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梨帶著安戎去見了祖父和父母。

原主素行不良,熹城圈子中必有耳聞。不管裴家主人心裏作何想法,良好的教養使然,當見到這個裴梨所謂“朋友”,裴家一家情緒毫不外泄,甚至可以說和藹可親。

就連裴梨提到等下希望安戎陪在自己身邊,裴家主人都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那等下阿梨就多拜托小安照顧了。”裴父客客氣氣地說。

安戎頷首:“我的榮幸。”

待裴梨和安戎離開,裴老這才皺了皺眉:“阿梨說的朋友就是蘇家老三?”

裴父表情嚴肅,回道:“我們也是剛知道。”

裴母倒是不以為意:“別看阿梨年紀小,善惡是非拎得清的。他從小到大就主動交了這麽個朋友,也是難得,我覺得倒也不必太相信那些傳言。”

裴老沉吟片刻,點點頭:“阿梨難得交個朋友,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學校那邊,你多上點心,讓人盯著點,別出了什麽岔子。”

裴母笑著說:“知道了,爸爸。”

話題剛打住,就有服務生匆匆進來:“薄先生到了。”

裴老不良於行,行走常用輪椅,此時卻從輪椅上站起身,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拐杖。

外麵一行三人走至門口,後麵兩個保鏢模樣的高壯alpha停下腳步。走在前麵的男人身高不輸保鏢,但比起肌肉發達的保鏢,明顯身形更流暢,是比頂級模特還更加完美的黃金比例。

“阿凜來了!”裴老聲如洪鍾,主動迎過去,笑嗬嗬地伸出手。

“裴老。”薄凜並未說什麽客套話,隻上前與之握手。

裴老拍了拍他的手背。

薄凜朝一旁的裴氏夫婦頷首示意,和裴父互相握手。

裴母表情柔和:“瘦了。”

薄凜看向裴母,他麵部線條淩厲,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但對著裴母時,似乎又有一點點幾乎分辨不出的不同。

裴老招呼一旁的傭人:“去把少爺叫過來,就說舅舅來了,”說完又回頭對薄凜說,“你們也一年沒見了吧,阿梨天天念叨你呢。”

薄凜不置可否。

裴母薄惠笑了:“不是我拆您的台,爸爸,誰不知道阿梨最怕的就是他舅舅啊。”

裴老哈哈大笑,片刻後又給自己找台階:“小時候不懂事,都成年了,也該知道舅舅嚴厲也是為了他好。”

薄惠玩笑:“阿凜嚴不嚴厲先不說,反正長成這麽個樣子,信息素量級又高,小孩子看見他連哭都不敢。”

說話間重新被叫回來的裴梨慢吞吞走進來:“舅、舅舅……”

薄凜回頭,視線在他臉上淡淡一掃,正欲轉開,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安戎。

薄凜:“……”

安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瞳孔地震麵露不安的裴梨身上,以至於沒人注意到他身後的安戎表情怪異,內心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人誰?

裴梨叫他什麽?舅舅?

臥槽。他在商場隨手一拉,就拉到了個舅舅?這概率有多低都能被他撞到?要不然等會兒去買個彩票?

本來以為是個陌生人,尷尬也是一時,誰知道還會見到第二次。

還好還好。

安戎安慰自己。

好歹在場的人除了他和這位舅舅,誰也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這還不算社死現場,他還有救。

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裴家主人轉至宴會廳。薄凜同行,而答應了裴梨的安戎也不得不跟隨。

裴梨墜在後麵,表情又蒼白了起來。

安戎稍稍用力握了握裴梨的手。

“安、安戎……”

“我陪著你呢。”

“嗯。”

兩人的低聲交談落在前麵的人耳裏,裴父回頭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薄惠挽住他的手臂,輕輕推了一下。

出乎裴家人意料的是,裴梨的表現比他們想象中優秀多了。即使有些惜字如金,但反而顯得穩重,字句的簡練也讓為了掩飾口吃而刻意放慢的語速沒那麽明顯。

緊張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去看一眼安戎,安戎總在那裏,用一雙似乎含滿風情的桃花眼看著他。

