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大早, 床頭的手機便嗡嗡振動個不停。

初陽早已升起,厚重的深色窗簾遮去明亮的熹光,將整個房間變成漆黑一片,一縷刺眼的光線穿過縫隙, 照亮床下地板的一角。

散落滿地的紙團, 被撕掉的各種顏色的包裝紙, 揉成一團的皺巴巴的襯衫, 胡亂擺放的鞋子。

漫長的一夜過去,空氣中似乎依然飄散著渾濁的氣息。

手機又發蕷卌出兩聲嗡嗡的振動,像鬧鍾一樣不停地呼叫著沉睡中的兩人。

在手機振動了將近第十聲後, 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腕從被子裏伸出來,在床頭慢吞吞搜尋了一會兒,軟綿綿地垂在一邊, 被另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捉住,握了會兒, 將手腕捉回被子裏,然後拿起床頭的手機。

屏幕的微光映著霍召南的側臉, 接連不斷發來的消息落入他的眼眸中,看著那一個個文字,男人的意識漸漸恢複清明,適才反應過來自己拿錯了手機。

再一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消息是林徹和顧儀發來的, 昨晚喝得爛醉如泥的二人,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先是林徹的。

【林徹:我沒毛病吧?我讓你老公的表弟喊他嫂子?】

【林徹:涼了涼了涼了……】

【林徹:你怎麽沒有阻止我!】

【林徹:星星, 你不會還沒起吧?】

【林徹:靠, 你不會還沒醒吧?】

接著是顧儀。

【顧儀:嫂子, 不對, 時星,我跟你說。】

【顧儀:昨晚那個人不是我,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同胞弟弟,沒錯,就是這樣。】

【顧儀:你記得跟我表哥解釋一下,真的不是我!】

這時候倒是知道叫表哥了。

霍召南回了一個字:【嗬。】

剛才那截纖白手腕又伸了過來,葉時星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問:“是誰?”

明明隻有短短兩個字,卻像使盡了全身力氣一般。

“沒什麽。”霍召南把手機調成靜音放下,將男生按在懷裏,下巴抵著他的額角:“繼續睡吧。”

葉時星還沒睡醒,說話時連眼皮都沒掀一下,隻覺得從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都很疲憊:“天亮了嗎?”

霍召南臉也不紅地撒謊:“還沒,還早。”

懷裏的人很輕地‘唔’了一聲,聲音又軟又黏,不一會兒便又沉沉睡去,他摸了下男生柔軟的頭發,在他眉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平江市近日氣溫回升,天氣迅速熱了起來。

葉時星被熱得額頭浸了層薄汗,伸手去掀被子,卻是半點兒力氣都使不上。他於是又保持原有的睡姿躺了一會兒,約摸過了五分鍾,才慢慢醒轉過來,睜開眼,盯著窗簾的方向愣愣出了會兒神。

另一邊的枕頭是空的,**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房間明顯被收拾過,沒了滿地的紙團和包裝紙,也沒了皺巴巴的襯衫和七歪八倒的鞋子,和夢中的場景截然不同。

昨晚……

葉時星閉眼回憶著。

昨天晚上他陪著顧儀喝酒,喝醉後被霍召南帶來了新家,霍召南給他放了熱水叫他洗澡,他說霍召南不行,霍召南說他可以試試……

然後,他試了一個晚上,直到早上才停下來,被霍召南抱去洗澡。

等等……霍召南不是不行嗎?什麽時候又能行了?

這和傳聞不一樣啊。

他實在難以將昨晚那個如猛獸般的男人同平日那個一本正經、高冷禁欲的霍召南聯係在一起。

許是昨晚消耗太多體力,葉時星這會兒肚子有些餓了,嘴唇也有點幹。他試著摸索著床沿坐起來,剛一起身又躺了下去,隻覺得腰仿佛斷掉一般,不僅如此,某個地方也在隱隱作痛。

霍、召、南!

他倒抽了口涼氣,重新躺回**,一扭頭,男人的身影剛好出現在門口。

霍召南端著粥碗進了房間,把碗放在床前,走向窗戶,拉開一半窗簾。

光線瞬間湧入視野,葉時星下意識抬手遮了下眼,聽見男人問他:“餓了嗎?”

