論一會你發現了什麽,都不可輕舉妄動,知道麽?”

影衛再次點頭。

“去吧。”

影衛迅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殷君衡這才掐滅那根香,開始寬衣。

·

沈明玉絲毫不知道殷君衡對他的懷疑。

進入西邊耳房之後,他叫了一下係統,結果係統又不在了。

沈明玉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環顧四周,沈明玉發覺確實無人,又確認過房門關好後就走到屏風後麵,低頭小心翼翼地從袖籠中掏出了在宮裏那個小太監塞給他的東西。

渾然不知此刻正有一雙眼睛從房梁上悄悄俯視著他。

沈明玉將袖中那東西掏出來一看,發現竟是一根通體瑩潤的白玉管,兩頭都被蠟封住了。

沈明玉將那白玉管拿在眼前端詳了片刻,感覺沒什麽機關之類的東西,就揭開了蠟封。

蠟封揭開,一枚紅色宛如朱砂般的藥丸先從白玉管裏滾了出來。

那藥丸很小,就跟沈明玉在現代見過的雲南白藥裏麵的保險子那麽大。

那藥丸在沈明玉掌心骨碌碌一滾,差點沒掉下去,沈明玉嚇了一跳,連忙握住了手掌,才堪堪把那小小的紅色藥丸握住。

握住了藥丸,沈明玉才終於鬆了口氣,倒也不敢鬆開了。

之後,他就握著藥丸又往那白玉管裏看了一眼,果然,除了藥丸,裏麵還有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

沈明玉就用指尖一點點將那張紙條扯了出來。

紙條攤開,等看清楚上麵的字跡後,沈明玉不自覺微微皺了眉。

紙上隻有一句話——務必讓太子服下此丸。

沈明玉指尖不覺收緊,攥緊了紙條和掌中藥丸。

看來殷君衡的敵意也並非毫無來由。

沈家把原主嫁過來確實不安好心。

甚至可以說是狼子野心。

也難怪係統會那麽支吾。

如果你本身就是個間諜的身份,即便你什麽都不做,也足夠惹人懷疑。

那這個局,到底要怎麽破呢?

沈明玉望著掌中的紙條,微微有些沉默地出了神。

卻不知頭頂那雙銳利的眼睛早就把他掌中紙條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看完之後,那雙銳利的眼中不自覺射出一點寒光。

好在殷君衡已經提前吩咐過他,他才按捺著沒有輕舉妄動。

要不然這會他恐怕已經跳下房梁,將沈明玉這個“奸細”抓個現行了。

而沈明玉也隻是稍稍出了一會神,心中就有了決斷。

這時,他慢慢把那枚藥丸和紙條又重新收回了白玉管中,想了想,又重新放入了袖籠中。

影衛看著沈明玉這番動作,心裏有了數。

等沈明玉走到屏風後的軟榻前坐下歇息時,影衛便身形靈巧地悄然縱身而出,去了殷君衡的房中。

·

紫金冠摘下,放在一旁,殷君衡一頭烏墨色長發濕漉漉披在肩頭,為他俊美犀利的五官平添一分慵懶。

浴桶中蒸騰霧氣緩緩升起,讓人熏熏欲睡。

但此刻,殷君衡聽著影衛的匯報,一雙鳳眸中的光芒冰冷銳利,絲毫沒有半分睡意。

影衛就跪在一旁的地上,將方才在耳房中看到的那一幕完完整整描述給了殷君衡。

描述完之後,影衛沉聲道:“那紅丸也不知是何物,萬一是劇毒,被殿下不小心沾上容易出大事。不如……把人先抓起來?”

殷君衡:“你親眼看到他下毒了?”

影衛噎了一下,皺眉道:“可是殿下——”

殷君衡:“他一個病秧子,要在我麵前動手下毒簡直是無稽之談。你是太高看他了,還是太小看我了?”

影衛腮幫子處的肌肉抽搐了片刻,隻能俯首道:“是。”

殷君衡感受到了影衛的不滿,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留著他,是因為他弱,好掌控。若是戳破他的身份,你覺得對我有什麽好處?父皇是會偏幫我還是偏幫沈家?”

“他一個庶子,又常年不養在沈家內宅,一旦出事,沈家自可以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再大義滅親。”

“到時,我能得到什麽?”

殷君衡這句話一出口,影衛恍然大悟,接著他就異常慚愧地道:“殿下英明,是我考慮不周了。”

殷君衡:“下去吧。”

影衛退下了。

而等影衛離開之後,殷君衡原本還算淡漠的神色驟然就變得陰沉下來,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這時,他不覺抬起手,端詳著虎口處昨夜被沈明玉咬過還未消下去的齒痕,竟是莫名有些怒上心頭。

不過此刻的殷君衡還沒到憤怒失智的程度。

他很清楚,眼見不一定為真。

但沈明玉不單純,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是真的了。

若真是單純,又怎麽會答應那樣的事,還把東西藏起來?

不過越是如此,殷君衡倒是越想看看沈明玉究竟會做到什麽程度?一個病秧子,除了有點姿色,沈家還真覺得他能翻出天來不成?

想到這,殷君衡不動聲色地放下手臂,整個人靠回到浴桶邊緣,便淡淡對著外麵道:“讓太子妃進來服侍。”

有侍女聽到聲音,立刻應聲而去。

·

侍女來叫沈明玉的時候,沈明玉正靠在耳房內的軟榻上小憩。

他兩隻手搭在描金軟枕上,側躺著,墨發傾瀉在耳畔,麵容十分安然恬靜,薄唇在這時還透出一點柔軟的粉色。

是一種令人愛憐的柔弱美人的味道。

侍女看到這一幕,倒是有些不忍把沈明玉叫醒了。

可殷君衡脾氣不好是出了名的。

侍女猶豫了一下,也還是隻能狠狠心,湊過去叫醒了沈明玉。

沈明玉被叫醒的時候還有點睡眼惺忪,沒回過神,在聽到是殷君衡傳召他的時候,他沉默了片刻,溫聲跟侍女道了謝,就起身朝隔壁臥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