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咣——!

柚木房門被撞得哐當一聲響。

晏洲遠將祝君然一把抵摁在了門上,壓住他身體保持一個絕對的掌控姿勢,五指緊扼上了祝君然皙白脖頸,但也隻是緊緊扼住而已,他手指並沒用上一點勁道,哪怕到了現在,他還是舍不得傷祝君然一根汗毛。

可眼前這個狠心人,又怎麽忍心來欺騙他呢!

男人發梢還濕漉漉的不住往下滴水,此時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他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冒雨趕了過來,眼圈都泛起了委屈的紅。

“你他媽的為什麽要騙我!我這麽愛你!這麽愛你啊!你怎麽能這樣,祝君然,你他媽的到底有沒有心……你怎麽可以這麽狠,你怎麽舍得對我這麽狠呢……”

“……祝君然……你說話,你說話啊……”

祝君然的脖子被晏洲遠牢牢卡著,他就這樣被迫直接迎上晏洲遠的目光,避無可避毫無退路。

男人的質問一句接一句,憤怒又悲滄。

祝君然早在晏洲遠來之前就做好打算了——不管晏洲遠怎麽對他,打他罵他都行,他會全盤接受。可他沒料到,晏洲遠僅僅是用語言來控訴他的惡行,看似凶不可擋,實則沒有半分威懾力。

晏洲遠的話從歇斯底裏到呐呐哀求,而他的眼神,更是顯得那樣委屈可憐,眼圈紅得不像樣,像隻被主人拋棄無家可歸的小狗。

到最後,幾乎是語不成聲地一遍遍呢喃輕喚他的名字,他在試圖用這種笨拙的辦法重新挽回愛人的心。

祝君然沉痛地閉上眼,手指緊緊扣著背後門閂,他覺得他快要撐不住了。

看著這樣的晏洲遠,要說心裏沒有一點觸動那肯定是假的,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哪怕是養條狗也該有感情了。

但,欺騙就是欺騙,事實就是事實。

他們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山窮水盡之際早已沒了回頭路。

晏洲遠見祝君然毫無反應,甚至控製不住委屈急切到硬生生墮下淚來,他逼著人強逞凶狠狀說:“隻要你說你錯了,我就原諒你,你說你還愛我,我什麽都可以既往不咎的。行不行?好不好?你說一句,就一句,我就消氣了,你倒是給我說句話啊……”

祝君然聞言一下愕住,不可置信地猛睜開眼。

晏洲遠的氣息瞬間欺近他,冰冷的額頭抵上他的,鼻尖一下下拱著他的鼻尖,像隻走投無路的流浪狗在無助地尋找回家的路,可不管小狗怎麽去蹭,去撞南牆,始終都得不到回應。

祝君然手指顫抖著幾欲抬起,想要最後再撫摸一下這個傷心到難以自抑的男人後背,可他最終沒有這樣做,他還是緩緩垂下了手。

晏洲遠的手捧住祝君然後腦勺,祝君然強行撇開了自己的目光,嘴唇抿起什麽都不肯吐露。

晏洲遠委屈的眼圈逐漸發紅,他已經這樣放下身段和自尊來懇求這個薄情郎看自己一眼,可祝君然還是不肯,還是不願!

他連隻搖尾乞憐的狗都不如,祝君然到底把他當做了什麽?!

“你說話啊!別裝死!”

晏洲遠氣憤地一口咬上祝君然側頸,這是第一次他沒有憐惜眼前人。

祝君然痛“嘶”了一聲。

終於開口今天伊始的第一句話,他說,“你咬吧,咬到你解氣為止。不過這次過後——”

祝君然似乎頓了下呼了一口氣,才繼續將沒說完的半句話說完,“你我就該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再不相幹了。”

“……你……在說什麽?!”

晏洲遠鬆開嘴,他目光緊箍著祝君然,如果這眼光能化為實質,他一定能把祝君然釘穿在這門上。

祝君然要和他分手!!

他憑什麽提出分手?!

晏洲遠雙手按住祝君然雙肩,目光漸次凶狠,狼狗爆發出他的凶惡本性。房門因為兩人的激烈爭論而不斷顫動出聲,又迅速被屋外不絕雨聲淹沒席卷,完全不會讓人發覺屋裏麵的動靜。

“都結束了,洲遠,忘了吧。”祝君然眼神木然地看向晏洲遠後方。

明明是早就準備好的台詞,可話出口的那一刻他還是心痛如絞。

“忘什麽啊?忘了你是怎麽用盡手段勾我的?忘了你是怎麽在我身下討饒?還是忘了你這個虛偽的絕情郎如何欺騙利用我?你說清楚啊祝君然!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祝君然一句都回答不上,喉嚨像生了鐵鏽。

隻因晏洲遠說的是事實,所以他任憑處置。

晏洲遠看著祝君然,目不轉晴地看,不放過他眼神的一點變化,可他看不到哪怕一分一毫的猶豫和後悔。看來,祝君然這是鐵了心的,鐵了心不要他。

祝君然根本就不喜歡他!

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

他對他從來都是利用,沒有半分真心,過往的那些情愛與時光根本就是一場荒誕無稽的笑話!

“好!很好!祝君然,你可真行!”晏洲遠鬆開人,滿眼痛苦地點了點頭,“原是我看錯你了!”

祝君然心中抽痛,但同時也鬆了口氣,為晏洲遠。任何事情都會過去的,不過是時間問題,晏洲遠會淡忘他的,沒有人會一直熾熱的愛著另一個人,再澎湃的**也總會消退。

可下一秒——

嘭!