他張了張嘴:“太亮了。”

一開口,才發覺嗓子啞得不行,仿佛得了一場重感冒。

霍召南於是又去將窗簾拉上,隻留了一條窄窄的縫隙,可以看清楚房間內的場景。他回頭問男生:“這樣可以嗎?”

葉時星這下不說話了,隻點了點頭。

房間很快恢複至剛才的昏暗,男生躺在**,睡袍半鬆半垮,斑駁的痕跡隱在其間,若隱若現。

霍召南掃了一眼,收回視線,回到床邊端起粥碗:“喝點粥吧。”

葉時星點了下頭,手伸向他的臂膀,示意他把自己扶著坐起來。肚子實在太餓,他決定等吃飽了再說。誰知剛一張口,便不小心扯到受傷的嘴角,沒忍住發出嘶地一聲。

霍召南:“慢一點,不急。”

葉時星:“……”

是誰昨晚像狗一樣啃?

他聽霍召南的話把嘴張得小了些,一口熱粥下去,胃頓時舒服了許多。在霍召南的投喂下,他吃掉了大半碗粥。

還剩下一小半時,葉時星推開碗往後一躺:“不吃了。”

他看著男人說:“我要洗澡。”

雖然霍召南在事後給他做過清洗,但總感覺有些地方還是不太舒服,加上睡著後出了一身薄汗,隻覺得全身上下黏糊糊的。

他動不了,隻有指揮麵前的男人。於是,霍召南放下碗去幫他放熱水,放好後又抱著他去浴室。

一進浴室,葉時星便開始把他往外趕:“好了,你出去吧。”

霍召南卻是沒動:“不需要我幫忙嗎?”

葉時星毫不猶豫地接過話:“不需要。”

事後霍召南幫他洗是因為他太累了,完全不想動,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根本沒想那麽多,但現在不同,現在他們都很清醒。

見男生回得這麽快,霍召南微微扯了下唇角,倒也沒有勉強他,隻說:“我在臥室裏等你,有什麽需要記得叫我。”

他都那麽說了,葉時星便毫不客氣地使喚起來:“那你幫我把手機拿進來,我到時候直接給你發消息。”

霍召南:“好。”

葉時星泡在浴缸裏,把熱水澆在臉上,用手抹了把臉,睜開眼時視線往下一掃,正好看見身上大小不一的痕跡。

昨晚實在是太瘋狂了。

霍召南是,他也是。

但不得不說,其實霍召南還是不錯的,至少他當時覺得很爽,而且他們也比想象中更契合。他本來就不喜歡動,為了這一晚,還特意做了準備,沒想到這些準備全都被霍召南給用了。

葉時星泡了一會兒,想起睡夢中好像有人給他發了消息,拿起手機翻了翻,有顧儀發給他的,也有林徹發給他的,隻有顧儀他給了回複,是一個簡單的嗬字。

一看就是霍召南發的。

顧儀顯然認出了他,後麵又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顧儀:霍召南?】

【顧儀:為什麽時星的手機在你手上?】

【顧儀:你把時星怎麽了!】

前後態度迥然不同。

葉時星先回了林徹,說自己睡過了頭,再去回複顧儀。

【葉時星:那個字確實是他回的。】

【顧儀:時星你醒啦?】

【葉時星:嗯。】

【顧儀:正好,你們的體檢報告出結果了,我什麽時候給你們寄過去?還是你們自己來拿?】

【葉時星:不是說做好事送過來嗎?】

【顧儀:不了不了。】

【顧儀:我怕有去無回。】

葉時星忍不住笑了笑,顧儀昨天晚上喊了霍召南那麽多聲嫂子,估計這會兒連麵都不敢見。

【葉時星:那我來取吧。】

【顧儀:怎麽能讓你專門跑一趟,我還是發給霍召南吧。】

【葉時星:也行。】

【顧儀:對了,我看過結果了,時星你放心,你沒問題,霍召南也沒問題。】

【葉時星:嗯,謝了。】

他現在也知道霍召南沒問題了,因為他已經試過了。

不僅沒問題,還好過了頭。

浴室外,霍召南不一會兒也收到了顧儀的消息。

經過昨晚後,他才弄明白,他和葉時星的身體都沒毛病,是葉時星誤會了他,給他燉甲魚湯,導致他也誤會了葉時星。

也不知道對方是從哪裏聽來的。

見男生進去了那麽久還沒出來,霍召南敲了敲浴室的門,問:“星星,洗好了嗎?”

