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發送鍵被她重重按下，葉聞笙忍不住提起了心，屏著氣等待小精靈的答複。
但西斐爾一直坐在牆邊，動都不動，隻是死死地盯著機器人看。
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什麽。
跟廢星上的居民們交流的時候，他們的交流內容完全是圍繞著玩家的商品貨物、買賣交易轉著的。聊天時不會出現牛頭不對馬嘴的情況，葉聞笙覺得多半是因為聊天範圍局限，關鍵詞容易觸發提取。
但現在和小精靈對話就不一樣了，玩家什麽都有可能說，遊戲的數據庫也不可能包含了每一種對話的應答，所以她剛才發出的這句話，可能沒有小精靈能夠提取的關鍵詞，導致畫麵就這麽卡在了這裏。
葉聞笙想著，剛想要再打字，就看見那隻精靈突然動了。
他一隻手撐在牆壁上，慢慢站了起來，雙眉下壓得很緊，瞳仁緊豎成針。
或許是剛才跳出來的動作旁白還在葉聞笙腦海中揮散不去，她莫名其妙地從精靈的身上感到了一股殺氣騰騰的氣息。
但他沒有撿起地上的鎖鏈，也沒有靠近。
【[西斐爾]：“……你是誰？”】
“他跟我好好說話了！”葉聞笙興奮起來：“好感度也沒有減少！”
這代表著她終於在這一條主線上邁出了正確的一步，葉聞笙神色難掩激動，繼續打字。
【[機器人01]：“我是葉子休息站的機器人，現在是你和……和小笙之間的傳話筒。”】
【[西斐爾]：“小笙？”】
【[機器人01]：“呃，就是你口中的那個主人啦。”】
在她發出去這句話之後，葉聞笙看見精靈的神色明顯沉了下來，腦袋上也冒出了一個明晃晃的赤色【-5】。
她“哎呀”了一聲，連忙試圖補救。
【[機器人01]：“當然，她不覺得自己是你的主人，她認為她和你是未來並肩奮鬥的好夥伴！”】
【[西斐爾]：“……夥伴。”】
【[西斐爾]：“嗬。”】
【-50】
葉聞笙：“……”
葉聞笙忍不住捶沙發。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攻略角色啊喂！
連續扣了兩次好感之後，剛才還勉強能好好說話的小精靈身上明顯又開始散發黑氣了，滿臉陰沉地盯著機器人看。
俗話說事不過三，葉聞笙猶豫了一下，想到之前和這隻精靈的互動，決定不閑聊了。
【[機器人01]：“我會放你出去。”】
“……”
正在慢慢移向地上那條鎖鏈的西斐爾步伐一頓。
心中升騰的躁鬱邪火似乎在聽到那句話的那一瞬間驟然一凝，又猛然燒得更旺。西斐爾沉默了半晌，慢慢偏了偏臉。
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那隻金屬傀儡的影子，他的眼神裏看不出狂喜，也並無意外，隻有一層很冷很深的死寂。
“哦，是嗎？”
西斐爾很輕地問：“要等到什麽時候？”
那隻傀儡冷漠地告訴他：“隻要你好好配合，馬上就可以出去，現在主人需要知道你的一些信息，例如你平時的……”
隻要好好配合？
配合什麽？像生於艾卡西亞黑暗時代的那些奴仆們一樣，卑躬屈膝地去討好他們的主人嗎？
西斐爾笑了起來。
他連地上的鎖鏈都沒有去撿了，像野獸一樣飛身上前，撲倒了那隻奇形怪狀的傀儡。
傀儡毫無神采的眼珠開始猛烈地閃爍起紅光，西斐爾手指緊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了它的臉。
傀儡斷斷續續發出一些不規則的音節，似乎在喊著什麽警報。他的指節迅速變得紅腫，緊握著的手指疼痛不已。
如果是放在從前，他或許能夠一拳打凹這隻傀儡惡心的嘴臉。但現在他揮出的拳頭隻能帶給他自己痛楚。
金屬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在某一個瞬間，他充血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一縷悲哀。
太狼狽了。
他本不想這麽狼狽的，無能地揪著一個傀儡發泄怒火，但他無法克製，忍受不住。
眼前光斑閃爍，久遠而模糊的畫麵在眼前穿插著閃過。那些在他身邊倒下的人影，那些怒喊著號子向前衝鋒的騎士，那些……那些……
夥伴。
劇烈的喘/息中，他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急促的哽咽。
那個隻敢藏在傀儡之後的“祂”，漫不經心地戲弄別人渴求的“祂”，又怎麽敢把“祂”自己與他們相提並論？
“警報，警報！……別打啦別打啦……警報！遭受襲擊！警報！……我真的沒騙你啊……警報！紅色警報！……冷靜一點……警報！”
傀儡不住地說話，西斐爾聽不懂它在說些什麽，也懶得去聽。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跨坐在傀儡的身上，眉眼之間帶著陰森戾氣：“無論你們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讓‘祂’親自來見我。”
傀儡好像輕輕抖了一下，變成紅色的眼珠一閃一閃，最後變成了橙色。
它再次開口，聲音卻不像之前那樣毫無波瀾了，從機械音更換成了一個稚嫩的童聲。
“我、我我我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
這是什麽把戲？
西斐爾舒展了一下手指，摁在傀儡冰冷的臉上：“閉嘴。”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它，一張臉背著燈光，看不清神色，隻有金色的眼睛裏帶著淬了毒的寒光。
“如果‘祂’做不到——”
“轟隆——”
他的狠話沒能放完。
