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亮時下了點小雨，連帶著早晨的風也變得濕潤起來。
看著車窗外倒退的景色，葉時星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隨後車窗緩緩關上，將帶著水汽的涼風隔絕在外。
葉時星往後靠著座椅，扭頭往霍召南看了眼，聽見他問：“感冒了？”
葉時星摸了下鼻子：“沒有吧。”
昨天晚上回來得太晚，途中吹了一路的冷風，可能有點著涼。
他正想著，額上忽然落下一片溫暖，霍召南正在用手背探他的額頭。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定定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好像把他當小孩兒一樣。
葉時星心想。
霍召南收回手：“先找醫生看看，新房那邊下午再去。”
“不用，我又沒發燒。”葉時星說著合上雙眼：“我有點困，睡一會兒，到了你記得叫醒我。”
閉眼之前，他用餘光掃了眼身旁的男人，端正的身形，寬闊的後背，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可想起昨晚的事，葉時星心裏卻有些小小的失望。還以為霍召南會親他來著，結果到最後什麽也沒發生。這人還真和傳聞中一樣，高冷禁欲，腦子裏一點兒廢料都沒有。
哎。
雖然那裏不行，但人挺好的，還從沒有人關心他有沒有生病，說要帶他去看醫生。
而且，他昨晚說的那句話，好像帶著一點醋味。
也不算是個無趣的人。
葉時星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
早上本來想睡懶覺，誰成想霍召南七點就起了，生物鍾比鬧鍾還要準，他被迫起床吃了頓早飯，然後換好衣服一起出門。
這要換在平時，他還躺在**呼呼大睡，什麽早飯，能爬起來吃頓午飯就不錯了。母親去世後的這二十年裏，從來沒有人會關心他吃不吃早飯，也從來沒有人會跟他說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
霍召南是第一個。
葉時星醒來的時候，車正停靠在路邊，車窗開了條細縫，能看見外麵綠色的草坪和蔥鬱的樹木，以及一棟如白色宮殿般的別墅樓。
到了？
他轉頭一看，霍召南正坐在他旁邊用電腦辦公，見他醒了，隨即合上電腦，放下手裏的工作。
霍召南：“好點了嗎？”
葉時星：“好點了。”
霍召南：“那我們下去？”
葉時星：“嗯。”
司機小陳留在原地，他們一起下了車，朝著別墅大門走去。
從玄關進去，進門後是入戶大廳，明亮的光線穿過落地窗跳躍在地板上，一樓是會客廳、飯廳和半開放式的廚房，往外有一處寬大的露台和開滿繡球花的花園。
房子已經裝修好了，但還沒有人住過的痕跡，所有家具都是嶄新的，看樣子才裝好沒多久。
葉時星推開露台的玻璃移門出去，外麵是一座遊泳池，旁邊有一大片開闊的草地，可以在這裏聚餐燒烤。
霍召南跟在他後麵，走下台階：“有不喜歡的地方可以說。”
這是在詢問他的想法？
葉時星望了眼被風吹過的水麵，回過身，看著他淺淺一笑：“這個遊泳池我喜歡。”
霍召南：“喜歡就好。”
葉時星：“我們上樓去看看？”
霍召南：“嗯。”
二樓主要是臥室和書房，每間臥室都帶有單獨的浴室和收納間。葉時星挨著打開一扇扇門，直至走到最後那間，推門看見裏麵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才知道這是一間鋼琴房。
霍召南還會彈鋼琴？
這倒是沒看出來。
不過既然出身豪門，多少都會一些才藝，像霍召南這麽優秀出眾的人，會彈鋼琴也並不奇怪。
霍召南見他望著裏麵出神，在他身後說：“進去看看嗎？這架鋼琴是昨天才送來的，還沒來得及調音，可以試試。”
葉時星卻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收回視線的同時，不露聲色地轉移話題：“主臥呢，我想去看一下浴室。”
“在這邊。”霍召南瞥了眼那架鋼琴，邊走邊說：“過幾天我要去趟臨海市出差，在這之前，我準備回老宅吃一頓飯。”
葉時星：“好，我提前準備一下。”
霍召南：“到時候我讓小陳來接你。”
“嗯。”葉時星忽然想起什麽，問：“你去臨海市出差，去幾天？”
霍召南說：“最快三天，最遲一周。我會爭取早一點回來。”
葉時星‘啊’了一聲，連忙接過話：“不著急不著急，你忙你的，不用急著回來。”
他懷疑隻要霍召南在家，每天都會喊他早起吃飯，他實在是受不了霍召南老年人一樣的生物鍾。
說完，葉時星又清了兩下嗓子，補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工作更重要，你先忙你的工作。”
霍召南：“嗯，我知道了。”
葉時星扭頭推開浴室的門，轉過身時，他隱約看見霍召南扯了下嘴角。
他在笑？
一定是看錯了。
霍召南同他一起進去，問：“怎麽樣？有什麽想要添置的東西嗎？”
葉時星輕輕地‘唔’了聲，左右看了遍，回頭說：“浴缸可不可以換大一點？”
霍召南：“可以。還有麽？”
葉時星：“唔……沒了。”
話音落下，一道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聲音來自霍召南的西裝口袋。
他拿出手機：“我先接個電話。”
葉時星點點頭。
