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人一前一後上樓,都沒有開口說話。

賀聞溪正在腦子裏努力分析,裴厲到底有沒有任務世界的記憶。

從裴厲麵對他時,表現出來的陌生來看,應該是不記得的。

但,有沒有可能,他在演我?

四中的衛生間是錯層分布,一三五樓是女衛生間,二四樓是男衛生間,得益於教導主任強迫症瀕臨晚期,每天都會抽半小時巡視衛生間的行為,四中的衛生間在眾多學校裏麵,可以說幹淨到沒朋友。

在經過二樓的衛生間時,賀聞溪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他想起自己出院後,剛到學校上課時的不適應,朝著裴厲的背影道:“那個……裴厲。”

裴厲停下來,回過頭,露出的側臉清雋:“什麽?”

賀聞溪語氣故作平常,一邊悄悄觀察裴厲的表情:“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學校的衛生間種類有點少?就,不太夠用?”

他特意在“種類”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要知道,任務世界裏,男Alpha女Alpha,男Omega女Omega,男Beta女Beta,足足六種衛生間,他第一次見識的時候,無法不震驚於衛生間的宏大規模。

也是在那時,他才有了身在異世界的實感。

以至於回到現實世界後,他每次上廁所時,都會下意識地對著門口的標識牌遲疑好幾秒,總擔心會不會走錯了。

正緊張地等待裴厲會怎麽回答,忽然,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橫插進來:“怎麽,你對學校的衛生間有什麽不滿?”

聽見這聲音,賀聞溪眉尾一跳,轉過頭,就看見教導主任背著手上了樓,黑色立領防寒服,腋下夾著一個用到掉皮的保溫杯,頭發抹著厚厚一層發油,整整齊齊全往後梳,根根分明。

教導主任大名叫沙建輝,因為太能嘮叨,得了個“沙僧”的尊名。

“怎麽可能!”賀聞溪掛上營業的笑容,語氣格外真摯,“我們學校的衛生間寬敞通風光線好,每一塊瓷磚都幹幹淨淨晶瑩透亮,不說堪比五星級酒店,至少淩州五校,沒誰能越得過我們!”

沙建輝撇直的嘴角鬆動,頗為欣慰:“賀同學眼光不錯!”

賀聞溪好話不嫌多:“都是您培養得好!”

見沙建輝滿意地點了兩下頭,準備繼續上樓,賀聞溪剛要鬆口氣,就見對方突然轉過身,沉聲問:“剛剛你們兩個,跟洪亮那夥人幹什麽去了?我看見你們前後腳,都從教學樓右邊拐角走出來。”

賀聞溪一陣牙疼,人生竟然能倒黴到這種程度?

要是被沙僧知道他剛剛揍了洪亮一頓,不用等到放學,他就能在廣播裏聽見自己的大名,下次升旗儀式,國旗下必然站著念檢討的他。

賀聞溪試圖否認:“我和裴厲剛剛隻是去那裏洗手,別的什麽都沒做。”

教導主任背起手:“我看見洪亮被他旁邊的同學扶著出來的,走路一瘸一拐,褲子和校服上都有腳印。”他以一種“我還看不穿”的眼神,“打架了吧?”

說著,他來回打量賀聞溪和裴厲:“說說吧,誰動的手?還是都動了?”

賀聞溪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即就想承認,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耳旁就響起裴厲的嗓音:“我動的手。”

裴厲第一天轉過來,能和五班的洪亮有什麽矛盾?

沙建輝默了默,他多少知道,洪亮以前就喜歡找成績好的學生的茬,不是一回兩回了。

“老師會找機會去跟洪亮和他的家長都談一談,但在校園裏,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和同學打架終究是不對的。你既然主動承認錯誤,就罰你圍著操場跑十圈,跑完再回教室吧。”

沙建輝一走,賀聞溪便忍不住開口:“人是我打的,你沒必要——”

“他今天找的本來就是我。”裴厲嗓音冷淡,說完,提步往樓下走。

邁下幾級台階,似乎察覺到賀聞溪想跟著一起下樓,他抬起頭,隔著樓梯上下交錯的扶手,雙眼眸光疏冷,“我們扯平了。”

賀聞溪腳下一滯,停在了原地。

淩州四中晚上隻上一節晚自習,六點半開始,八點就打鈴放學了。

等裴厲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後門,賀聞溪才慢吞吞地往書包裏塞了幾本書,動作帶著點煩躁。

腦子裏總是不斷回放著裴厲一個人在操場繞著圈跑步和他抬起頭說“我們扯平了”的情景。

其實,裴厲這種馬上還人情,兩不相欠的做法,賀聞溪一開始就猜到了,算是意料之中。

但賀聞溪心裏還是像鋪了厚厚一層吸滿了水的棉絮,悶得難受,甚至有一點委屈。

明明在任務世界裏,他跟裴厲已經算得上親近了。

“溪哥,走了?”

