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的衣服好香。

604宿舍鴉雀無聲。

硯池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垂著腦袋,不言不語。

起初,他用手機反反複複地撥打一個電話,但對方隻接通了第一個後,便再也沒接他後麵打來的電話。

唯有四條消息出現在他的微信頁麵。

徐憐:[她不讓我接電話。你媽媽當年的確是病了,而且她的病人類社會沒辦法治,有錢都沒用。她經常維持不了人形,像流浪貓一樣生活過一陣。]

徐憐:[你每次打來的錢,她都幫你存著。現在既然你知道了,她讓我把錢打回給你,記得查收。]

徐憐:[她還說,希望你可以忘了她,不要再見麵了。]

徐憐:[不過你別擔心,不論如何,我都會照顧好她。]

事到如今,夏雅依舊堅持這個執拗的選擇。

硯池的心仿佛鑽了針,疼得發麻,又說不清是哪一處位置開始疼的。他紅了眼眶,卻沒能掉下眼淚來,唯獨思緒很空。

許久,他回:[好。]

就這一個字,硯池耗費了諸多力氣。

他將頭埋入自己的雙手,死死捂著,整個人的呼吸都很慢,如同靜止。

三個室友麵麵相覷,白亦凝簡直悔不當初。

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把硯方山父子倆放進來。

看著硯池這副模樣,白亦凝心裏頭難受得很,幾次勸道:“老硯,先去換個衣服。”

後頭回來的周鷹和邱延不明情況,也不敢多問,隻能見機先附和:“是啊,別凍著了。”

邱延收拾了硯池隨手放在桌上的衣服,貼心地遞過去,催促:“老硯?”

硯池置若罔聞,安靜得嚇人。

無奈,白亦凝想了個辦法,把暖空調打開了。

順道,他給硯池泡了杯熱茶,放到書桌上,左右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三人拉了個小群。

周鷹:[我聽隔壁說,是他爸來過?]

邱延:[他的臉和手是被他爸打的啊??]

白亦凝打抱不平:[那老頭真不是個東西,拋妻棄子。還有他那個同父異母的便宜弟弟,一雙手比咱們的還嫩,你再看看老硯的手……]

三人同時沉默下來。

少頃,周鷹說:[這空調是不是有點熱?]

白亦凝怕把人捂壞了,操心地關了空調,去開了半扇窗戶。他們幾個不懂照顧人,亂糟糟地像熱鍋上的螞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邱延:[要不我強行扒了他的衣服,給他換了?反正他也打不過我。]

周鷹:[?]

周鷹:[這樣,我們把喬墨叫來吧。]

白亦凝:[他這個樣子,你喊喬墨過來?我懷疑老硯會把我們掛去陽台。]

邱延:[真正的愛情,能經曆一切考驗。]

周鷹:[沒錯。]

白亦凝:[你倆沒瘋吧?]

說是那麽說,白亦凝完美演繹了什麽叫做心口不一。他的微信消息早給喬墨發去了,在周鷹提出建議的時候,他甚至已經收到了喬墨的回複。

喬墨:[怎麽了?]

白亦凝並未明說,委婉地提到:[他爸和他關係不好,找來宿舍和他起了矛盾,打了他。]

喬墨:[我現在過來。]

白亦凝:[你不是還在上課?]

喬墨:[翹課。]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距離下課的五點,僅僅還有十五分鍾。

五點一到。

喬墨喘著氣,敲響了604的門。

白亦凝一個箭步,速速迎接救星。

站在門前的喬墨被淋得像隻落湯雞,雨珠從他凝結在一處的發梢落下,連他的睫毛都是濕的。

他微紅的唇張了張,瑟瑟地深呼吸一下,手裏拎著一袋子藥店的東西。

白亦凝讓開一條道。

喬墨踏進宿舍,一眼就看到了反常的硯池,以及硯池手上的傷。

他的心下意識地一抽,蹙起了眉。

周鷹初次見到如此狼狽的喬家小少爺,驚愕地去取了一塊硯池晾在陽台的毛巾,遞給了喬墨。

喬墨興許是跑得太快了,氣息很急,他咽了口唾沫,沒能說出道謝的話來。

白亦凝是個機靈的,他馬上對周鷹眼神示意:走,投靠605去!

周鷹擺了個“OK”的手勢,拽起企圖留下圍觀愛情的邱延,大步走出了宿舍。

當門被關上,邱延惋惜地說:“出來幹什麽?你們看到沒嗎,喬墨那眼神心疼得都快拉絲了!”