祝君然被晏洲遠一把狠推在門上,後背撞上門。刺啦一聲,他的外袍被晏洲遠當場撕裂,身前的涼意還沒來得及讓他回神,他的鎖骨已經被晏洲遠狠狠咬住。

“唔——!”

祝君然瞳孔驟地睜大,鎖骨的位置本就敏感,現在被這樣對待更是讓祝君然忍不住痛地哆嗦,他連拒絕都不行,晏洲遠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忘了?嗬,祝君然,我告訴你!做夢!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我要你記住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永永遠遠、都別想忘!”

晏洲遠發了狠,他抬起狠戾的眼,直接堵上那說出令他不快話的嘴,在其上大肆攻奪,強勢侵占。

“你不是不愛我嗎,那你就去恨我好了,你是我的,就算你自己不同意也不行,我要你永遠記得。”

晏洲遠眼圈通紅,紅絲遍布,他已經被祝君然折磨得沒有理智了。

他快要瘋掉了。

而眼前這個人呢,不管說什麽都不肯給他一點回應,他從來沒讓祝君然疼過,一直以來都把他當寶一樣捧著護著含著,生怕他磕了碰了傷了。

結果到頭來他才是那個傻子。

刀還是他心上人親手紮進他心坎裏去的。

“祝君然,我給你後悔的機會,現在隻要你說,我們就還能回到從前,今天一過,我們就再也——”

“徹徹底底,沒關係了。”

最後幾個字說完,滾燙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祝君然抬眸看著這個傷心落淚的男人。

明明伏在他之上,明明占據著上位,卻像隻卑微的大狗,眼眶濕潤,那裏麵的熾熱藏都藏不住。

祝君然握緊了手不敢再看,他怕自己會心軟。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愛他,但晏洲遠想要的他給不了,一開始就沒打算給,現在這種局麵……更加沒辦法了。

晏洲遠垂眼看著身前這個冷漠無情,還是毫無反應的負心人,僅剩的那點憐惜和顧慮都沒了,他直接將人翻轉過來,按緊揳入。

冷冽絕情的桃花眼消失在眼前,晏洲遠一邊親吻祝君然脆弱纖長的後脖頸一邊忍不住滾下淚來。

每一下,都是在不斷抨擊他的心髒,真的太疼了,淩遲似的不住鑽疼。

晏洲遠的上衣還因雨水潮濕著,卻被兩人貼緊的體溫捂熱,悶幹,又被接踵而至的汗水染潮。

房內的動靜本就被狹小空間圍困成方寸之地,又不斷被漸次增大的雨幕層層包裹,密不透風。沒有人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便是偶爾有些微聲響漏出,也立刻被接連迸濺的雨珠吞噬,最後消弭於天地間。

晏洲遠喘著氣,他冷眼看著緊靠著門的祝君然。

眉眼染霜,目光如刃。

一切都結束了,祝君然還是什麽軟話都不肯說。

晏洲遠倏然自嘲一笑,他譏諷自己,眼前這人的虛偽自私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還在期待什麽呢。

真是好笑。

他屈著身,湊到祝君然耳邊森然切齒道:“你聽著,祝君然。是我,晏洲遠決定不要你了,你要記清楚,是你自己放棄我的,你最好記住自己的選擇,永遠別後悔。你再也找不到一個像我這樣,比我更愛你的人了,好自為之吧。”

說完晏洲遠抬起頭,像是遮擋什麽似的,快速轉身撿起地上潮濕的外套草草穿上,拉開祝君然決絕地奪門離去。

大雨已小,可晏洲遠的身影還是很快模糊在了雨簾中。

一點點消失不見。

祝君然再也支撐不住頹然跌坐在地,他渾身都脫了力,長發散亂蓋了迷亂半身,整個人跟魂魄被抽幹了一樣,毫無生氣。

在這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慟哭出聲。

淚水決堤,他在方才最痛的時候都不肯服軟,卻在無人之時止不住落淚。

晏洲遠的話如影隨形,縈繞耳畔。

“你為什麽要騙我!你太過分了……”

“我這麽愛你,君然,隻要你和我好好說,我什麽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再也碰不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你好自為之……”

晏洲遠的話字字錐心,如鯁在喉。

祝君然淒然一笑,他如何不知呢,他早就知道,他再清楚不過了,晏洲遠愛他,是他親手把人推走的,如今這樣,算是他能給晏洲遠唯一的補償了。

他看著自己滿身淩痕,長發亂垂,如他這般,難道還能正常娶妻生子不成,既然不會了,那他就等於把自己全權給了晏洲遠,雖隻有短暫一瞬,卻是他能給的全部,就算晏洲遠不知道也沒關係。

祝君然想到這裏,幾乎趴倒在地,忍不住幹嘔悶咳,雙眼泛出淚花,胃裏酸水直冒,眼神也開始恍惚。

他腦子裏一片混沌,可這些所有亂七八糟的回憶都和一人有關。

祝君然眼皮漸闔,腦海裏的紛雜畫麵不斷破碎,無數細碎的吉光片羽在不斷皸裂重組,再演變成一幕幕他和晏洲遠在一起時的光景,最終在他徹底閉上眼時全部化作數不清的璀璨流光在腦中轟然炸開。

好像是在勉力證明什麽,祝君然腦海中最後一點意識停棲在了他和晏洲遠的第一次見麵時——

作者有話要說:

萌新上路,有存稿,日更不坑,歡迎大家來看文,嘿嘿=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