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軟,快捂好耳朵。
在唐軟的一番勸解下,蔣承郅終於和自己妥協,他並不懷疑唐軟所說的話,因為對方隱隱向著坐輪椅的他投來羨慕的目光,仿佛對坐輪椅這件事特別向往。
要唐軟說,坐輪椅多好!都不用走路,簡直不能太舒服!可惜他沒有合適的理由,他失落的歎了口氣,還是算了。
感受到他情緒的蔣承郅,“……”
坐不了輪椅,唐軟也不想一直站著,就快速走到沙發邊坐下,沒多久,傭人就端來了晚飯,蔣承郅按下輪椅的一個按鈕,輪椅自動行駛,停在了桌前。
看的唐軟眼睛發亮,好智能的輪椅,更心動了怎麽辦!
被唐軟這麽一直看著,讓蔣承郅既欣喜又緊張,他不得不出聲提醒對方,該吃飯了。
唐軟終於不舍的把視線落在晚飯上,因為蔣承郅厭食的緣故,廚房為了能讓他多吃幾口,可謂是將食材運用到了極致,唐軟從小被唐老爺子養大,自認為負責他爺爺日常的廚子廚藝已經夠厲害了,但吃晚飯的時候,還是被味道驚豔到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味道實在是清淡了,一點辣椒都見不到,別看唐軟長相精致乖軟,一副江南人的長相,卻是實實在在的重口味。
他記得上一世他在蔣家生活,吃的飯食並不清淡啊?難不成後來換廚子了?
不過不管心裏怎麽想,唐軟還是把自己挑剔的性格壓製住了,畢竟這裏不比老宅,蔣承郅也不是他爺爺。
唐軟並不知道,他吃飯的時候,坐在對麵的蔣承郅會時不時的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隨後又會迅速撇開眼睛,像是怕被他發現一般,等看過之後,還會無比滿足的吃上一口飯。
好像是在看他下飯。
有了唐軟下飯,蔣承郅今晚胃口明顯好了一些,吃的也多了,不過這隻是相對他以前來說,真和普通人比起來,他吃的還是太少了。
就光說唐軟,吃的東西都是他的兩倍,吃的肚皮溜圓,這還是飯菜過於清淡的情況下,如果是他喜歡的辣口,他能吃更多。
管家過來讓傭人收拾的時候,看了眼蔣承郅麵前空了不少的碗,瞬間樂開了花,笑眯眯的詢問唐軟要不要吃飯後水果。
唐軟摸肚皮的動作一頓,悄咪咪看了眼蔣承郅,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他還有些小害羞,抿著粉唇,矜持道,“那就來一點一點吧。”
說著,還微微抬手,拇指和食指拉開一點距離,表示真的隻要一點。
看蔣承郅在笑他,唐軟大聲為自己辯解,“我是為了肚子裏的崽,營養均衡一點嘛。”
好可愛。蔣承郅手指撚起一旁的茶杯,抬手放在嘴邊抿了一口,擋住嘴邊的笑意,“嗯。”
他聲音含笑,這聲“嗯”不是從鼻腔裏發出的聲音,而是從喉間,帶著淺淺的啞意,酥酥麻麻,格外好聽。
而且唐軟還發現,蔣承郅的手雖然很瘦,卻帶著一種瘦削的好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齊,簡直就是手控的福音。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連忙抬手揉了揉。
管家看到兩人的互動,欣慰極了,笑著說,“我這就讓人準備。”
不等他吩咐,蔣承郅放下茶杯,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磕碰聲,他問唐軟,“愛吃什麽水果?”
管家一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頭,“你看我這腦子,還是少爺心細。”
唐軟想說他最愛吃榴蓮,可他不知道蔣承郅能不能接受,畢竟對於不能接受的人來說,榴蓮簡直是生化武器。
於是他隻能退而求其次,矜持的露出八顆牙齒,“芒果就可以,謝謝。”
一旁的蔣承郅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狀似無意中提起,“我記得廚房弄來了幾顆貓山王,好像一直沒什麽人吃。”
“我吃我吃我吃!”唐軟聽的直咽口水,激動的都舉手了,那可是貓山王榴蓮啊!竟然沒人吃!簡直是暴殄天物!
