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男朋友

喬墨不得不強裝鎮定。

有著一年以上“冰山”經驗的他,愣是不餘遺力地把氣場定住了。

眼見著硯池眸中緩緩憋了笑,依次給兩包糖醋味的薯片掃碼,最後才慢悠悠地拿起那盒安全套。

“滴”,錄入。

硯池:“一共57元,需要袋子嗎?”

問是這麽問的,硯池的動作已然是低頭抽出了一隻不透明的袋子。

女生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能從喬墨臉上移開,作為大一的新生,她想來是還不知道喬墨對於C大的眾人而言,是個怎麽樣的存在。

但喬墨對他人的吸引力,遠超硯池倒是個事實。

若喬墨的性格沒那麽獨來獨往,那C大校草這個頭銜,怕是沒硯池什麽事兒了。

女生B不動聲色地走過來,將女生A拉到一旁開小會。

男生C悄聲說:“我改主意了,我去要他的微信!”

這個他,指的喬墨。

女生B:“格局小了吧,兩個一起要呀。直的給我,彎的給你。”

女生A:“我怎麽感覺他倆有一腿?”

女生B:“你別老是腐眼看人基行嗎?”

女生A:“可是這個學長的眼神在拉絲啊……”

你們看不到嗎??

這三個人這回聲音屬實是大了點,不僅是喬墨,連硯池都聽清楚了。

便利店的空間有限,每個人的心思都變得一清二楚。

硯池看著臉頰緩緩燒起來的喬墨,倏地將自己的雙手撐於台麵邊緣,冒出一句熟稔的語氣:“幾點下課?”

喬墨還在糾結那盒無處安放的安全套,咬了下唇,不假思索地回答:“五點。”

“我來接你,”硯池嘴角慢慢上翹,毫不遮掩地喊道,“男朋友。”

聲音不算大,卻足以讓店內的每一個人都聽清楚了。

喬墨腦袋一蒙,無聲地攥緊了手裏的拎袋,心情是克製不住地跳上了“過山車”,急速馳過了無數個彎道。

他顧不上安全套的去留了。

他被這短短三個字擊中,整個人都臊紅了臉,聲音也隨之糯了幾個度,微不可聞地道:“嗯。”

硯池提醒他:“上課時間是不是快到了?”

喬墨確實不能再耽擱了,兩點半的課沒有留給他過多磨蹭的時間。他今天沒有背雙肩包,拎著大分量包裝的薯片去上課著實有點誇張。

他轉念一想,將東西全都推給了硯池。

可能是有點故意的成分在裏麵的,但由於是喬墨本人的行為,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什麽故意不故意的。

“都是給你買的。”

喬墨甩下這句話,瞬間跑沒了影,連最後一個字音都很輕,消失在風中。

店內的幾人訕然地放棄了加微信的想法,咂咂嘴,轉而換成了在線吃瓜的表情。

看樣子,“男朋友”三個字衝擊力很大。

在各種意義上。

硯池忙完了自己兩小時的班,去裏間換下工作服。

脫衣穿衣的過程中,硯池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分明,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屬實顯眼。

和他換班的學弟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體格,於是他羨慕道:“學長,你平時是有去健身嗎?”

硯池隨手拍了下放置在旁的幾箱子水,開玩笑地說:“多搬水。”

“你怎麽不喊我去工地搬磚來的實在?”學弟嬉笑著沒個正經,提道,“對了,我剛從你們樓路過,聽到有人在打聽你住哪個宿舍。”

“誰?”

“我騎著單車,沒仔細瞧,趕著來換班呢。”

硯池在學校一貫受歡迎,不排除是追求者。他懶得追問,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喬墨留給他的東西,拍了下學弟的肩膀:“走了。”

“好嘞,下班快樂啊!”

外頭的雨勢漸大,硯池沒有帶傘,一路跑著回宿舍。

便利店和他所在的宿舍樓距離不遠,可他的衣服還是濕透了。他大步跨上階梯,隨意地擼了把頭發,撒開一手的水珠子。

他沒急著回604,拿出手機問喬墨:[帶傘了嗎?]

他站在樓梯口等了會兒。

喬墨回複了:[沒有。]

緊接著,喬墨說:[林橘說他也沒有。]

硯池繼續往上走:[好,一會兒我帶兩把傘過來。]

喬墨又是過了幾分鍾回複的:[今天降溫了,你也不要淋雨,會感冒的。]

硯池笑了笑,他拿出鑰匙,打開了604的門。

迎麵的一聲“哥”,讓硯池遽然墜下了臉色,一番好心情消失不見。

硯池抬起眼,跳入他視線的,除了硯舟,還有嚴肅端坐在他書桌前的硯方山。

桌上放著兩杯水,用的是宿舍的一次性紙杯。

白亦凝看樣子是尷尬了好一會兒了,看到硯池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老硯,這是你爸和你弟吧?他們等你挺久了。”

硯池沒有否認。

硯方山也沒開口說話,硯舟局促地站著,左看看,右看看。

氣氛一度凝重。

白亦凝瞧出了不對勁,拍了下硯池的手臂:“他們倆去小吃街了,我也去隔壁坐一會兒,你們慢慢聊。”

硯舟是個機靈的,他趕緊把一袋子特產拎給了白亦凝:“白哥,這些也給哥別的同學分一分吧。”他笑著強調,“特地帶的。”

“啊好,謝謝啊。”

“客氣了,我們還要謝謝你們對我哥的照顧。”

硯舟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衛衣,襯的他皮膚偏白,像個乖乖生。他雖然是硯池的親弟弟,可他的眉眼與硯池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反倒是那張薄唇,還有著三分貼近。

