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舞弊

放榜的消息一出,二樓的大家也顧不上圍觀顧生他們的口舌之爭,帶有小廝的,忙派遣小廝去看榜單,親友陪同的,親友也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看著驟然緊繃起來的楊遠和鄭青峰,李旭張了張嘴,“不然我們也去看看。”

兩人拒絕了,楊遠強笑道:“現在榜下怕是擠不進去,我們還是在這等就好。”

等待的時間總顯得格外漫長,明明才十幾分鍾卻像是過了好幾年,終於樓下傳來了一陣銅鑼聲,緊接著有人高聲大喊:“顧生顧老爺,何在?”

顧生?

李旭轉頭,發現一直以來都表現的滿不在乎的人,此刻竟也微微顫抖起來。

“在這裏”,鄭青峰大聲回應了一句。

不一會兒,一個差役在眾人簇擁下走到顧生麵前,滿臉喜氣的說道:“捷報,恭喜顧老爺鄉試高中榜首,賀喜顧老爺喜提昌州府解元。”

不遠處的何晉方猛的轉頭看向顧生,眼睛裏全是不敢置信,後來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完全陰沉了下去。

而周圍的秀才在聽到顧生中了解元後,紛紛上前道賀,什麽“恭喜顧兄,桂榜提名”,“我早知道以顧兄才情一定榜上有名”雲雲,一點都看不出來片刻前他們還在看顧生熱鬧。

顧生也沒同他們計較,他現在正暈乎呢!

解元,解元,他竟然中了解元,這是真的嗎?

見顧生一臉迷迷糊糊,李旭失笑,還以為他真的對科舉一點也不在乎,原來隻是口嫌體直而已,正感慨間看見報喜人臉上隱隱有些不虞。

我去!

兄弟,你光顧著高興忘記給喜錢了。

李旭連忙從荷包中掏出碎銀塞給報喜人,語含歉意:“辛苦你了,顧兄這是高興壞了,還請你多擔待些。”

報喜人接過喜錢連連表示理解,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才退去。

“多謝李兄”,顧生回過神來,見李旭幫忙打發了報喜人,忙拱手道謝。

“顧兄沒帶小廝?”鄭青峰詫異,不應該啊,顧兄當是富貴人家才對。

顧生無奈的攤手,“我派他在外麵守著放榜,誰知道這會為什麽不見人影。”

“怕是人太多給...”,楊遠安慰的話音未落,隻見楊父一臉狂喜的衝了進來:“中了,中了,兒子你中了。”

楊遠傻眼了,直到被父親緊緊的抱在懷裏才反應過來,“我中了,我真的中了”,他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興奮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放。

鄭青峰看著跟在身後表情奇怪的鄭相公,深吸一口氣,假裝毫不在意的開口:“沒中是嗎,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鄭博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黯然中帶著欣喜,他糾結了會,還是出聲道:“你考了第六十六名。”

“噗!”鄭青峰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第六十六名,第六十六名,他心裏咆哮,這還不如讓我榜上無名。

“六十六?”

第六十六名怎麽了,李旭疑惑的看向楊遠。

楊遠努力收斂臉上的喜色,惋惜道:“本科鄉試取中名額為六十五名。”

六十五名?

也就是說差一名就能錄取是嗎?

天啊!

這,這,這還不如最後一名呢!李旭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能用力拍了拍鄭青峰的肩膀。

“沒事,這結果我早有預料”,鄭青峰勉強打起精神,“還沒給楊兄道喜呢,恭喜揚兄桂榜提名,對了,揚兄名次是?”

大家將視線移向楊父,對啊,考了第幾名。

“瞧我”,楊父一拍腦袋,都高興糊塗了,急忙回複道:“是第十一名。”

這時外麵又響起了一陣銅鑼聲,伴隨著兩句

喊聲同時響起:

“楊遠揚老爺,何在?”

“顧生顧老爺,何在?”

卻是恭賀楊遠的第一撥報喜人和恭賀顧生的第二撥報喜人。

跟著報喜人一道來的人群將二樓圍得水泄不通,見楊遠處有鄭家父子幫忙,李旭索性留在孤身一人的顧生身邊幫襯。

在把三撥報喜人都應付走後,李旭四下一看,“咦!那個何晉方呢,怎麽不見了?”

鄭青峰聞言也掃視了一圈周圍,“不知道啊,沒注意他。”

“剛剛第三撥報喜人來的時候,我見他帶著小廝走了”,楊遠臉上還殘留著喜悅,他回想了下,肯定的回答。

“考了個六十名,應該怕我笑話他,偷偷溜走了”,顧生一擺手,示意無需理會,他春風得意的表示要換個酒樓請大家吃飯,大家不許拒接。

李旭翻了個白眼,他忙活這麽久,怎麽著也值一頓飯了,才不會拒接。

隻是,他朝顧生使了個眼色,那事沒問題了?

