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葉家別墅離開，天已經黑透了。
平江市倒春寒，這幾日天氣又變得濕冷起來。出來的時候下起了小雨，雨絲裹挾著涼風，冷意直往衣服裏鑽。
葉時星還穿著昨天那件薄外套，冷風迎麵吹來，下意識搓了下手臂，霍召南見了，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肩上。
他想說沒事，去車上就好了，這段路本來也不長，回頭發現他的繼母和繼弟正站在台階上目送著他們，未說出口的話於是又吞了回去，將大衣分了一半給身旁的男人。
“一起。”
他說這兩個字時眼睛微微發亮，霍召南沒有拒絕，手順勢摟住他的腰。
那對繼母子遠遠看著，臉色難看極了。
待他們一走，葉楚瑜便說：“媽，你不是說霍召南不行嗎，我看他對葉時星倒是挺好的，當初要是我去聯姻……”
“你媽是為了你好。”葉父截過他的話，說完又提醒：“行了，下次別在飯桌上說那些，被人聽見了怎麽辦。”
葉楚瑜還是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啊？”
葉父在前麵進去，母子二人慢在後麵，葉楚瑜被他母親拉住說：“我是你親媽，還能坑你不成？我都打聽過了，你啊，別單單看人長得帥，誰知道那裏行不行。”
“那裏？”
葉楚瑜愣了下，隨後恍然大悟，長長地‘哦’了一聲。
“葉時星知道嗎？”
“他知道也晚了。”
上了車，葉時星瞬間感覺暖和了許多，他脫下大衣還給霍召南，對方不但沒接，還體貼地搖上了車窗。
“穿著吧。”
“哦。”
葉時星不客氣地繼續披著，見霍召南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再慢吞吞把大衣穿上，說了句謝謝。
霍召南：“謝什麽？”
葉時星：“謝你來接我，謝你陪我吃飯。”
還有，陪他演戲。
讓他不至於被那對繼母子看笑話。
霍召南：“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葉時星：“那……謝謝你的外套？”
霍召南沒說話。
過了會兒，葉時星又說了句：“謝謝老公？”
霍召南這次很受用地‘嗯’了一聲。
原來是喜歡這個稱呼。
葉時星不自覺彎了下唇，穿著他的大衣背靠著座椅，偏頭去看那張側臉。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頎長的身形，不管是在哪裏，永遠都坐得端正筆直。
第一天見麵的時候，他覺得這個男人就像一個機器人，做什麽都在提前預定好的軌道上，按照既定的程序走，從不脫軌，枯燥又乏味。
可饒是這麽無聊的人，偶爾也會有有趣的一麵，比如在葉家配合他扮演恩愛夫夫，再比如剛才聽他叫一聲老公。
葉時星轉頭看向窗外的夜色，忽然想起什麽，冷不防問：“兩個月後，那就是六月？六月幾日？到時候我提前去找輔導員請假。”
他以為霍召南已經選好了婚禮的日子，緊接著便聽他說：“還沒定下具體的時間。”
葉時星：“啊？”
難道在飯桌上是隨口說的？
霍召南：“你想在哪一天？”
葉時星：“我來選？”
霍召南：“嗯。”
葉時星：“那就六月六日吧，聽著吉利。”
想了想又說：“或者重新挑一個黃道吉日？這種日子好像講究挺多的。”
霍召南卻是直接定下了：“就這天。”
葉時星‘唔’了一下，點頭說了句好。
想來也是，他們的婚姻關係還不知道能維持多久，選那麽好的日子也沒什麽用。
他正想著，又聽霍召南問他：“這周周六有時間嗎？”
“周六……”葉時星想起林徹跟他說過的生日party，生日宴的主角他是認識的，但林徹比他更熟，他要去也是照顧林徹的麵子，雖然去不去都行，葉時星想了一下還是說：“可能沒空。”
霍召南：“周末呢？”
葉時星：“周末可以。”
霍召南：“到時候一起去看新房。”
葉時星點頭：“好。”
選日子，看新房，拍結婚照。
到了這一刻，葉時星才有一種快要結婚的感覺。可誰能想到，和他一同策劃婚禮的男人也就才認識了兩天而已。
*
周六當晚。
葉時星來到飯店包廂時，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生日宴的主人公是林徹的朋友，和他們一樣在平江大學念書，也是豪門圈子裏的人，林徹喜歡結交好友，他便跟著認識。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走進去，葉時星就看出來了，裏麵的人分成了兩撥，一撥是大學圈的，一撥是豪門圈的。
他站在那兒，主人公過來招呼：“時星，你來了。”
葉時星將提前準備好的禮物給他，並笑著說：“生日快樂。”
“謝謝，你能來我很高興。”他說著在前麵引路：“時星，來這邊坐，他們都是平大的，聽說你要來，早就想一睹校草的風采了。”
葉時星往那邊看了眼，確實都是平大的同學，裏麵有好幾副熟麵孔，他們圍坐在一起大聲聊著天，聲音聽起來有點吵。
葉時星微微一笑：“你先忙，我隨便找個地方坐就行。”
主人公還想再說什麽，這時，又有新的客人來了，林徹端著酒杯往他們這邊過來，讓他先忙，換成他來招呼葉時星。
林徹一來就說：“星星，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葉時星：“怎麽會。”
林徹：“你是不是不想見到季明琢？”
葉時星：“嗯？”
林徹：“跟我來這邊。”