雖然他們認識的不算久,但安戎給裴梨一種超乎年紀的可靠的感覺。比起父母長輩,安戎作為同齡人,反而在他最緊張的時刻,給了他更多的精神上的支撐。

蘇渢來得較晚。蘇家雖不比牧家、裴家,但也是熹城名門望族,一入宴會廳,就引來了一小波**。

蘇渢帶著長子蘇銳、次子蘇瓏走向今日宴會的主人,裴家人身邊圍了一圈人,以至於當有人為他們讓開了路,這才意外地看到了原本不該在場的安戎時,縱使是蘇渢也微微怔了一下。

一番客套之時,牧長澤也帶著妻子陳芸和長子牧野走了過來。

牧長澤一共兩個兒子。除了牧野,還有個與陳芸所生的小兒子牧英奇。牧英奇三歲,平時很少露麵,但牧長澤有意將牧英奇培養成繼承人的心思人盡皆知。即使牧野已成年,但牧長澤今年才四十一,有足夠的時間替小兒子保駕護航。

有人背地裏笑牧長澤放著這麽一個優秀的高等級alpha不培養實在是暴殄天物,但牧家那點事,在圈子裏從來都不是秘密。

安戎在一行人裏也看到了楚昭。楚昭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此時跟在走在後麵的牧野身邊,順手把蘇瓏也拉了過去。他夾在牧野和蘇瓏中間,以至於牧野和未婚夫的哥哥同框的場麵並不會吸引太多的注意力,即使眾所周知,蘇、牧兩家的聯姻亂的一批。

除了牧野,楚昭和蘇瓏的視線都落在安戎的身上,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薄凜,似乎不敢多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湊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了幾句什麽,再度抬起頭看向安戎。

正在和裴家人、牧家人交談的蘇渢,眼角餘光也一直落在安戎的身上。

安戎低頭抿了一口手中高腳杯內金黃色的香檳,微垂著的眼睛瞄向不遠處薄凜被西褲包裹著的修長小腿。

認真地聽著那邊的交談,他注意到,裴梨的舅舅似乎地位不低。不僅僅是蘇渢的態度,裴家人也好,牧長澤也好,談話間對這個舅舅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恭維和謹慎。

蘇渢他們稱呼他“薄先生”。

裴老和裴母則叫他“阿凜”。

安戎在記憶庫裏搜索了半天,也沒能想起來這個姓“薄”,名字裏帶一個“凜”字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或許小說裏介紹過,但大概率隻是一筆帶過。安戎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和主角們並沒有太多交集的人物。

既然如此……

安戎垂在腿邊的那隻手,拇指蹭了蹭食指的骨節。

他輕輕吸了口氣,不著痕跡地,走到了跟他不過兩三步之遙的薄凜的側後方。因為角度的問題,若從對麵看過來,他和薄凜之間的距離會格外拉近,而他此刻正垂著頭,會給人一種他正靠在薄凜肩上的錯覺。

而實際上,他不知道的是,即使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近,以薄凜生人勿近的個性,能夠走近他一米之內,已是罕見的事。

興許是看出來安戎和裴梨關係不一般,不遠處隨時觀察著薄凜周遭狀況的保鏢除了更加繃緊神經,倒是並沒有上前阻止。

另一麵,一直關注著他的蘇渢、蘇瓏、楚昭都是一愣。

倒是處於高度緊張之中的裴梨亳無所覺,而正熱衷於聊天的其他人更是沒有察覺到什麽。

安戎正欲悄悄鬆一口氣,見好就收地退開之際,卻察覺到薄凜突然小幅度地側過頭來。

男人身量太高,兩人之間的距離又過短,安戎微垂著頭,無法知道對方的表情,然而對方的目光卻若有實質般讓他驀地一陣心悸,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昨天商場裏那雙茶色的、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眼。

幾乎是刹那間,後背就條件反射般浮起一層細密的汗珠,自己的小心思,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像是被扒皮抽筋,暴曬在朗朗日光之下。

他硬著頭皮喝了一口香檳,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裴梨的旁邊,隻是刻意背對著薄凜的姿勢,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