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嚇我一跳。

隔天傍晚,被“吸”到生無可戀的硯池躺在沙發上擺爛。

他逃跑無門,變身失敗,失去自由還要被喬墨“強製愛”。他信心受挫,暫且失去了反抗的精神。

硯池翻了個身繼續躺,長長歎氣:“唉——”

午後的時光緩慢。

硯池食欲不佳,午餐隻吃了一個三文魚罐頭、兩條魚幹。他懨懨地伸了個懶腰,準備小憩一會兒。

大多數貓咪都嗜睡,硯池也不例外。

作為人的時候,他意誌堅強,每天忙得像個打轉的陀螺,一口氣不歇。作為貓後,硯池壓根抵不住強烈的困意,每天窩在落地窗前的軟墊上打哈欠,不顧形象地到頭就睡。

陽光如棉絮飄落在他身上,他的腦門被喬墨無端地親了一記。

硯池動彈了下腿,被睡意襲得睜不開眼。

“喵……”

【滾……】

喬墨牽起嘴角,微微聲道:“困了就睡吧。”

喬墨著手就給貓咪蓋了一條小軟巾,指尖帶過少許茉莉香,是家中洗衣液的氣味。它沾繞在他指尖,若有若無地拂過了硯池的鼻間,令睡夢中的硯池似曾相識。

硯池忐忑地擰了擰眉。

很快,喬墨的一隻手就開始溫柔地撫摸他的腦袋、下巴、背脊,將他的不安撫平。

硯池久違地睡了一個好覺,做了一個夢。

夢中,貓咪還不是貓咪。

他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孩,穿著一條藏藍色的背帶褲,戴著一頂淺黃色的遮陽帽,他的背上是一隻沒什麽重量的書包。

炎熱的夏天裏,知了躲在樹叢鳴叫,他在若即若離的黃昏中,賣力地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前行。

七月是存於酷暑中短暫的花期,滿路牆院頂上都垂掛著鮮豔的淩霄花,奪目的花色綴滿了母子倆前方的路。

“快到啦!”

硯池回頭,高興地牽住媽媽夏雅的手:“媽媽,看花!”他好動地鬆開了行李箱,縱身用四指觸碰花葉,歡快驚呼,“媽媽,我跳的好高!”

夏雅便讓硯池站到一簇淩霄花前,拿出包中帶著的小相機,給他拍了幾張照片。

她笑道:“真好看。”

同時,夏雅的笑容含滿了憂傷。她那白皙的手指撫過硯池額前濕潤的碎發,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

“媽媽?”

夏雅匆匆垂下眼簾,從自己的長裙口袋裏拿出了兩顆水果味棒棒糖遞過去。

硯池一把抓住,興奮地笑起來。他這個年紀,不僅愛吃小魚幹,還愛吃糖。

夏雅隨即握住硯池的手,輕聲細語地問他:“一會兒到了爸爸家,還記得媽媽教你的嗎?”

“嗯!”硯池一個個數,“第一,絕對不能變成貓咪嚇到阿姨和弟弟;第二,不能調皮搗蛋,絕對不可以爬樹;第三,不能吵著要吃魚幹,絕對要好好吃飯。”

他用了三次“絕對”。

硯池害羞一笑,補充:“第四,絕對每天都想媽媽一百次,這是我自己加的。”

夏雅被他逗得忍俊不禁,誇讚他:“真乖。”

“當然乖啦,我又不是第一次來爸爸家裏了。媽媽,你什麽時候來接我?”

女人乍得眼神不自然閃躲起來,美麗的麵容帶著一絲異樣的蒼白。

硯池喊道:“媽媽?”

在孩子的催促下,夏雅動了動唇,艱難道:“你外婆那出了點事兒……”她欲言又止,須臾後,她說,“等忙完了,我就來接你。”

她幾乎是再三保證了。

硯池什麽都不懂,單純地問:“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我很想和你一起去。”

夏雅輕搖了頭,臉上浮起丁點惶恐,擔憂著反問:“他們……有對你不好嗎?”

“阿姨對我很好,上次還給我買小汽車了。弟弟也很喜歡我,會把零食分給我吃。”硯池看出媽媽的為難,懂事地不再追問,小聲說,“但我不想住太久。”

他覺得爸爸不太喜歡自己,可為了讓媽媽放心,硯池沒有說這句話。

一朵淩霄花時候恰當地落在了硯池的肩頭,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

他意外地將它捏起,眉梢都帶上了驚喜:“媽媽你看,花掉下來了!”他把它放到了夏雅的手中,一雙與母親格外相似的眸子天真地眨了眨。

“這朵花和你一樣好看。”

夏雅珍重地用掌心捧著淩霄花,抿起唇角:“謝謝我們小池。”

硯池跟著笑起來,甜甜地說:“我和媽媽一起住最開心,媽媽你要早點來接我。”

夢中,夏雅的眼眶逐漸濕潤,緊緊地抱住了硯池。

那雙纖細的手臂像是藤蔓般,將硯池擁入一座能夠讓他依靠的城牆中。牆麵上綻放著溫柔的花,淺淡的茉莉香氣從夏雅的發間飄散,縈繞在硯池的心頭。

硯池記得,這是她最喜歡用的洗發水的香味。

他聽到夏雅說——

“媽媽答應你,最多過完這個暑假,就來接你。”

畫麵也由黃昏去到幕落,黑夜來臨,周遭失去了色彩。

倏爾一陣風,幾朵淩霄花簌簌落下,成為了硯池記憶中唯剩下的色彩。

是絢爛的夏日橘色。

硯池想去回抱夏雅,卻擁了個空。

“媽媽!”

一個踉蹌間,他摔倒在地,膝蓋磕出了血。

他看到夏雅越走越遠,那背影與他決絕,似乎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他伸手去抓——

夢醒了。

硯池驚慌地睜開了眼睛,一雙貓爪朝前伸得老長,他又一次撲了個空。

滿心的失落包裹著他,夢境過後的真實感讓他越發空虛。他微微喘氣,縮回了緊繃的貓爪,身體各處都像是灌滿了鉛般沉重。

自從媽媽將他拋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她了。

正當硯池困惑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夢時,他忽然看到自己身旁躺著一個喬墨。

“!”

硯池:艸,嚇我一跳。

喬墨就睡在地毯上,一隻手隨意地搭在硯池身側。

硯池朝邊上挪了點,從軟墊上坐了起來,身上蓋著的小軟巾滑落。他深吸一口氣,視線在喬墨好看的睡顏上來回打量,趁著人沒醒,他慢慢地湊過去,近距離觀察喬墨的長睫毛,瞧了足足有半分鍾之久。

他內心嗶嗶:吃睫毛生長液長大的嗎?

黃昏中,淺淡的餘光透過了落地窗。

在美好氛圍的環繞下,硯池趴在喬墨身旁,安靜地眯了一會兒。

然而,安寧的時光總是會被一些“不速之客”打斷。硯池冷不丁想起了前幾天,他唱歌哄喬墨開心的畫麵。

頃刻間,他心中所有的理智都被擰斷了。

貓向來都是記仇的。

硯池將喬墨平日裏對自己做的一樁樁一件件“齷齪”事,全部集中到了一起。他幾次望向熟睡的喬墨,再一摸自己的屁股,握爪:是時候教育一下了。

作為一隻小貓咪,硯池的“報仇”水平有限。

也正是作為一隻小貓咪,他就應該用貓咪的方式“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