葉時星的確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著，就跟著他去了，聽他介紹了一圈人給他，什麽宋家二少、孟家三少，他沒興趣認識，聽完隨便尋了個地兒坐下，林徹去幫忙招呼客人了，他一個人窩在那裏，獨自品著杯裏的紅酒。
此時的另一邊，有一道視線正在悄悄打量他。
剛才明明要往他這邊過來……
是在躲著他嗎？
季明琢看著不遠處的那道人影，和往常一樣，不愛和人打交道，像貓兒似的懶洋洋地縮在一個地方，身影融入人群中，卻總是讓人一眼就能看見。
幾名女生也看到了他，驚訝地說：“哎，那不是我們學校的校草嗎？”
“真的是葉時星耶。”
“還是那麽帥。”
“可惜他隻喜歡男生。”
季明琢仍在盯著那個方向看，旁邊的男生不太高興地碰了下他的手肘，帶著撒嬌的語氣：“明琢，我想吃這個。”
葉時星全然沒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他坐在包廂的沙發角落裏，摸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彈出來兩條未讀消息，消息提示來自霍先生。
霍先生這個備注是他最近才改的。
【霍先生：今天臨時有應酬，可能回來的有點晚。】
【霍先生：玩得開心。】
是在他來的路上發的。
葉時星盯著看了會兒，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葉時星：好。】
【葉時星：我可能也有點晚。】
【葉時星：照片。】
他剛發完，便聽見旁邊的幾人在議論什麽，隱約中聽見了霍家兩個字。
“霍家要有大事了。”
“什麽大事？發生什麽了？”
“聽說霍家要和葉家聯姻了。”
“霍大少不是前幾年才結了婚嗎？”
“這回是霍家二少。”
他們並不認識葉時星，方才林徹介紹時也沒有認真聽，因此根本沒把他和葉家聯係在一起。
有人發出一聲詫異：“居然有人願意和霍召南結婚？”
“他不是很厲害嗎，雖然聽說不是很好相處，但應該很多人都願意和他結婚吧，畢竟霍家有錢又有勢。我爸經常誇他，還讓我向他多多學習，我家和霍家能比嗎。”
“有些地方厲害，有些地方可就不一定了。”語希圕兌。那人又雲裏霧裏地補了一句。
葉時星留了隻耳朵聽著，聽到這裏，斜著目光地看了一眼，大概能猜到他們接下來會聊什麽話題。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說：“不會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真的假的？”
“我像那種說瞎話的人嗎？”
葉時星便在這時插了句：“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冷不丁地開口，那些闊少爺才想起來這裏還有另一個人，齊刷刷地看向他。剛才沒留意，這會兒才發現坐在角落裏的人竟然長得這麽好看。
葉時星隻把視線落在那人身上，那人被這麽一問，呆了一瞬，發現自己被質疑了，迎上眾人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有一個朋友在醫院碰到了。”
那人語氣肯定：“真的。”
說完補充：“別看我，這個朋友不是我。”
醫院……
那幾人不敢說太多霍家的閑話，很快轉移話題去聊別的。葉時星抿了口紅酒，晃著酒杯發了會兒呆。
如果是一個人說可能有假，但這麽多人……
這場生日宴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才結束，林徹忙著陪主人公送客，葉時星和他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走到樓下，忽然有人在身後叫他：“時星。”
葉時星回身一看，是剛才生日宴上的人，臉長得有點小帥，算是受歡迎的那一款，但和霍召南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你是……”
他正想問你是誰，對方急忙搶在前麵解釋：“你別誤會，我和他隻是普通同學。”
“？”
葉時星腦子裏冒出一個問號，盯著那張臉看了會兒，才終於記起來他的名字：“季明琢？”
他一向喜歡看臉，也確確實實喜歡長得帥的男生，之前好像的確送過季明琢一些禮物，是他買了又懶得退，隨手送出去的，沒想到竟然被林徹理解成了自己在追求他。
以前看季明琢的長相還算合他胃口，可在見過霍召南後，葉時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他之前怎麽會覺得這人長得帥？
見葉時星沒有往下繼續說，季明琢接過話：“這段時間忙著籃球比賽，所以沒能來找你，你最近過得還好吧？我想過了，也認真考慮了一下，我想說……”
葉時星沒等他說完，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不用考慮。”
季明琢神色一頓：“時星，你……是不是生氣了？”
說著，上前一步，試圖去碰他的手。
葉時星懶得和他說下去，側身躲開他：“不好意思，我老公來接我了，先走了。”
他隻是想隨便找個理由結束他們的聊天，卻不料剛一轉身，就看見了從另一邊下樓來的霍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