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後援會
宋清蓮今天起得特別早, 卻一直有點心神不寧。
每年的這個時候，沈還的焦慮症總是會犯個一次兩次，卻從來都不肯告訴她。
往年她身體不錯, 會時常往沈還家跑跑, 哪怕幫不上忙, 事後去給他做點好吃的，也算是個安慰。
可自從她去年被診斷出漸凍症, 便住進了這家療養院, 想要出個門手續實在繁瑣，自己也行動不便。想給沈還打電話吧, 又怕更加促使他緊張焦慮, 糾結了幾個來回，把她愁得不行。
“誒，宋美女, 今天怎麽感覺你心情不大好啊？”張大爺奇怪地問了一聲, “昨晚沒睡好？”
“沒有。”宋清蓮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是想小紀了吧？”張阿姨調侃道, “那孩子還真是招人喜歡, 這半個月沒來，我都有點想他了。”
宋清蓮靈光一閃。
她立刻掏出手機, 打開和紀放的對話框, 發了一條語音過去：“小紀啊, 你怎麽都不來看宋姨了？”
紀放那邊幾乎是秒回：宋姨不好意思, 本來我今天就想去您那兒的, 可臨時接了個通告要去拍雜誌，等我回來, 就去給您過生日好不好？
宋清蓮：“難得你還記得我生日, 不急啊, 姨又不會跑掉。最近玩得開心嗎？”
紀放：嗯嗯，我昨天去找孫校長海釣了，抓了好大的石斑魚，孫校長肯定又要給您送魚去了。我發照片給您看哦。
宋清蓮笑眯眯地點開紀放發來的圖片。照片上，紀放拎著那條沉重的石斑魚，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她把那張照片放大來看了又看，正要再回個消息誇一誇紀放，卻突然被入鏡的一隻手吸引了注意。
紀放這張照片顯然是和另一個人的合照，他卻隻截取了自己的半邊發了過來。
笑著的青年背後便是漁船冰冷的金屬欄杆，那隻手的主人顯然是怕他靠在欄杆上不舒服，一直將手臂墊在他身後。
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有個小小的新月狀瘢痕。
單憑那熟悉的瘢痕，她便能辨認出那是沈還的手，更別說腕上那支本年度僅有一支的定製鑽表。
原來昨天這兩人是一起去海釣的啊！
宋清蓮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她笑嗬嗬地又和紀放聊了兩句，那邊似乎是要開始工作了，這才放下了了手機。
“看，我就說小紀有魔力，”張阿姨笑眯眯地看著她，“你這才和他聊了幾句，看起來心情就好多了。”
“對啊，”宋清蓮笑了起來，“就是個神奇的孩子。”
說著她拿出輪椅旁小兜裏的一隻淡色口紅，遞給張阿姨：“來，你幫我塗一下。”
張阿姨奇怪道：“怎麽，心情好了還要打扮打扮慶祝一下？”
“不是，”宋清蓮笑道，“感覺我侄子今天要來，塗個口紅看起來氣色好。”
張阿姨不以為意，細心幫她塗好口紅，一抬頭，沈還已經大步走了過來。
“誒，神了啊，”張阿姨拿著口紅驚訝道，“你侄子真的來了。”
宋清蓮驚喜轉身，沈還已經站在了他身後，手裏還拿著一個大大的保鮮袋。
“喏，我再神一次啊，”宋清蓮朝著身邊的老人笑道，“今天中午，咱們有新鮮的石斑魚吃。”
老人們全都哈哈笑了起來。
宋清蓮跟著大家一起笑了一會兒，招呼沈還：“吃的交給你張叔叔，我們去逛逛園子。”
夏日的寧馨花園很美，高大的梧桐擋住了炙熱的陽光，林蔭道上光影斑駁，空氣新鮮，鳥鳴婉轉。
沈還一直沉默地推著宋清蓮，走過半條林蔭道。
“到前麵坐一下吧。”宋清蓮揚了揚頭，“是不是有話要對小姨說？”
“嗯。”沈還低低應了一聲，在長椅上坐下。
看著侄兒略有疲憊的麵容，宋清蓮握住了他的手：“聽說你緊急出差了一段時間，回來還遇到老宅的事情？你的病……”
“嗯，”沈還點頭，“前天發作過了。”
宋清蓮有點緊張地打量著侄兒：“怎麽樣？現在還難受麽？”
“小姨，”沈還反握住小姨的手指，“我本來打算避開的，可前段時間有點累，我……控製不了。”