而這張薄唇,兄弟倆都像了硯方山。

白亦凝接過一袋子特產,瞟到了硯舟那一雙皮膚細膩光滑的手,和硯池那雙生了繭的手恰恰相反。

白亦凝心裏莫名不是滋味兒,不過他不了解硯池的家事,自然不好多說什麽。

他隻得擔心地望了眼默不作聲的硯池,像是提醒:“我去605,有事要幫忙就喊我。”還有,“老硯,先換身衣服吧,今個兒降溫,別感冒了。”

硯池反手也拍了下白亦凝的胳膊:“好。”

白亦凝從外合上了宿舍門。

對著久違的“家人”,硯池冷著臉,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他將拎著的東西放到了櫃子裏。接著,他取出一套新的衣褲,準備去洗手間換了。

硯方山很不是時候地喊住了他:“聽你室友說,你剛去打工了?”

硯池打心底地湧上一陣反感,沒有接話。

硯舟立刻憂心忡忡地喊道:“哥,爸在問你呢。”

硯池抓著那套幹淨的衣褲,這才冷淡地開了口:“你們來宿舍找我,”他的手抓按在櫃子的一側,轉身,帶著排斥的情緒,“經過我同意了?”

硯方山的眉心飛速皺起,露出了一個硯池極為熟悉的神態。

是厭惡。

硯舟焦急忙慌地擋在兩人中間:“爸心裏記掛著你,今天特地和我一起過來看你的。”他指了指他們帶來的包裹,積極地解釋,“這些都是爸給你帶的!”

硯池閉緊著嘴,不知是不是因為淋過雨,他的後槽牙打顫,不自知地咬在一起。

在他麵前的硯舟扒拉著一個大包裹,從裏麵掏出一袋又一袋的吃食,像個叨叨絮絮的說客:“爸是一個人坐高鐵來的,給你帶了不少東西呢,兩個人拿都費勁。”

硯池卻看出來了,這一袋袋打包完好的東西,應該都是出自於方琴之手。

他寄人籬下多年,怎麽可能不了解方琴打包東西的習慣?而方琴又怎麽會特地給硯池準備這些?她是沒苛待過硯池,但她巴不得硯池早點離開他們家。

待硯池再多看一眼,就能發現,裏頭幾乎都是硯舟平時愛吃的。

硯池心知肚明,這些東西不可能是為他準備的。他不清楚是硯方山撒了謊,還是硯舟私下的主意。

但不管怎麽樣,硯池都沒理由收下,更不想收下。

他沒有拆穿這拙劣的謊言,顧自從門邊的掛鉤上取下兩把折疊傘放在手邊,以免一會兒忘記。

“別繞彎子,有話直說。”

見硯池屬實是油鹽不進,硯方山是怒上了心頭,又在硯舟地阻攔下,他壓下了火氣。

三人僵持了幾分鍾,在硯池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刻。

硯方山沉下聲道:“你爺爺肺癌晚期,沒多久了,想見你一麵。”

硯池當下就扯了嘴角,諷聲問:“他想見我?”

從小到大,硯池和所謂的爺爺攏總見過三次麵,沒什麽感情,壓根談不上臨終前還能有“想見”一說。

硯池猜到了什麽:“難不成你和他說我考上了C大,為你們家爭了光?”他的視線掃過硯舟,毫不客氣地揭短,“他‘唯一’的孫子硯舟卻隻考了個大專?”

臨到頭來,麵子成了最要緊的。

硯池的話,幾乎一針見血。

硯方山是有求於人,忍下了諸多不耐。

他應是怕硯池拒絕,率先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到桌上,破天荒的緩和了語氣。

“卡裏有五萬,你先用著。以後有難處,可以和我開口。你年輕氣盛,我不和你計較。”

硯方山與兩年前毫無差別,端起一副長輩的嘴臉:“你爺爺就在C市的中心醫院,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後輩有出息。”像是妥協,也像是無奈,他承認了硯池的優秀,“你就當成全了他老人家的臨終心願。”

他話裏的意思,無非是要用五萬塊錢,買下硯池的“孝心”。

硯池的眼神頓時鋒利,像刺刀剜過那張卡。

刺眼。

半晌,硯池在他們的注視下,走過去拿起了卡。

硯方山心裏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硯池卻哂笑著反問:“你想要我配合演戲?”他斂了笑意,一點麵子都沒給硯方山,“既然是求我幫忙,你的態度和錢,是不是都差了點意思?”

硯方山眉心一跳,被硯池短短兩句話就激得暴跳如雷,恢複了本性:“你怎麽……怎麽和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從來不知道見好就收!”

這句話就像疾馳的車,撞碎了硯池殘留的理智和克製。

若說硯池坎坷的人生究竟是如何起頭的,那一定是從硯方山出軌那一天開始。

什麽介意貓科人,什麽無法接受,統統皆是借口。

他隻是出軌了。

硯方山在一貧如洗的年紀裏,拋棄了願意陪他吃苦的夏雅,選擇了更能被他“吸血”的方琴。

硯池聞言,臉色驟變,他單手掰斷了卡,輕飄飄扔在地上。

“別提我媽,你也配?”

話音剛落,硯方山一巴掌甩了上來,打得極重。

硯池因慣性退後幾步,瞳孔不經意地一縮,深諳的眸底閃過一絲淩厲。

他歪頭吐出一口血沫。

隨即,在硯舟的驚叫聲中,硯池猛地上前抓住了硯方山的衣領。他的眼眶發紅,神色嚇人,他死死地將硯方山推到了逼仄的角落中,回以一拳,用力錘在牆上。

“硯方山,我給你臉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