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三日後是魔尊的生辰

裴清道:“這裏是萬仞山, 可不是魔界,魔尊不請自來, 是何道理?”

上前一步, 用拎著食盒的左手,抬起將江暮陽護在身後,右手一招, 長劍瞬間幻化而出。

裴清神情冷冽, 薄唇微微一抿。

這是魔尊從前最喜歡裴清的地方,總覺得裴清每次作出這副神情, 都特別好看。

哪怕裴清每次這種時候,都會無情拒絕他,魔尊也覺得他好看。

從前他有多麽喜歡, 現在就有多麽厭惡,魔尊極其討厭裴清袒護江暮陽的樣子, 因為這樣顯得魔尊特別像一個多餘的人。

一個第三者。

但是,魔尊始終認為,裴清才是那個第三者,明明從雲風時期開始, 就是魔尊最先喜歡上江暮陽的。

魔尊當時對雲風的癡迷程度, 遠勝十年之前對裴清的糾纏, 也是鬧得人盡皆知, 還曾經當下豪言,要等雲風長大。

當時雲風年紀太小了, 不過十多歲,雖然貌美, 但實在年幼, 魔尊從前不是沒玩過十多歲的少年, 而且,玩死過的不計其數,但對於雲風,他始終不肯越雷池半步。

總覺得再等等,再等一等。

結果,他沒有等到雲風長大,卻親眼看見那個明媚金貴的少年,慘死在獸潮之中!

這也成為了他那些年,最痛的記憶,也是最後悔的事情。

若魔尊早知江暮陽就是當年的雲風,那麽,也就沒有裴清什麽事了。

須臾,魔尊冷聲道:“裴清,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要知道詛咒已經席卷了整個修真界,人間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人人都水生火熱,自顧不暇,若再不想辦法破解詛咒,那麽,所有人都會死。”

“你們名門正派的弟子,不都自詡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鋤強扶弱,匡扶正道麽?那勢必就無法袖手旁觀。”

“可破解詛咒的關鍵,就在本座身上,江暮陽年紀小,他可以不懂事,可以為了心底所愛孤注一擲,難道,你活這把歲數了,你也不懂事麽?”

裴清冷肅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麽?何必拐彎抹角,直言便是。”

“蒼生和江暮陽,你隻能選一個。”魔尊陰沉沉地笑了起來,雙眸無比猩紅,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本座不需要你死,但是,若你選擇蒼生,那便揮刀自‖宮,如此,本座就剖心再度祭天,扭轉乾坤,拯救蒼生,如何?”

他知道,如果裴清死了,江暮陽一定會恨他一輩子,可如果裴清隻是殘廢了,那就不好說了,人間有句話說得好,色衰愛弛,當江暮陽看見殘廢的裴清,隻怕曾經即便滿腔愛意,也會因無法縱欲而一點點消磨殆盡。

而這種時候,魔尊很理所當然就能趁虛而入,江暮陽既然喜歡裴清的長相,那麽魔尊也不建議變幻成裴清的樣子,哄他開心。

隻要江暮陽開心,魔尊就開心。

魔尊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跟江暮陽在一起了,以後每年的所有節日,他都和江暮陽一起度過。

他會嚐試著,給江暮陽最忠誠,也最獨一無二的感情。

此後,再也不會去碰江暮陽之外的任何人了。

江暮陽眉頭緊蹙,聽見此話,居然覺得有些可笑,他和裴清到底做了什麽孽了?

天道逼他說,蒼生和裴清,他隻能選擇一個。

而眼下,魔尊居然說,蒼生和他,裴清就隻能選擇一個!

如果江暮陽現在還是雲風,那麽他可能會覺得,如果為了救世,一定要犧牲誰,讓誰流血送命,那麽,他願意做其中第一人。

可他現在已經不是雲風了,甚至不是穿書之前,喜歡助人為樂的學生。

他經曆過一世悲慘的經曆,曾經被所有人拋棄,好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待他如避蛇蠍,江暮陽曾經經曆過太多次傷害了。

讓一個曾經被世間眾生所棄的人,獻出生命救世,這確定不是道德綁架麽?

而且,這不僅僅需要勇氣,更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以及對蒼生的仁慈和悲憫。

江暮陽對蒼生有仁慈和悲憫,但隻要一想到,蒼生需要用裴清的生命來交換,他的心髒就好疼好疼。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寧願和裴清一起死,雙死也是一種好的結局。

但天道卻始終不肯如他所願,現如今連魔尊都在逼迫裴清做出選擇了。

魔尊陰笑著催促道:“說啊,怎麽不說話了?蒼生和江暮陽,在你心裏,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江暮陽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可他又不知道說點什麽好,下意識望向了裴清,甚至不由自主地屏息凝氣,特別想知道,今世的裴清,到底選擇蒼生,還是選他。

他在心裏暗暗想著,不管裴清選什麽,他都不應該責怪裴清,因為,一個人就有一個人與生俱來的使命,裴清從小到大,在師尊身邊學的就是這些。

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在裴清那裏,從來都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十年之前,他舍棄自己,也要救蒼生。

那麽,現在的裴清,是否依舊不改初衷?

