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穩如早上出門的時候，又一次看見好些人在那片小空地上杵著，似乎還吵起來了。
“就那麽一點兒貨，哪夠我們分的？像昨天那七個西瓜，一家分一片都不夠！”
“一家人分一片，那好歹幾十家人都能分到西瓜吃，要是你們一家人全買了去，那不就隻有你們自家人吃得上了？”
“謔，瞧瞧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家自己出的錢，難道還要分給你們不成？”
——這是發生了什麽？
謝穩如一頭霧水，剛走上前，那幾個正吵著的人察覺到他的身影，齊齊轉過頭，爭先恐後地嚷嚷起來。
“謝隊長，你評評理！”
“謔，謝隊長，您這是來得正正好啊，這事兒您一定要給我個公道。”
謝穩如平時也早習慣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了，看他們這樣也沒太驚訝，耐著性子問：“怎麽了這是？”
“還不是那個葉子休息站的事兒嗎？老楊這家夥一大早就來這兒蹲著了，想一個人把那什麽休息站的貨全給買下來。謝隊長您說，他這幹的什麽事兒啊？”
“我怎麽了我！那休息站就一商店，我跟人商店買東西還不成了嗎？謝隊你說，這老劉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點？”
“咱們廢星裏頭的食物都是挨家挨戶按人口分配的，這是早就說好的！你這是亂了規矩！”
“要分配的是帝國給咱們的物資支援，這商店裏頭的東西，誰跟你講分配了？”
兩人就在謝穩如的眼前再次吵了起來，謝穩如按了按額頭，有點兒無奈。
那休息站的機器人壓根就還沒來，這些人自己倒先吵了個不可開交……這要是傳出去了，恐怕別人都得笑話。
但謝穩如沒有立刻製止他們。
廢星的居民們也得幹活兒，但幹的不多。他們這裏有工廠，機器人負責去汙染區裏把那些可回收資源拉回來，工廠裏的人負責回收處理，然後賣給一些擁有許可的公司。
賺到的錢三七分，員工拿七分，剩下的三分是營地共同資產。如果營地裏想要添幾台大型機器人，謝穩如就會用這筆錢向帝國的貨運飛船申請購買。
廢星裏實在沒有太多可以用錢的地方，居民們對工作的態度也很消極，廠裏堆著的待處理資源已經能懟到天花板上去了。
工廠掙的錢少，營地的共同資產也少。謝穩如已經為這事兒發愁很久了——他一直想買個教學機器人，讓營地裏的小孩兒也能上點兒基礎課程，但教學機器人的價格最低也要六位數的星際幣。
這是個好機會，風險與利益並存。
謝穩如不動聲色地想。
短短幾秒內，他便有了決斷。
“老楊說的沒錯。”
那兩個正吵得唾沫橫飛的男人再一次齊齊轉過頭來，蹲在一邊的圍觀群眾抬起頭。
謝穩如說：“但老劉說的也有道理。”
不等他們再次開口，謝穩如繼續道：“就像老楊說的，咱們廢星裏的人當然有權利找商人買東西，這是你們的自由。要不是普通的貨運飛船進不來咱們這片區域，咱們也能網購一些食物和需要的物資。”
他頓了頓，“但你們也知道，我們0183離戰線近，葉子休息站背後的老板是第一個能把貨送到我們星球上的商人。能源紊亂期間，情況特殊，這休息站站長手上恐怕也沒什麽貨，一家人就能買空了。”