周鷹沉口氣:“你人土就少學點網絡詞。”

白亦凝難得和周鷹意見一致:“是,少學點對你沒壞處。”

三人一頭栽進605,恰好撞見幾個同學在吃泡麵,於是他們一人蹭了一桶。

605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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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雨來得斷斷續續,一時下一時停。

現下雨勢漸小,豆大的雨滴轉成了濛濛細雨。

可天色依舊墊著層層陰霾,風卷著細碎的雨絲斜打著吹入宿舍。放眼望去,整個C大猶如置進了煙霧繚繞的仙境。

喬墨濕透地打了個哆嗦,過去合上了陽台的半扇窗戶。

隨後,他才踱步到硯池麵前,以一個半跪的姿勢,與硯池拉近了距離。

硯池無動於衷。

喬墨伸手,稍稍地摸了一下硯池的發頂後,用毛巾一點一點地幫硯池擦拭著不算長,卻蓄滿潮氣的頭發。

硯池被喬墨的觸碰惹得終於有了反應,他遲鈍地動了下胳膊。

見此,喬墨的動作緊跟著大膽起來,他雙手隔著毛巾,小力地搓揉硯池的腦袋。而他起伏的胸膛平穩了呼吸,能夠好好說話了。

“疼嗎?”

聽到了喬墨的聲音,硯池彷徨地回過了神,僵硬地抬起腦袋來。那雙失去了精彩的雙眸也逐而回溫,視線鎖定在喬墨的臉上。

喬墨也看到了硯池臉上的掌印,他悄然一怔,極快地擰緊了眉,傷心道:“我幫你抹藥。”

硯池的喉嚨沙啞:“……喬墨?”

“我在。”

喬墨積極應聲,把毛巾放到一旁。他用棉簽沾了點藥膏,力道不算大地抹到硯池微腫起的左臉頰上。

“可能會有點疼。”喬墨看上去很緊張,“疼就和我說。”

刺痛感讓硯池動了下唇:“不疼。”

喬墨的眼眶裏漫起了水汽,他在給硯池消毒抹藥的同時,低頭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嘴上卻不斷地安撫著硯池:“很快、很快就好了。”

“嗯。”

喬墨大概是第一次幫人做這種事情,所以很怕弄疼硯池,便不自覺地一再學起陳淩的語氣,哄小孩般地一再哄著硯池。

“抹了藥,馬上就不疼了。”

他吹了吹上藥的地方,風輕輕的,像一個吻。

硯池不禁定定地看著喬墨,後知後覺一愣,喑啞:“你淋雨了。”

瞬間,硯池自責地抓過毛巾,將喬墨淋雨的緣故歸結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管不顧地給喬墨擦起了頭發,愧疚得不敢停歇一刻。

偏偏是交往的第二天,他就出了錯。

硯池皺緊了眉,情緒不太正常,也不太穩定。

喬墨倒是先一步低聲委屈起來:“你不是也淋雨了嗎?”他說著,好似賭氣一般,“你還騙我說不淋雨的,你的手好冰,也不知道換身衣服。”

硯池不曾想會得到這一句,不免嘴唇一囁,鼻子驟然地就酸了。

“抱歉。”

他為喬墨擦拭的動作停了下來:“我去給你拿套衣服……”

“等等!”

喬墨固執地阻止了硯池,繼續給他抹藥,從臉頰到手背,喬墨做得處處細心。然後,喬墨主動握住了硯池沒有受傷的手,像極了一個合格的男朋友,親昵地與他十指相扣。

硯池的腦袋徹底清醒,他顧不得別了,僵直地起身。他先是找出學生卡,再是從櫃子裏翻出一套幹淨的衣褲。

他手忙腳亂地將準備好的一切放到喬墨手裏,語氣恢複了些許,不容置喙地盯著喬墨:“去衝個熱水澡,把衣服換了。”

浴室隻有一個,小得可憐,硯池表示自己不用衝澡。

這次喬墨擰不過硯池,捧著衣服叮囑:“你也要換衣服。”

“好。”

硯池聽話地在外換掉了濕衣服。

浴室的水聲沒有持續很久,喬墨出來得飛快。他身材偏瘦,穿著硯池寬大的長袖顯得領口處空****的,褲腳也是卷了兩卷才像樣。

衣服上有硯池身上的味道,雖然隻是洗衣液留下的清香。

喬墨紅著臉,握著袖口湊到鼻尖:“你的衣服好香。”他可能是有點高興,又聞了聞,轉頭露出一個春風拂過般的笑容。

硯池拿著吹風機,心下一暖,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

“過來,我給你吹頭發。”

喬墨乖乖地過去,想了想,他抬手摸了摸硯池的頭發。確定是幹的之後,他安心坐到了硯池為他準備的椅子上,任由熱風“呼呼”地往他腦袋上吹。

喬墨小朋友一樣的晃了晃腦袋,忽覺得不好意思,縮起肩膀,抿唇笑了笑。

“謝謝學長。”

硯池的手指帶著繭,偶爾會碰到喬墨的額角和臉頰,粗糙的觸感讓喬墨閉起了眼。

不難受,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