裴清好久都沒有開口,他越是不開口,魔尊越是咄咄逼人。

“你不回答,就是想選蒼生,是也不是?不愧是你,裴錦衣,你跟十年之前一模一樣,甚好,這才像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你選得對,選得好極了,若是為了江暮陽,而舍棄蒼生,那麽,本座當真是瞧不起你。”

江暮陽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忍不住開口回嗆道:“說得跟你多麽心懷天下一樣,既然你都知道,破解詛咒的關鍵在於你,那不如,你祭天救世,當一回救世主,洗刷洗刷滿身鮮血?留點清白在人間,也不枉費你活一場。”

魔尊一看裴清,臉色就陰沉沉的,跟吃了死孩子一樣,可一跟江暮陽說話,立馬麵露笑容,溫聲細語地道:“本座可不是什麽好人,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這是玄門中人該做的事,作為天生的魔物,本座不滅世便已然很好了,怎麽還會想著救世?”

“救那些人做什麽?難道救了他們,你就會對本座另眼相待了?簡直可笑,他們又算什麽東西,怎值得本座受剖心之苦?”

江暮陽就知道魔尊沒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也從來沒指望他有。

現在,什麽剖心啊,什麽祭天,什麽救世,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覺得都可以暫且放一放。

他已經六天六夜,滴水未沾,滴米未進了,早就餓得不行了,雖然江暮陽是個修為相當不錯的修士,但他一向喜歡吃,所以,也未專門去修辟穀之術。

人是鐵飯是鋼,他連續六天沒吃餓得慌。

肚子也隨之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兩雙目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江暮陽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雖然,現在說這話很不合適,但是,我好餓。”

魔尊聽罷,居然勃然大怒起來:“你餓了?!”

江暮陽:“我……我不能餓嗎?”

“你怎麽早不說?”魔尊又衝著裴清指責道,“你到底會不會照顧人?居然敢餓著暮陽?!”

“若非你私自闖山,還胡攪蠻纏,暮陽早就吃上飯菜了。”裴清毫不留情地出言斥責道,將人引到桌邊,親自伺候著江暮陽用飯。

從旁站著,又是添飯,又是夾菜盛湯,體貼得很,仔細瞧瞧,還都是江暮陽喜歡吃的菜。

這讓江暮陽產生一種,他是豪門闊公子,而裴清就是他身邊伺候衣食住行的老媽子。

不對,裴清現在比老媽子還要辛苦能幹,畢竟老媽子是不負責陪‖睡的。裴清不僅要跟他雙修,還得照顧他的衣食住行。

魔尊冷哼一聲,渾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還饒有趣味地看著江暮陽吃飯,就好像在看什麽特別有意思的東西。

江暮陽甚至有一種,自己就是動物園裏表演馬戲的猴兒,被人全程盯著看。

但他也不是那種扭捏的人,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還不忘抬頭問裴清:“怎麽就一副碗筷?你不吃嗎?”

裴清搖頭:“我已經用過飯了。”

二師兄陸晉元剛死,師尊下令瞞著,不許任何人聲張,唯恐讓江暮陽知曉,但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又從小一起長大。

陸晉元的死,終究讓裴清感到無比傷神,哪裏還用得下飯。隻要江暮陽吃好喝好睡好,那麽他就覺得很心滿意足了。

正想得出神,忽聽見江暮陽喚了一聲“裴清”,裴清下意識抬眸應了一聲,哪知嘴才一張開,迎麵就貼上了什麽東西。

江暮陽道:“你也啃一塊糖醋小排。”

裴清沒有拒絕,默默地張嘴咬住了排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江暮陽夾給他吃的排骨,居然這樣好吃,他從前怎麽就沒發現。

魔尊冷笑:“好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本座還在此地,都當本座死了嗎?”

江暮陽才懶得理他,自顧自地低頭啃排骨,很快就吐出了一堆骨頭,在桌麵上擺成了一座小山。

等吃完了,他才道:“魔尊若無其他事,先請回去罷,不請自來,可不算什麽客人。”

魔尊沉默了良久,才麵色複雜地道:“江暮陽,你記不記得,三天後是什麽日子?”

江暮陽隨口道:“你死的日子?”

“……”

魔尊麵色一沉,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一轉身便幻化成龍形,在殿中盤旋一圈,裴清瞬間閃現至江暮陽身前,時刻準備著同魔尊大打出手。

但魔尊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江暮陽的行為,隻是龍尾飛快地掃過了桌麵,而後轉身便飛出殿門。

就在二人以為,魔尊被氣跑了之時,這廝居然又調頭回來了,抬起巨大的龍頭,目光灼灼地瞪著江暮陽,從鼻孔裏重重喘了幾口粗氣。

“三日後,便是本座的生辰了,江暮陽,你千萬別來,就算你來了,本座也不會消氣的!”

江暮陽:“……”

魔尊說完之後,一甩龍尾揚長而去,絲毫沒受山中結界的阻擋,也未見有人出來阻攔,甚至連師尊都仿佛根本沒有察覺。

江暮陽暗暗歎了口氣,抬手緩緩貼向自己的胸口,裏麵的浮生珠再度轉動起來,小幅度地在胸膛裏盤旋。

隱隱有些痛,但還可以忍受。

這裏麵夾雜著不屬於他的氣息,即便裴清小心翼翼隱瞞著他,他也猜得出來。

一定是陸晉元,以生命為代價,才讓他免於浮生珠的傷害。

但這隻是暫時的。陸晉元死後,靈言之術就算徹底失傳了,世間最漂亮的鳳凰,終究因為嘴硬,而錯過了最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