他一番話說完，又像是什麽都沒說，其中一人就急了：“謝隊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能源紊亂期間，我把休息站的貨都買下來，咱們自己分配，就像前兩次那樣。”
謝穩如說：“但是等能源紊亂風暴過了，我就不管這事兒了。”
這話就說得明白多了。老楊還要再說話，謝穩如看了他一眼：“我清楚點兒說，現在是危機時刻，誰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別人都盯著呢。”
老楊臉上頓時就露出了有點兒尷尬的表情。
“謝隊長，你這說的什麽話。”
他扭過頭去，嘟嘟囔囔的：“唉，那個休息站的老板是個好人哪，就是拿出來賣的貨也太少了，路邊攤的規模都……”
他的聲音一頓，眼尖地注意到了不遠處銀白色的小身影，登時沒了聲音。
……
葉聞笙在地圖上找到了謝穩如的Q版圖標，一路操控著小機器人往他那裏走。
那隻叫楊文覺的小人頭上的對話氣泡慢慢淡去，葉聞笙瞥了一眼，忍不住皺皺鼻子。
——竟然把她家那一看就很高大上科技風的休息站跟路邊小攤比！
……雖然他說的倒也沒錯。
麵粉有點兒難定價，不像外頭賣的麵粉那樣都是一袋一袋的，地裏種出來的麵粉一份就和玉米棒差不多大，苞葉合得嚴嚴實實，也看不出來裏頭裝了多少斤的重量。
葉聞笙琢磨了一下，索性定了個十五星際幣一份的價錢。
除了小機器人把長得奇形怪狀的麵粉棒子拿出來的時候謝穩如呆了一下之外，和他的交易與從前一樣幹脆爽快。一百六十五星際幣入手，任務進度變成了（235/500）。
加上之前背包裏買完種子剩下的二十星際幣，葉聞笙現在背包裏就揣著一百八十五星際幣了。
“離開餐廳的五百星際幣還差三百一十五，”
小機器人坐上飛機返航，葉聞笙從茶幾下邊翻出了個小計算器敲敲打打：“或者再賺到兩百六十五星際幣，領取主線任務獎勵，然後把營養液轉手賣出去……明天能收獲三塊地的麵粉，如果能收上十五份，那就是兩百二十五星際幣。”
最遲後天，也就是遊戲第五天，就能把餐廳開起來了。
葉聞笙哼起了小曲兒。
回休息站的時候小精靈已經不在停泊口了，葉聞笙指示小機器人離開停泊區，瞅了眼停泊口的信箱。
信箱裏至今空空如也，沒收到過任何信件，也不知道謝穩如的友人增幅所解鎖的前線戰報什麽時候才會送過來。
地圖上小精靈的Q版大頭正在初始區域裏打轉，葉聞笙點擊地圖切換區域。
西斐爾正彎腰站在農田邊，手裏拿著個小鏟子，正在鏟土。三袋麵粉種子被他擱在了腳旁，似乎已經打開了一袋。
他身上那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變得更髒了，袖口褲腿沒挽起來，都沾上了泥，和總是幹幹淨淨的小機器人成為了鮮明的對比。
葉聞笙陷入沉思：“小西好像不怎麽會幹農活兒的樣子……”
畫麵上的小人慢吞吞地鏟啊鏟，地裏慢吞吞地出現了一個小坑。葉聞笙挪開目光，扒拉了下屏幕。
她想看看透過被撕開的袋子看看麵粉種子長什麽樣，放大畫麵後目光卻凝在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土中露出了點點暗紅色的殘渣，有點兒像是肉沫。
“……”葉聞笙狐疑地喃喃：“這是什麽？”
她伸出手，點了點那堆殘渣。畫麵上跳出了一個小小的物品昵稱。
[可疑的豬肉殘渣]
葉聞笙一個倒仰。
她震驚了。
“是誰！偷吃了我辛辛苦苦三天才種出來的豬肉！”
手機畫麵上出現了一個小人的影子。