賀聞溪“嗯”了一聲,垂下眼,拉上書包的拉鏈,跟江頌一起往外走。

淩州四中曆史長,剛建校時,校區劃在二環邊上,位置偏僻。但這一二十年,淩州三環四環五環,一環接一環地飛快往外擴,直接把四中圈進了市中心。

一出校門,煙火氣撲麵而來,到處都閃爍著霓虹,小攤販們推著三輪車,暖色的燈泡亮堂堂地掛在紅綠的招牌上,炒飯香氣混著燒烤的孜然味兒,溢滿空氣。

賀聞溪見來接他的車就停在老地方,朝江頌道:“我走了。”

江頌正三兩步往燒烤攤竄,揮了揮手,用蹩腳的兒化音道:“得兒嘞,少爺明兒見!”

周圍都是穿藍白色校服的學生,賀聞溪單肩掛著黑色書包,上麵墜了個不到半個巴掌大的籃球掛墜,略長的頭發散亂地搭在眉骨上方,皮膚白淨,身形清韌,少年感十足,走在人群中依然分外惹眼,不少人都在悄悄看他。

幾步跨下街沿,賀聞溪拉開後座的車門,順口跟司機老姚打了聲招呼:“姚叔,等久了,今天——”

正準備彎身坐進車裏的賀聞溪,整個人突然跟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定住了。

退了半步站直,賀聞溪重新把車門關上,又轉到車尾,仔細核對了一遍車牌號:“黑色,賓利,車牌淩AH5730,沒錯,確實是我家的車……”

可是裴厲為什麽會坐在裏麵!?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司機老姚快步過來:“小溪,出什麽事了,怎麽突然繞後麵來了?”

老姚從他初中開始,就負責天天接送他上學,賀聞溪自己給自己壓了壓驚:“車裏怎麽……”

老姚一看賀聞溪表情,就明白過來,連忙解釋道:“今天小裴就是我送來學校的,老先生親自打電話吩咐,以後小裴上學放學都跟你一起接送。”

“爺爺?”賀聞溪更懵了,爺爺為什麽特意讓他家司機接送裴厲上下學?

他回憶起剛剛打開車門,兩人視線對上時,裴厲眼裏浮起的驚訝,想來不止他,裴厲對拉開車門的人是他這件事,也很意外。

老姚對主家的事向來不多話,建議道:“要不,小溪你給老先生打個電話?”

賀聞溪看了眼後車窗的防窺玻璃,隱約能辨別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他頓了頓:“不用,等了這麽久,先回去吧。”

賀聞溪再次拉開車門,坐到了後座。

車內空間寬敞,他和裴厲一人坐一邊,中間隔著一臂的距離,互不打擾。但同處一個密閉的空間,還是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車窗外,枯了一整個冬季的樹正冒出新枝,路燈和廣告牌漸次掠過,賀聞溪盯著玻璃窗上淺淺映出的裴厲的影子,有點糾結。

不管裴厲是出於什麽原因,要跟他坐同一輛車回去,之前他打開車門又關上的行為,都挺讓人誤解的,賀聞溪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才行。

但讓他道歉,他又覺得自己沒什麽錯,畢竟他事先不知道這件事,現在也還沒搞清楚情況。

而且他心裏還是有點難受和別扭。

雖然已經經過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自習,他已經不怎麽氣了。

因為,就算生了這麽久的悶氣,他也沒辦法指責什麽。

如果裴厲沒有任務世界的記憶,那麽,對裴厲來說,他確實隻是個才認識一天的普通同學而已。

況且,他確定,要是裴厲真的擁有任務世界的記憶,絕對不會跟他說那樣的話。

就這麽糾結了一路,一直到家,賀聞溪也沒能成功憋出一個字來。

賀聞溪家在長寧區的棠園,歐式莊園風格,一大片地隻建了十幾棟別墅。

車開進私家公路後,周圍立刻暗了下來,樹影叢叢,十分安靜。

黑色賓利停在一棟白色的兩層建築前,賀聞溪拎著書包下車,沒像平時那樣直接往裏走,而是有點別扭地站在台階邊等了等。

路燈的光分割出明暗的交界,賀聞溪站在白色大理石的台階旁,側麵的輪廓幹淨利落,兩根手指勾著書包帶。

少年的身量已經很高,卻像小朋友一樣,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劃來劃去。

裴厲下車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不由地,他的腳步頓了一瞬。

直到裴厲走近,賀聞溪才重新站直,若無其事地抬步往裏走。

管家顧叔已經等在了門口,看見兩個人一起進來,笑道:“小溪和小裴回來了?”