霍召南去另一邊接電話了，他在二樓逛來逛去，看完浴室看臥室，看完臥室看書房，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鋼琴房門口。
門是虛掩著的，視線透過縫隙，黑色的三角鋼琴映入眼來，陽光流轉在琴蓋上，泛著好看的光澤。
葉時星忽然回想起了小時候，日光充盈的午後，微風吹拂，母親坐在他的身後，手把手地教他彈鋼琴，他學的第一首曲子是《小星星》，半天就學會了，母親誇他真棒。
等葉時星回過神時，他的手剛剛推開那扇門。恰好霍召南打完電話回來了，冷不丁出現在他身後。
霍召南：“公司那邊有點事要過去處理……”
還沒說完，他看見眼前的男生捂了下嘴，臉色有點難看，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
霍召南忙問：“怎麽了？”
葉時星忍著惡心搖搖頭：“沒事。”
估計是昨晚吃了燒烤，加上本來有點感冒的預兆，胃因此受了涼。因為經常不吃早飯，又經常和林徹去吃夜宵，他的腸胃一向不是很好。
霍召南卻是皺了下眉：“我讓醫生過來……”
葉時星打斷他：“真的沒事，你不是有事要忙嗎，你先去公司吧，這種小感冒，睡一覺就好了。”
他挪動雙腳想要下樓，麵前的男人卻站著沒動。
霍召南語氣堅定：“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然後聯係私人醫生過來看看。”
聽他這話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可他一點兒都不想吃藥。
葉時星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去公司，我讓小陳送我回去看醫生。”
葉時星說著重複一遍：“真的沒什麽事。”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霍召南沒接，盯著他看了會兒，才終於鬆了口。
霍召南：“行，有問題記得聯係我。”
葉時星：“嗯，你去忙吧。”
到最後霍召南也沒接那個電話，而是和他一起下了樓，吩咐完小陳之後才放心離開。
葉時星上了車，坐進後座，望著視野裏逐漸遠去的身影，獨自發了會兒呆。
叮地一聲，一條提示音拉回他的思緒，有人發消息給他，他打開手機一看，是林徹。
【林徹：星星，起床沒？】
【葉時星：已經出門溜達一圈了。】
【林徹：你這話我怎麽不信呢。】
葉時星隨手拍了張窗外的照片給他。
【林徹：靠，這可一點兒都不像你，你出門約會去了？】
【葉時星：看新房。】
【林徹：哇哦。】
【林徹：我還說找你打球，算了，你還是好好陪你老公吧。】
【葉時星：他去公司了，在哪兒打球？】
【林徹：你要來嗎？】
【葉時星：嗯。】
葉時星回完消息，對開車的司機小陳說：“在前麵路口停一下，我不回去了。”
小陳語氣一頓：“可是，霍總說您……”
葉時星：“我現在沒事了。”
小陳一臉為難：“霍總那兒……”
葉時星截過話：“霍總那兒我會跟他說的。”
他指了一下窗外：“停在那兒就行。”
小陳還在猶豫著，霍召南是他的老板，葉時星是他的老板娘，老板和老板娘的話……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聽老板娘的。
於是他脫口而出：“老板娘……”
說著又及時改口：“啊，不是，葉、葉先生，要不我送您過去吧？不然霍總那裏不太好交代。”
葉時星想了下，說了句行。
和林徹約定的地點在大學城附近，說好的打球是桌球，林徹另外叫了兩名大學同學，加上他們倆，一共四個人。
葉時星胃不舒服，打了兩局就沒玩了，坐在旁邊一邊休息一邊刷手機，一直玩到中午飯點，另外兩人有事先走了，林徹說請客吃飯，才注意到葉時星的臉色不是很好。
他隨即問：“星星，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葉時星隨口回：“好像有點感冒。”
林徹：“吃藥了嗎？”
葉時星：“沒。”
“那你還出來跟我打球，走，我帶你去買藥。”林徹邊走邊說：“我說你今天打球怎麽沒什麽勁兒，還以為你忙著跟你老公聊天。話說，你生病了你老公沒發現？就這樣扔下你一個人去公司了？”
葉時星剛想解釋，這時手機響了，來電提示顯示來自霍先生。
林徹無意中看見那三個字，聲音瞬間變小：“你老公？”
葉時星點點頭，當著他的麵按下接聽：“喂？”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邊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看醫生了嗎？”
這是來查崗的？
葉時星和林徹交換了個眼神，毫不猶豫地回：“看了。”
霍召南又問：“藥吃了？”
“嗯……吃了。”葉時星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正準備睡午覺呢，你呢，工作忙完了嗎？”
霍召南：“忙完了，剛從公司出來，我來接你吧。”
葉時星下意識回絕：“不用……”
剛意識到哪裏不對，便聽電話另一邊說：“沒關係，我和你離得近。”
末了又添了句：“回頭就能看見。”
哈？
葉時星愣了刹那，旋即回身望去，隻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馬路對麵，握著手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