“傻孩子，”宋清蓮心疼地拍了他一下，“發病時那麽難受，你怎麽可能控製得了？你……要避開什麽？”
沈還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紀放……知道了。”
“嚇到他了？”
“我不知道……”沈還輕輕搓著宋清蓮的手指，“發病的時候，奶糖去找了他，還是他照顧我吃的藥。”
“那挺好啊，”宋清蓮鬆了一口氣，“你們昨天還一起去釣魚了，對不對？”
“可是……”沈還遲疑著，“下一次怎麽辦？我怎麽可能奢望，一個人能夠忍受我一次又一次這樣呢。”
宋清蓮歎了口氣：“小還，你先告訴小姨，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喜不喜歡？沈還也捫心叩問自己。
昨晚對著流星許願的紀放立刻出現在他眼前。
不知道為什麽，不知道這些話曾在心裏徘徊過多少時日，他突然覺得不吐不快：
“我不知道，其實我喜不喜歡並不那麽重要，”他低聲道，“人間那麽多感情，都是經得起風雨，卻經不起平凡。”【1】
“媽媽當年那樣決絕，和家裏決裂生下我，卻依然會在日複一日的磋磨之後，把我拋棄。”
“小姨，我……”他低下頭，在恐懼與渴望間微微顫抖，“我有點不敢喜歡他，可……我又很想喜歡他。”
宋清蓮的眼中有淚珠，卻和眼前的侄兒一樣，倔強地不肯讓它落下來。
“傻孩子，”她歎息道，“你怎麽知道，這個人就會和你的母親相同？你怎麽知道，他不能愛你愛到接受你所有的不幸？”
“我的那個姐姐，天生就柔弱，這才會忍受不了孤苦貧窮的日子，這才會拋下你。但是沈還，你還記得當年我找到你的那一天，對你說過的話嗎？”
沈還抬起眼，看向宋清蓮：“您那天對我說，要相信自己，為自己而活。”
“我知道現在要求你這個是強人所難，”宋清蓮仰頭看他，“但你要把這個放在心裏，沒事了多想一想，試一試，感覺一下為自己而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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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放給宋姨回消息的時候正要開始拍攝。
愛悅時尚是國內一家有名的時尚雜誌，主編看到紀放在MV裏表現不錯，網上的話題度挺高，趁著這波熱度，打算在刊內新開發的“新鮮話題”欄目裏給他做一份專訪。
這個欄目專門用於雜誌引流，請來的大都是近期的話題人物，拍一組時尚照片再配合一篇專訪，雜誌和藝人之間相互成就，一直是這本雜誌的標誌性欄目之一。
排期在九月，配合著今秋的流行時尚，紀放換上了一襲暗紫色風衣，站在聚光燈下。
攝影師興奮地連按快門，連聲誇讚：“好，很好……眼神過來一點，太棒了！”
正巧這會兒主編逛了過來，看到攝影棚裏一片熱鬧，進來一看，新人專欄的編輯也在，兩人便一邊看拍攝一邊聊起了天。
“專欄準備得怎麽樣？這個紀放……”主編眯了眯眼，“穿這身很好看啊，表現力也很不錯。”
“是，”專欄編輯點頭，“那套風衣，上次來拍內頁的那個愛豆想穿，結果一上身，臉上打了幾層粉都hold不住。”
“嗯，這衣服挑人，”站在一旁的服裝師插了一句嘴，“就算是皮膚白身材好，這個年齡的人很難壓得住那種華貴感，會顯得輕浮。”
“但他不一樣，”他看著台上的紀放連連點頭，“雖然長得稚嫩，但眼神很穩，這套風衣反而被他穿出了不一樣的效果。應該說……效果更好了。”
說到沉靜，專欄編輯興奮了起來：“剛他化妝的時候我順便做了采訪，這個紀放，不是那種隻有臉蛋漂亮不會說話的，說實話，他說的都還挺有深度。”
編輯翻了一下手裏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總感覺他還有很多想法，隻是咱們這種引流欄目話題有限不夠他發揮，要是放在‘封麵人物’或者‘大咖專訪’倒是感覺不錯。”