唐軟吃榴蓮的功夫,蔣承郅已經坐著電梯上了樓,等到了房間,原本開著一切正常的男人,終於控製不住的幹嘔起來。
洗手間裏,他撐在水池旁邊,等終於停止了幹嘔,緩緩抬起頭,和鏡子裏因為幹嘔而雙眼發紅,額頭滿是冷汗的男人對視。
片刻後,他打開水龍頭,捧起水瘋狂搓洗著自己的臉,他簡直恨透了自己這副沒用的身體,明明可以和唐軟多相處一會兒的……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冷靜下來,被水打濕的頭發微微垂著,遮擋住了那雙淩厲的眉眼,他坐著輪椅出了洗手間,伸手拿起被他隨意丟在一邊的手機,撥通了管家的電話,男人靠坐在輪椅上輕聲吩咐,“找一個會做湘菜的廚師。”
唐軟吃了兩房榴蓮,有些吃不下了,可惜的讓人把剩下的收起來,洗漱完後摸著肚子回蔣承郅的隔壁房間,躺在**美美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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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唐軟回門的日子,蔣承郅很重視,早早換好了一身正式的西裝,平時穿著休閑的他看起來本就很難接觸,穿上西裝後氣場更盛,如果不是對方身體不好的緣故,可以見得對方將是怎樣的風采。
唐軟換好衣服下樓,看到蔣承郅的樣子明顯愣了愣,他們那天結婚時,對方便是一身西裝,不過明顯能看出對方今天穿的和之前不是一套。
仔細想,之前那套好像是有意跟他搭配一般,很像是情侶裝。
隻不過那是的他對蔣承郅又是懼怕又是厭惡,多看一眼都不願,又怎麽會注意到。
也許,蔣承郅是抱著認真的態度與他結婚的……,唐軟緩緩露出一個笑,如同一個驕傲的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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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完早餐出門,唐軟原本想幫蔣承郅推輪椅,隻不過被對方拒絕了,兩人出門,看著前前後後把價格昂貴的禮物往車上放的傭人。
唐軟想到了什麽,粉色的唇抿了抿,朝蔣承郅說,“用不著這麽多的。”
他現在對唐夫人和唐正德感情很複雜,雖說他知道了一切,可這些畢竟是從書裏看來的,他沒有實感,但他卻是的的確確叫了夫妻倆十幾年的爸媽,到如今,可能隻有他們逼迫自己聯姻這一件事讓唐軟心寒,可這麽多年付出的感情不可能這麽快磨滅。
可另一方麵書裏未來發生的一切,時時刻刻提醒著唐軟,對方可並沒有把他當兒子,而且,他們在未來還會傷害蔣承郅。
所以現在唐軟格外別扭,他不想對唐夫人和唐正德好,尤其是不想讓蔣承郅對他們好。
蔣承郅聽到唐軟的話,抬頭,這次對方並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看一眼就迅速撇開視線,就這樣看著神色悲傷的唐軟,他仿佛能看清對方內心所想,聲音很輕卻格外讓人安定,“唐軟,你不必糾結,帶這些並不是因為看中誰,隻是因為你值得。”
刹那間,唐軟鼻子一酸,他清楚所謂的父母隻是把他當做聯姻的物件,所以每每想起這些都控製不住的陷入痛苦,他甚至慶幸自己和父母沒有血緣關係,因為這樣的話他還能說服自己,也許並不是他的原因。
直到這一刻,他聽到蔣承郅這樣說,清醒之後一直壓抑的情緒徹底決堤。
“別哭。”蔣承郅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難過,他很想站起來替唐軟抹掉眼淚,可當他抬起手,唐軟已經快速的擦了擦臉,他隻能遺憾的垂下手,目光落在受傷的腿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坐上車之後,唐軟捂臉,後知後覺有些丟人,都快二十歲的人了,他竟然當著蔣承郅的麵哭成那樣!
他覺得自己得挽回一下形象,看著一旁的蔣承郅,有些嬌縱的揚了揚下巴,“哼,要是他們惹我不高興了,你要不要把東西都收回來?”
說完他又覺得不妥,“算了算了,要是他們說你的不是就不好了。”
蔣承郅眼睛亮了亮,唐軟在關心他?
他用餘光看著身旁的人,由於要跟他說“悄悄話”,對方湊的有些近,兩人之間隻有小小的一道縫隙,稍微一偏身體,就會碰到。
這讓他的心跳有些快,好在他很會隱藏情緒,“不會的,我還是……有點厲害的,他們不敢多說。”
說完這些,蔣承郅垂著頭,唐軟看的有些稀奇,蔣承郅不會是害羞了吧?