小精靈終於鏟完了一個坑，沉默著撿起了一袋麵粉種子，把種子埋進坑裏。葉聞笙看著他，聲音忽然變小了一點兒。
她眨巴眨巴眼，閉上了嘴。
說起來，小精靈好像從昨天到現在就沒吃過什麽正經飯……
葉聞笙有點兒心虛地點開他的角色麵板。
饑渴度、饑餓度和清潔度又全部變回了差，三個赤紅紅的大字列在界麵上，觸目驚心。
又渴又餓，還得幫她幹活兒，弄得身上也髒兮兮的。
……這是什麽人間慘劇，葉聞笙自己都忍不住沉默了。
小精靈把種子埋進了田裏，用腳踩了踩土壤。
明明餓得慌，卻一直一聲不吭地幹活兒，什麽都不抱怨。葉聞笙看著小人的動作，抹了抹眼角，猛地進行了一番打開背包的操作，幹脆利落地把豬肉全部拖了出來，擺在旁邊放著農藥肥料的箱子蓋上。
一二三四，四條豬肉全部擺了出來。畫麵上的小人注意到了憑空出現的豬肉，轉過頭，愣愣地看著。
“小西啊，隨便吃肉，不要客氣，管飽！”葉聞笙對著屏幕碎碎念：“四條肉夠你吃的嗎？不夠我再種一點兒，要不再種點西瓜？過幾天那些果子也……”
她的聲音忽然一頓。
……一二三四？
畫麵上擺出來的確實是四條豬肉，背包裏的豬肉一條都沒少。
那地裏的豬肉殘渣是哪兒來的？難道說在她還沒有收獲的時候，小西就跑去地裏，自己摘了肉吃？
疑惑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葉聞笙沒有在意那些細節。
小人的目光從那四條肉上掠過，默不吭聲地轉過頭，繼續幹活兒。葉聞笙一直瞅著他，心頓時就軟了。
瞧瞧這精靈，還怪客氣的。葉聞笙心生憐惜，正準備去戳戳他再次示意這些豬肉是他的口糧，下一秒就看見小機器人走了進來。
身後還跟著一隻昂首挺胸的小雞。
“說起來，小雞的口糧也得準備起來了。”葉聞笙有點兒苦惱：“可是小雞一般會吃些什麽？商店裏也沒……”
她的聲音再一次停住。
畫麵上的小雞不知道嗅到了什麽，拱了拱腦袋，忽然張開了翅膀。
葉聞笙：“……咦？”
小雞嗖的一下撲騰了起來，展翅飛翔。
葉聞笙：“……哎？”
小雞往箱蓋子上放著的豬肉的方向猛地一個滑翔衝刺，尖尖的鳥喙一張一合。
葉聞笙：“……哇！”
一條豬肉消失在了小雞的尖喙裏，點點殘渣掉了下來。
葉聞笙目瞪口呆地看著，直到它又要去叼第二條豬肉，才回過神來，猛地把剩下的三條豬肉再次收回背包裏。
罪魁禍首蹲在箱蓋子上，腦袋上冒出一串氣泡。
【[奇妙靈雞]：“嘰嘰嘰！嘰嘰嘰嘰……”】
葉聞笙：“……”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又痛失了一條珍貴的、三天才能種出來的豬肉。
嘰你個大頭鬼啊！我的豬肉！
葉聞笙痛心疾首，憤怒地拍了小雞屁股一下。小雞從蓋子上掉下來，嘰嘰嘰叫著跌了個跟頭。
在它落地的那一瞬間，一顆五顏六色的蛋掉了出來。
五顏六色這個形容詞絕沒有誇張，不僅色彩豐富，蛋殼上還有不同的花紋。
在看到它的那一刹，葉聞笙的腦海裏響起了一段熟悉的念白。
“每個孩子都擁有心靈之蛋……”①
奇妙靈雞拍拍屁股，大搖大擺地飛走了。葉聞笙盯著那隻造型奇異的蛋，還沒緩過神來。
“……這是什麽，”她震驚了：“小雞的守護蛋嗎？”
作者有話說：
↑小雞當然不可能有守護蛋！（誤
①“每個孩子都擁有心靈之蛋……”：出自動漫《守護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