兩人正說著，主編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走出攝影棚去接電話，不一會兒再進來時，臉色鐵青。
“怎麽了？”專欄編輯關心地問。
“媽的，”主編暗暗啐了一口，“上麵打電話過來，要換人。”
“換人？”編輯心裏咯噔一下，他回頭看了眼正在攝影師指導下認真拍攝的紀放，“換成誰？”
“還有誰？秦海唄。”主編瞪了手裏的手機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找了上麵的誰，總部直接電話過來，說什麽秦海是MV主角，話題流量當然要以他為主。”
“這……”專欄編輯一想起秦海就頭疼，十分可惜地看著自己的專訪筆記，“要是他來，我這專訪估計得加一通宵的班。這紀放，是得罪了秦海？”
主編一臉可惜：“這一行就是這樣，即使有才華，被打壓就是沒辦法，隻能期待這個紀放還有後招，能自己爭取一點其他的支持。哪怕隻有一點點……”
主編用兩根手指捏出頭發絲大小的縫隙：“隻要有一點點助力，他就能脫穎而出，一飛衝天。”
主編搖著頭，背著手便準備出去，專欄編輯一把拉住他：“那紀放怎麽辦？這會兒停下不拍了？”
主編一瞪眼：“幹嘛不拍？好好拍，你那稿子也別丟了，誰知道呢？說不定到了那時，咱們還得和別家雜誌搶人呢！”
那天的拍攝一直持續到夜裏，紀放準備回家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小王開著車，過了市中心的道口便往北拐向老城區，卻被紀放叫了停。
“去觀瀾苑。”紀放在後座翻著手機，“我現在住那邊。”
小王頓了頓，趁著紅燈調整了導航目的地，調頭向西。
“哥，您這是找到房子了？我也一直覺得，您之前住的那裏太不安全，前幾天還報道說有搶劫事件呢。”
“嗯，”紀放擺了大半天的pose，這會兒有些困倦，隨口應付了兩句。
小王體貼地沒再說話，心裏卻一直犯嘀咕，怎麽總覺得觀瀾苑這個名字這麽熟悉呢？
等他看到觀瀾苑上“君懿地產”幾個大字，這才反應過來，好像以前在哪裏看到過，君懿的沈總，不就住在觀瀾苑？
等紀放打算下車時，他突然叫了一聲：“紀哥！”
“怎麽？”紀放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有事？”
小王又看了一眼小區門前的大字，深吸一口氣道：“哥，蔣業派我來給您當助理，是讓我來監視您的。”
他說完便屏住了呼吸，一副等著挨打的樣子。
紀放的手依然放在把手上：“我知道，怎麽了？”
“您……您知道啊！”小王結結巴巴，“那您還……”
“嗯？”
小王的頭低了下來，眼睛卻悄悄瞟著紀放：“那您還讓我一直跟著您。”
紀放終於放開了門把手：“你跟著我這段時間，不說兢兢業業，也算是認真負責，接送從不遲到早退，在片場也照顧周到，我為什麽不讓你跟著？”
這話一出，小王先是傻了眼，接著，眼中慢慢升起希望來：“哥，那您不會開除我的，對不對？”
紀放輕笑一聲：“那得看你表現。”
“當然當然，”小王連連應著，“我一定會努力做好的。”
“嗯，”紀放的目光投向他，“所以，你要說什麽？”
“啊，是這樣，”小王立刻正色道，“您這次被安排到‘勇氣之旅’，秦海故意放出話來，說您恐高，這次一定要看您的笑話。但其實他私底下找到了網上幾個著名的黑粉頭子，正在商量方案要黑您一把。”
“是嗎？”紀放挑眉，“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嘿，那啥，”小王摸了摸自己的一頭紅毛，“我進公司前，做過職業黑粉，也管理過粉絲後援會，後來是因為蒸主塌房才沒幹這行。誒哥你別笑啊，人總得生活是不是？”
紀放停了笑：“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了，我這個十八線，公司給我注冊了後援會沒有？”