一邊說自己厲害,一邊害羞什麽的……,唐軟該死的覺得好萌啊!
他無比後悔上一世的自己為什麽要躲蔣承郅整整三個月,竟然沒發現對方這麽好!
唐軟注意到蔣承郅撇了自己一眼,像是在等待他的回複,他剛剛哭過,眼眶還紅著,這會兒卻又笑了,“那太好啦,要是他們不好,我們就把東西統統帶回來!”
蔣承郅垂著頭,偏了偏腳,皮鞋的運動鞋短暫的相碰了一下,他眼底**開笑容,“嗯。”
——
“夫人,老爺,少爺,唐少和蔣少的車快到門口了。”傭人遠遠看到車後,進來匯報。
原本他們一直稱呼唐軟“少爺”的,可如今唐家真正的少爺回來,唐夫人就下令所有人把稱呼換了。
唐夫人原本還有些擔心他們會不來,聽到蔣承郅也跟著一起來了,看了唐正德一眼,臉上露出笑來。
她站起身,“正德,我們一起去接孩子們吧。”
唐正德點點頭,一直沒說話的唐青偷偷捏緊手指,像是不解的歪了歪頭,“爸媽,你們是長輩,就算不去接他們,唐軟弟弟應該也不會說什麽吧?”
唐正德皺了皺眉,教育唐青,“我們是小軟的長輩,但蔣承郅的身份,還輪不到我們充長輩。”
“原來是這樣,是小青不懂了,我和爸媽一起接他們。”唐青像是意識到自己的的錯誤,乖巧的說。
唐正德很喜歡乖一點的兒子,顯然對唐青的表現他很滿意。
他不知道唐青偷偷在心裏不屑,就算蔣家再厲害又怎麽樣?蔣承郅不照樣是活不了幾天的病秧子!
而且憑什麽,要讓他去接唐軟那個冒牌貨,這對他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但他也有聰明的地方,回到唐家這麽久,他早就發現,唐夫人和唐正德喜歡乖一點的兒子。
也許正因為這樣,他們不怎麽喜歡唐軟,唐軟不是被他們養大的,身上帶著嬌氣和幾分被寵出來的驕傲,注定不會是一個足夠“聽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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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在門口接到了唐軟和蔣承郅,即便看到蔣承郅坐著輪椅,唐家夫妻也不敢多問。
唐夫人隻能拉著唐軟問東問西,而蔣承郅目光一直在唐軟身上,絲毫沒有跟唐正德和唐青說話的興趣。
唐正德一直維持的笑容都有些僵了,一旁的唐青注意到,心裏愈發的不滿,他忽然露出一個笑,狀似關心的看著蔣承郅的腿,“蔣少,您的腿是傷到了嗎?怎麽坐著輪椅?”
話音剛落,蔣承郅終於分給他一個帶著冷意的眼神,如同地獄裏陰冷的蛇,讓唐青下意識抖了抖。
唐正德見狀臉色一變,忙打著哈哈道歉,“不好意思蔣少,這孩子剛被認回來,還不太懂規矩,還望您不要介意。”
蔣承郅手指摸索著輪椅的把手,像是隻是隨口一說,“規矩還是要學的,不然,那天唐家倒了……唐總恐怕還得辛苦打聽是怎麽回事。”
唐正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是是是……您說得對。”
唐青臉色發白,被唐正德瞪了一眼,刹那間手腳冰涼。
一邊被唐夫人熱切關心的唐軟也難受的要命,以往唐夫人從來沒有這麽關心過他,這讓他很不適應。
正好聽到一旁的對話,他急於脫離唐夫人關心的包圍,連忙走到蔣承郅的跟前,替他解釋,“蔣先生的腿昨天摔到了,不太方便,所以才坐輪椅,蔣先生,腿還好嘛?”
唐青聞言,期待的看著蔣承郅,等對方發作,這個瘋子不是很不喜歡別人說他坐輪椅嗎?快罵唐軟啊!
然而,他期待的一幕沒有出現,蔣承郅像是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一樣,陰冷消失不見,聲音都溫吞了幾分,“還好。”
“那就好。”唐軟露出一個笑,剛剛蔣承郅垂著頭在看腿,他以為對方又難受了。
他知道,蔣承郅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怕對方難受了還不願意說。
等待蔣承郅發瘋的唐青:見鬼!