顧生回了個微笑。

一行人移步酒樓吃過午飯後,因著明日便是鹿鳴宴他們就各自散開了。

等到第二日,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哐當’一下砸暈了整個昌州府。

你問是什麽消息?

聽說鹿鳴宴時,有一新晉舉人告發頭名解元顧生科舉舞弊。

副考官張翰林大怒,厲聲喝問顧生可否知罪。

顧生拒不承認。

那位舉人言說自己無意中聽到顧生交代護衛將衣衫燒毀,他覺得很奇怪。

又恰巧在近日得知有一種特殊墨水,用它寫字與尋常墨水無異,但特殊墨水幹透後字跡就會憑空消失,後麵隻需用汗水浸濕再抹上灰塵便能顯出字跡。

他知道後立刻想起解元的異常行為,舉人說到這環視一圈,怒聲道:“寒窗十載,要是被一個作弊的卑鄙之人越過,我等如何能甘心。”

聞言在座眾舉人頓時怒了,紛紛大聲附和起來:

“說的沒錯。”

“不勞而獲的人最是可恥。”

“我曾聽聞顧解元此前並不喜讀書,現下卻取得這般好的成績,原來是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

“呸,我恥於與你為伍。”

“......”

顧生鎮定自若的表示,這隻是你的猜測。

舉人冷笑,他自然有證據。

當時他有了猜測後,便想方設法找到了那位護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護衛本就內心煎熬,在他的再三懇求下,終於說出了整個計劃,並將那件衣服作為證物交於他。

張翰林示意衙役接過衣服,又看向顧生,“你還有何話可說?”

顧生從容不迫,“一麵之詞罷了。”

舉人見他死鴨子嘴硬又請求傳召護衛,待護衛進來後得意洋洋的開口:“把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吧,不用怕,有大人在沒人膽敢放肆。”

“沒錯,本官一定會保你周全的。”

護衛抬起頭,赫然就是馬驥,但馬驥卻是一臉茫然,“要小人說什麽?”

這反應看得舉人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但現在的情況顯然沒有退路可言了,他氣急敗壞的連聲逼問:“就是顧生吩咐你銷毀證據的事,你一五一十的再說一遍。”

馬驥:“我不是,我沒有,別汙蔑我。”

現場的情景讓原本憤怒的新科舉子們漸漸冷靜下來,他們開始質疑事情的真實性。

恰好此時衙役捧著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回來了,這讓舉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忙指揮衙役往上麵抹塵土。

半響過後,衣服除了髒兮兮的沒有任何變化。

“不

可能,這不可能的,明明說好......”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企圖蒙蔽大人,誣告同年,就不怕牽連家人嗎?”不知有意無意,何晉方上前一步正好打斷了舉人的沒說完的話。

而馬驥似乎後知後覺的弄清楚了召自己來的目的,他做了個驚人的舉動,隻見他大喊著:“汙蔑,這都是汙蔑,我家少爺並沒有作弊,小人,小人願以性命擔保。”

說完徑直朝案幾尖角上撞去,用力之猛,鮮血都流了一地,幾乎片刻間就昏厥了。

顧生立刻撲了上去抱住自家護衛,而那舉人卻被這變故嚇得腳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大家都高聲驚呼、惶惶不安起來,還是主考官範學士站出來穩住了場麵,然後請了大夫前來,大夫撚著胡子搖搖頭。

見狀顧生語氣悲憤的請求範學士給護衛一個公道,還自己一個清白。

最後,範學士命人將告密舉人以及顧生先行收監,待他奏請陛下,聽候聖裁。

*

在昌州府鬧的沸沸揚揚之時,李旭正一手提著一個麻袋,往王家村走去。

當初穿越後他急著去找顧生,就隨手把皂粒扔在大樹底下,現在事情告一段落,開店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來回兩趟好不容易把四袋皂粒運到院門口,他一邊甩手一邊喊道:“二柱哥,嫂子,我回來了。”

幸好當時沒死腦筋的提著這玩意一起走,不然自己這手怕是要廢了。

可等了好一會都沒人出來,李旭不解的推開籬笆門,院中空****的,不見王二柱他們的身影。

下地去了?

好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深吸一口氣,剛把麻袋拎到房間放好,就聽見王張氏憤怒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那個老妖婆好狠的心腸,要俺說要分家可以,田地財產,該得的不能少,不該得的咱們也不稀罕。”

分家?

誰要分家?

大柱哥不是入贅了嗎,難道這也能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