賀聞溪沒先開口,隻低頭換鞋,看見旁邊擺了幾雙碼數不同的拖鞋,款式一樣,都是家裏備的客用,八成是顧叔給裴厲準備的。

這時,裴厲清冽的嗓音從旁邊響起:“您好,我是裴厲。”

顧叔笑容客氣溫和:“你也好,小裴可以跟小溪一樣,叫我顧叔。老先生打電話都囑咐過,小裴的房間在二樓,就在小溪隔壁。新添置的日用品放過去了,另外衣帽間裏還添了些當季的衣物。”

“好的,謝謝顧叔。”

聽顧叔在給裴厲介紹家裏的布局,哪裏是廚房、在哪裏吃飯,賀聞溪覺得自己立在旁邊太尷尬,幹脆打了聲招呼先回了自己房間。

把書包隨手扔地毯上,再把沒做完的幾門功課全都依次在書桌擺成一排,賀聞溪窩進椅子裏,先給爺爺發了條信息,接著活動了兩下手指,開始做題。

沒過一會兒,他心不在焉地轉著筆,另一隻手把本來就不怎麽齊整的頭發扒得更亂了。

“所以,我是不是該去解釋一下……”

糾結多了會禿頭,賀聞溪打開微信,猶猶豫豫地開始打字。

【如果一件事,你覺得自己沒有錯,但你的行為,會讓對方多想,甚至傷害到他的心,讓他難過,你會不會去道歉?】

江頌秒回。

【你頌爺:他?】

【你頌爺:溪哥!!你在外麵有別的狗了??!!】

【你頌爺: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寶貝了???】

賀聞溪被江頌的標點符號吵得眼睛疼。

他後腦勺枕在椅背上,盯著天花板,按了按眉心。

草,這特麽完全厘不清重點,考試閱讀理解隻拿得了三分,真不冤!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爺爺”。

五分鍾後,賀聞溪看著暗下來的屏幕,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爺爺在電話裏說,裴厲是個孤兒,因為某些不能告訴他的原因,會以被賀家收養的名義,在他們家住一段時間。可能是幾個月,也可能是一兩年。

隻不過,他爺爺以為這件事他爸媽肯定告訴他了,而他那對忙得飛起的父母,互相以為對方肯定會告訴他這件事。

這導致,對此一無所知的賀聞溪,直到在車裏見到裴厲,才知道家裏多了個人。

如此離譜的事情,就在他們家發生了。

不過類似的事也不是沒有過。

他記得他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通知開家長會,他爸媽答應一定會到,沒想到開家長會那天,他爸媽一個都沒來。

後來才知道,他爸以為他媽媽會去,他媽媽以為他爸會去,於是一個飛國外開會,一個飛明州參加財經論壇,雙雙不見人影。

不過——

一隻手臂自然垂下,另一隻手無意識轉著筆,賀聞溪靠著椅背,望了眼臥室那麵牆,心情有點複雜。

他才知道,裴厲原來是孤兒。

想到什麽,賀聞溪猛地坐直身體,下單了一個跑腿代購。

一牆之隔。

裴厲打開燈,見這個臥室套著衣帽間和洗手間,他放下東西,徑自打開盥洗池的水龍頭,用冷水洗了臉,才感覺精神了點。

他今天早上才被一輛車從孤兒院接出來。

中考之後那個暑假,院長向他抱怨,院裏拿到的社會捐助越來越少,已經捉襟見肘,但還有很多年紀小的孩子和有障礙的孩子需要照顧,花銷非常大。

他以為他明白院長的意思。於是他把學校給的獎學金和平時存下的錢,都交給了院長。

但隻是杯水車薪。

所以,在他臨去學校前,突然被叫去院長辦公室,在裏麵見到一個戴著金邊眼鏡、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時,並沒有多意外。

院長麵對這個自稱“沈助理”的人,顯得很局促,她沒有顧得上裴厲,隔一會兒就會細心整理沒有任何褶皺的外套,聲線放得很輕柔:“賀老先生能選中裴厲,是裴厲的榮幸,也是我們院的榮幸。”

沈助理坐在掉了漆的木椅上,仿佛和坐在金碧輝煌的會議室裏沒什麽區別,他謙和道:“不管是成績還是品行,裴同學都非常優秀,院長肯定花費了很多心血。”

“沒有沒有,裴厲這孩子,從小就很懂事,又聰明,很少讓人操心。中考的時候是市狀元,後來進了七中,也一直都考年級第一。不瞞您說,院裏來來去去這麽多孩子,不管是成績還是長相,我都沒見過比裴厲還出挑的。”

院長按了按眼角,“真到了這時候,還是有點舍不得。”

沈助理禮貌地表示理解,等院長情緒平複了,才繼續開口道:“談好的捐助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就會有同事過來跟您進行交接,老先生的意思是,裴同學在這裏長大,他想盡一份心意。”

院長笑容更真實了些,站起身,雙手去握沈助理的手:“我替院裏的孩子們感謝賀老先生的善意。”

沈助理點點頭:“另外,既然手續已經辦好,我們今天就想把裴同學接走,您看方便嗎?”