看著滿臉笑容的唐軟,對方最近過的很好的認知讓他差點破防,他偷偷翻出手機,詢問冬懷哥什麽時候到。
得知對方快到了,他瞬間開心起來。
他很期待唐軟知道他的竹馬冬懷如今和他這麽親密的樣子,一定很有趣吧。
為了可以讓冬懷暢通無阻的進來,他還特地吩咐了傭人,在門口等著給餘冬懷開門。
唐夫人的關心被唐軟直接略過,她現在有些著急,隻能上演苦肉計,歎氣道,“小軟,你還怪媽是嗎?可是媽都是為了你好,你看,如今你嫁給蔣少,不是很好嗎?”
那是蔣先生人好,跟你的做的事有什麽關係?唐軟氣呼呼的在心裏回答。
唐夫人還要說什麽,蔣承郅突然冷著臉打斷她的話,“唐夫人,要是不會說話的話還是少說為妙。”
唐夫人笑容僵住,為自己解釋,“可是我也沒說什麽……”
“但你的話讓唐軟感覺到不舒服了,不是嗎?”蔣承郅絲毫不管唐夫人所說的,嫁給他很好的話,讓唐軟不高興的人,他可以說是無差別攻擊,“自己做錯了事,為什麽不願意承認呢唐夫人。”
對方一口一個唐夫人,卻沒有絲毫敬意,反而讓唐夫人心都涼了。
唐夫人不敢跟蔣承郅對上,隻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唐軟,唐軟有些受不了的轉身,“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出了正廳。
唐軟一走,蔣承郅像是沒有了最後的顧忌,手掌輕拍輪椅把手,淡笑道,“我想幾位還是沒有弄懂,唐軟不是你們可以隨意拿捏的,所以,收回你的眼神好麽,唐夫人?”
正廳安靜下來,隻有輪椅輕輕滑動的聲音,蔣承郅也離開了正廳。
唐夫人腿軟了,被皺著眉臉色極差的唐正德扶著,才沒有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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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軟離開正廳後,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的心情終於得以緩解。
他果然不應該對唐夫人和唐正德抱有期待,自始至終,唐正德沒有看他一眼,而唐夫人滿嘴關心,卻無法藏住她眼中的算計。
失望嗎?失望。
可失望的同時又讓他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如果他們真的關心他,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唐軟一步一步走著,不自覺就來到了花園,原本熟悉的花園卻變了樣子,這裏原來中滿了他喜歡的鬱金香,如今鬱金香早已不見,換上了一片嬌豔的玫瑰花。
可玫瑰再嬌豔美麗,在他心裏終究比不過鬱金香。
唐軟忽然回過神來,他不該把蔣承郅一個人丟在那裏的,他轉身想回去,遠處卻出來一聲驚喜而熟悉的聲音。
唐軟動作一頓,轉身,看到餘冬懷正朝他招手,“小軟。”
對方三兩下跑過來,快要接觸到唐軟的時候,唐軟後退了一步,餘冬懷的歡喜的神色瞬間暗淡了下來,“小軟,你還怪我是嗎?”
不等唐軟說話,餘冬懷自顧自的哭著說,“你怪我沒帶你走?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小軟,這段時間我日思夜想全是你的臉,你不是想讓我帶你走嗎?我現在帶你走好嗎?”
唐軟皺著眉,他才不吃餘冬懷這一套,他現在看到餘冬懷這張臉就夠了,他絲毫不掩飾自己厭惡的情緒,“不用了,我應該謝謝你沒帶我走,蔣先生很好。”
餘冬懷整個人都愣住了,他臉色刷一下白了,不願相信的瘋狂搖頭,“不,不可能,小軟你明明很討厭蔣承郅,你是喜歡我的對……”
不等餘冬懷說完話,唐軟猛地跑到花園拐角,他好像聽到了輪椅倒地的聲音。
看到蔣承郅後,他愣住了,隻見輪椅倒在他的不遠處,蔣承郅狼狽的歪倒在一旁,對方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手上的青筋突出的嚇人,他不停的幹嘔著,渾身顫抖的捂著耳朵,肉眼能看到的皮膚上滿是汗水,嘴巴喃喃著,不停的叫著唐軟的名字。
唐軟著急的連忙過去,抱住即將要崩潰的男人,“蔣先生,蔣先生我在的,你別怕……”
蔣承郅小動物一般,拚命的將頭埋進他的懷裏,明明自己很痛苦,冰涼的手指卻還拚命去捂唐軟的耳朵,“好吵……,唐軟……快捂好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