“沒……還沒呢。”小王遲疑著說，“蔣業手下沒有出過太紅的明星，就是羅瀟，上次網劇小爆之後圈了一波粉，到現在也隻有一兩個粉絲自己的小站子，因為壓根沒有官方後援會，所以拿不到資曆，早就已經有點撐不下去了。”
“嗯……那這樣，”紀放沉吟片刻，“那我就把這事兒交給你了。”
當天晚上，小王回家以後，立刻聯係了他以前的一個站姐朋友。
【王王王：姐，你以前的站子現在還管著麽？】
【可可茜：沒啊，那小妞塌房之前我就退了，唉，最近粉了個小哥哥，可惜太冷門了，到現在官方後援會都沒有一個。】
【王王王：我現在就是要給我家藝人搞個官方後援會，隻是公司這塊估計不會直接組織，所以想借姐的關係摸一摸現在網上的粉絲團體，聯係他們先做個架子出來。】
【可可茜：等等，我記得你說過現在在鼎流做助理，是哪個藝人要做後援會？】
【王王王：紀放，就是上次和秦海一起拍MV的紀放。】
【可可茜：…………姐想打死你信不信？】
手機一閃，小王已經被拉入了一個名叫“置放我心”的□□群。
【可可茜：小王回來了，這小子不是進了鼎流嗎，居然正好是紀放的助理，有什麽大刑你們趕緊伺候上吧。】
緊接著，一連串的消息立刻彈了出來。
小王傻了半晌，這才明白過來，這個群裏，全是當年和他一起管理粉絲後援會和大站的太太們。
當初他們粉的藝人退圈後，這群姐姐們也各自在三次元發展，或爬牆或成為散粉，不過是偶爾在這個群裏聊聊天，回憶一下當年的青春歲月。
直到……秦海的MV上市，讓她們知道了紀放。
【小王啊，你怎麽運氣這麽好，就成了紀放的助理，他本人和MV裏像不像？】
【好運boy了這是，趕緊的，私照放上來，別耽誤姐舔顏。】
【不要告訴我你這是要給紀放建站，姐還有20萬活粉正在找牆頭，跟上麵姐一樣，趕緊的，拿私照來換！】
信息潮水一般湧上來，把小王衝了個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插進一句話：
【各位姐，大家等等，現在的情況是，你們喜歡的紀放正麵臨不知名的威脅，私照什麽的我日後一定發，但咱們先把粉絲情況摸清楚，把後援會建起來好不好？】
【操，這是誰想害我家崽？是不是秦海？早覺得他居心不良。】
【小王，姐支持你，要怎麽樣你說！】
【對的對的，規範管理很重要，不能給對家可乘之機，當年我們的血淚教訓，這次一定要做好！】
【放崽值得，姐跟著你衝了！】
【謝謝各位姐，可可姐你要是有時間，先暫代副會長好不好，官方認證的事情我來辦。】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大家要參加的就先領一份工，粉群、貼吧、控場、超話、反黑……大家都是熟手，以前做什麽崗位現在還是照做。隻是小王啊，目前崽的粉絲估計真的不多，作品也沒多少，這站子物料少，估計熱鬧不起來啊！】
【不不不，咱們現在還沒到那一步，主要還是反黑。明天我就把MV的物料整理出來。紀哥馬上要上“勇氣之旅”，在那之前秦海肯定會下場，到時候咱們看準實際時機出手就行，狠狠圈他一波粉。】
【哈哈哈，不虧是黑粉出身，人家的粉絲都是從愛出發為愛發電，咱家的一開始就打自衛反擊戰，真是獨一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放準備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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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發燒38.6，幸虧有存稿。這段時間大家都保重身體啊！
【1】來自張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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