“方便,當然方便!”院長連忙道,“裴厲東西少,收拾起來很快的!”

沈助理辦事效率非常高,當裴厲離開孤兒院,跨越大半個城市,站在四中陌生的校門前時,他在七中的學籍已經轉出來了。

接下來,他被帶著見了校長,見了教導主任,見了年級組長,每個人都笑容滿麵,誇他的成績,誇他的品行,不吝溢美之詞。

裴厲站在旁邊,望著辦公桌上的翻頁台曆,安靜聽著。

他們說的每一句,似乎都跟“裴厲”有關。

但又好像每一句,都和他沒什麽關係。

不用征求他的意見,不用詢問他的想法。

就好像他不是一個人,隻是一件貨物,或者一個物品,擺出談好的價碼,辦好交接的手續,就可以將他從這裏拿到那裏。

難過嗎?倒也沒有覺得難過。

隻是覺得心裏像一處峽穀,灌滿了四麵八方吹來的風。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第一下和後麵兩下間隔很長,敲門的人似乎非常猶豫,連力道都落得很輕。

“哢噠”一下,裴厲開了門。

天知道賀聞溪是走了多遠的心理曆程,才成功把自己整個人給挪這兒來立著了。

不過人是立著了,但嘴好像忘了帶過來。

別慫唧唧的啊!

賀聞溪在心裏無聲呐喊。

走廊裏,臥室門邊,兩個人就這麽安安靜靜麵對麵站著。

裴厲開了口:“有事?”

賀聞溪:“不好意思啊。”

沒想到兩個人正巧同時開了口。

可能是太過熟悉,雖然隻有兩個字,但賀聞溪一聽就發現,裴厲的嗓音帶了點啞意,再仔細看,發梢和睫毛濕漉漉的,像是不慎被打濕,發尖還滴著水。

走廊的燈光下,他的臉色也透著些蒼白,眼底依然沉暗,卻泄露出了兩分壓不住的疲憊。

賀聞溪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即便相處三年,他也很少見到這樣的裴厲。

可以說,他幾乎是第一次,從向來目標明確、沉斂又驕傲的裴厲身上窺見“脆弱”。

是的,脆弱。

明明這個詞,根本不可能和裴厲沾上邊。

賀聞溪站在原地,想問,“你怎麽了”,或者,“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但最後,他說出口的隻有:“今天晚上上車前,我事先不知道你在車裏,有點……驚訝,所以才會把車門開了又關上。回來的路上,我腦子有點亂,一時沒顧上跟你打招呼。”

越說越順暢,但賀聞溪內心依然有自己的小倔強,沒有說“對不起”,別別扭扭地重複了一遍總結詞:“所以,不好意思啊。”

完了又謹慎地確認,“你沒不高興了吧?”

語氣有兩分不自覺的小心翼翼。

仿佛麵前的人是什麽易碎品般。

裴厲靜靜地看了賀聞溪幾秒。

隱約有極複雜的情緒從他晦暗的眼底輕掠過,又在極短的時間裏被他徹底地收斂、壓製,再看不清。

他收回視線:“明天還要去學校,早點睡。”

聽完裴厲這句,賀聞溪心一下落了地。

還有心思管他早睡晚睡,說明沒有不高興了。

遲疑兩秒,賀聞溪把一直藏在身後的東西遞過去:“給你的。”

他手裏拿的是一雙黑色拖鞋,除了顏色,品牌款式都跟他自己腳上穿的一模一樣。

裴厲垂下薄窄的眼皮,看著遞來的東西,沒接:“我有拖鞋。”

賀聞溪抬了抬下巴:“顧叔給你準備的是客用,穿久了會硌腳。我這雙是……是跟我腳上這雙一起買的,我穿了一個冬天,踩著很舒服。”

而且,顏色也是裴厲喜歡的顏色。

說完,也沒管裴厲到底接不接,賀聞溪彎腰把拖鞋放到門口,走了。

裴厲關上了門。

玄關櫃上擺放著一幅油畫,上方射燈的光映在牆壁上,呈現出一道暖色的弧光。

裴厲徑直找了換洗的衣服,進浴室衝了個澡。

十分鍾後。

臥室的門再次打開。

燈光下,有人折下腰,冷白勻長的手將放在門口的拖鞋拿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