震耳欲聾的聲響在耳畔猛地炸開，西斐爾下意識偏頭去看。
巨大的一塊金屬板材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砸在地上。
一捆深色銅棒出現在了牆角。
一摞螺絲釘叮叮當當散了一地。
一顆大西瓜從**滾了下來。
……
一把豎琴落在了房間一角。
陳舊的、滿是磕痕的豎琴。
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樣出現在本就不大的小屋裏，西斐爾忽地怔住，身下壓製著的傀儡已經蚯蚓般滑開，抱著腦袋從門上的小門裏逃走了。
……
葉聞笙兩根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劃動，一股氣兒把背包裏的東西全部劃拉出來了。
“沒有！任務還是沒有完成啊！”她著急地對語音那頭被她緊急拉來做場外協助的秋秋說：“我已經把背包裏獲得的所有道具都丟出去了！”
“不可能啊！”秋秋也在語音另一頭叫：“這遊戲的任務不卡道具材料的，既然要你找到小白毛的愛好，那你一定已經獲得了那個關鍵道具才對！”
“什麽任務不卡道具材料？”葉聞笙覺得秋秋跟她玩的不是一個遊戲：“我覺得這倆主線都起碼要卡十來天呢，不說精靈這條任務線了，就那農田種上一天才能收獲，哪能那麽快賺到五百星際幣……哎！”
畫麵上的小人忽然動了，葉聞笙下意識叫了聲，又連忙噤聲，專注地看著小人的動作。
秋秋在那邊問：“什麽種一天？你這往田裏頭種了什麽靈丹妙果呢要種上一整天？”
葉聞笙心不在焉地回答：“就是種那個……哎！”
畫麵上忽然彈出任務完成提示，她先是愣了一下，讀完提示後忍不住又驚喜地喊了一聲：“哎，愛好！找著愛好了！”
那頭秋秋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跟著激動起來：“是吧！！我就說嘛！肯定有關鍵道具的！”
她興奮完又忍不住笑：“怎麽一經營遊戲都能被玩得一驚一乍的，笙笙，我真服了你了。”
葉聞笙為自己辯解：“我一個人玩兒的時候才沒有這麽大呼小叫的，跟你玩遊戲容易上頭。”
蹲在沙發背上看窗外風景的雪團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葉聞笙認為它大概還是在讚同她的話。
場外協助圓滿退場，葉聞笙掛了語音通話，戳開小精靈的個人界麵看了看。
【姓名：西斐爾
饑餓度：中
饑渴度：中
清潔度：良
愛好：豎琴、？？？
好感度：-100571】
……是豎琴啊。
葉聞笙又一拍腦殼：“精靈，豎琴，這不是常見元素嘛！”
她之前還養成過一隻七弦琴技能滿級的精靈呢，怎麽就忘了這回事兒。好在現在還不太晚，葉聞笙連忙去背包裏查看任務獎勵。
一顆水晶許願石，一把小屋鑰匙。
——這下小精靈一路狂掉的好感度終於該迎來轉折點了吧！
畫麵上的小人一隻手拿起了豎琴，沉默著看著它，剛才的戾氣仿佛瞬間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身上的衣服真的很破舊，頭發因為剛才的單方麵廝打變得有些淩亂，配上那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落寞的神色，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葉聞笙看了看被他丟在房間角落的那件精靈裝，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了一個念頭。
……不然用這把小屋鑰匙作為交換，讓他穿上精靈裝吧？
這個念頭隻是在葉聞笙腦海中很短暫地存在了一瞬，下一秒就被她抹除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之前的任務詳情說的都比較委婉，這隻小精靈實際上情緒特別不穩定，有點兒陰晴不定的味道。上一秒狂風暴雨，下一秒可能就和風細雨了。
“還是別冒險了吧，說不準又要掉上幾百點好感度了呢。”
葉聞笙嘀嘀咕咕，把小屋鑰匙從背包裏拖了出來，放到精靈的腦袋上。
頭頂上突然多出來的重量太容易察覺了，西斐爾剛才還有幾分恍惚的神色瞬間回神，下意識晃了晃頭。
他頭上的那把鑰匙從頭發上歪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畫麵中的小人下意識低頭看去。
葉聞笙看見他的身體僵住了。
【[西斐爾]：“……什麽？”】
長久的沉默。
機器人01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跑出去了，葉聞笙生怕錯過什麽重要劇情，不想再跑出小屋把它給抓回來，隻能眼巴巴地盯著屏幕看，試圖用意念和精靈溝通。
——這是鑰匙啊！鑰匙！不是通往廁所的鑰匙！是通往休息站的鑰匙！
你剛才不是很想開門嗎！這就是開那扇門的鑰匙！
也不知道是不是葉聞笙無聲的意念真的傳達到了手機的另外一邊，僵硬的小人終於動了。
他彎下腰，撿起了那把鑰匙。
一個綠色的氣泡從他的頭頂慢吞吞地浮現。
這是加好感度的氣泡，葉聞笙在其他小人的腦袋上看見過。
……終於要迎來這一刻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種苦盡甘來的感覺太過令人感慨了，她心髒都停跳了一拍，屏住呼吸，目光飛快地移向那個氣泡。
【+0.01】
葉聞笙：“……？”
她覺得自己的頭頂上也要緩緩冒出一個金燦燦的問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