葉時星在裏麵回答:“洗好了。”

霍召南又問:“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不用。”葉時星對著映在門上的高大影子說:“我一會兒就出來了。”

水快涼了,確實該出去了,再待下去就要感冒了。

葉時星扶著浴缸的邊緣,試著從水裏站起來,一抬腿才發現根本用不上力,他試了兩下,最後選擇了放棄,改為給霍召南發消息。

【葉時星:老公,進來幫我~】

消息發出去一會兒,浴室的門便從外麵打開了,霍召南走進來時,男生正趴在浴缸邊等著他。

“起不來了。”

明明不是在撒嬌,卻莫名讓人心頭一軟。

霍召南直接把人從水裏撈起來,用幹浴巾幫他擦拭著身體,擦過那些痕跡時,下意識放柔了動作。

葉時星提醒他:“你的衣服濕了。”

霍召南說了句沒事,問:“還痛嗎?”

葉時星:“嗯……”

你覺得呢?

霍召南:“一會兒我幫你抹藥?”

葉時星:“好。”

霍召南幫男生穿好睡袍,再把人抱出浴室,葉時星順勢用手勾著他的脖子,男人的胸膛溫暖而寬闊,他歪著頭靠著,仿佛還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霍召南去拿藥膏了,葉時星趴在**,見他過來,指了下窗戶的方向:“窗簾,沒拉好。”

霍召南:“嗯?那一會兒怎麽看?”

葉時星:“可以開燈啊。”

霍召南:“那就聽星星的。”

葉時星想說不用開燈也行,但想了想自己的腰,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窗簾拉上後,房間瞬間伸手不見五指,霍召南開了盞床頭的小暖燈,燈光昏黃,襯得整個房間朦朦朧朧。

霍召南擰開藥膏說:“我開始抹藥了?”

“嗯。”葉時星解開睡袍,把臉埋進枕頭裏,“抹吧。”

話音落下,一團清涼迅速勻開,葉時星感覺著慢慢揉動的手指,將險些從口中漏出來的輕吟悉數咽回去。

抹完藥後,原本隱隱作痛的某處頓時舒服了許多,葉時星依然趴著,等到霍召南抹完了別處,才緩緩翻了個身。

霍召南問:“好點了嗎?”

葉時星點點頭:“但我還是有些好奇。”

霍召南:“好奇什麽?”

葉時星:“你不是不行嗎?”

昨晚他好像也問了,但霍召南並沒有給他答案。

“嗯?”霍召南反問:“誰跟你說的?”

葉時星:“他們都這麽說。”

他沒提到林徹,隻說上次生日宴上的那些豪門子弟:“之前去參加生日party,有個誰家的少爺,還說在醫院看見了你。”

霍召南繼續幫他抹著:“你信了?”

葉時星心想,對啊。

如果不是信了,又怎麽會有今天。

葉時星:“第一次去老宅的那天,我看見廚房裏燉了鍋羊鞭湯,那名女傭說是給少爺燉的。”

所以給他端了過去?

霍召南微扯了下唇角:“霍家可不是隻有我一個少爺。”

說得也是,霍家還有一個霍大少,不過霍召南的大哥……?

葉時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起上次霍北鳴請他喝咖啡,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霍召南又說:“現在呢?還覺得我不行嗎?”

“誰知道呢。”葉時星看著他,有意無意地說:“說不定,昨晚隻是因為你喝了酒?所以超常發揮?”

昏黃的燈光下,男生像貓兒似的半躺著,望著男人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子,在心上輕輕地扇動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似笑非笑,勾人得很。

霍召南捉著男生的腳踝,依然是往日低沉醇厚的嗓音,聽著卻格外蠱惑:“我今天沒喝酒,要再試試嗎?”

葉時星沒有說話,隻很輕地笑了下,隨後將手伸向床頭的小暖燈。

啪嗒一聲,燈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