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殯葬從業者
一時間,眾人背後的冷汗幾乎浸濕了衣衫。
莫傑皺眉:“剛才那個紙人,是一個怨咒的載體。”
發帶男慌忙問:“傑哥,你能解這個怨咒嗎?”
莫傑沉穩回答:“嗯,我試試。”
他還名不經傳的時候,曾經九死一生在副本中得到解咒術。
自從有了它,沒有怨咒他無法攻克。
他也正是靠著這種解咒術才縱橫副本,連排行榜前200的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這次肯定也一樣——
莫傑的手一頓。
不行?!!!
為什麽不行?
他額頭青筋綻開,不管如何嚐試,都沒法撼動身體裏的那股陰冷氣息。
莫傑終於慌了。
“這個怨咒……非常厲害。”
他的話音落下,恐懼瞬間像病毒般蔓延。
其他人原本以為怨咒絕對可解,看到消息時隻是畏怯一瞬,現在徹底陷入了恐慌中。
“我們紙質化到50%,恐怕就沒辦法移動了……”
“或許一撕就碎。”
“而且還容易點燃。”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要打開信封開始工作。即使不知道工作內容是什麽,但都清楚它絕對很危險。
怨咒染身,無異雪上加霜。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鍾穎恨得咬牙切齒。
這時白秋葉舉起手:“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房間了。”
“回房間?”
白秋葉指了指隔壁臥室:“還有點時間,正好養精蓄銳。”
付瑤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我們才中了怨咒啊,你不害怕嗎!”
白秋葉說:“怕啊,但是著急有什麽用嗎?”
付瑤一時語塞,那紙人都自焚了,他們連發泄的地方都找不到。
工作事項出來之前,大家也不可能到處亂跑。
發帶男冷然說:“管她什麽,愛去哪兒去哪兒。”
莫傑沒多說,隻是叮囑白秋葉不要去有屍體的那間房。
一行人回到樓下,付瑤有些擔心地抬頭看向天花板:“她一個人在上麵,會不會出事啊?”
發帶男:“出事不奇怪,不出事才奇怪。”
付瑤十指交握:“那我還是把她叫下來吧。”
鍾穎涼涼地說:“她隻有1級,脾氣卻大得很,還要我們道歉。誰管她啊!”
一旁的柳鶴一語不發,坐在凳子上垂眸看著腳尖前的地磚。
付瑤又看向莫傑:“傑哥,你說呢?”
莫傑搖頭:“不用強求,隨她去吧。”
付瑤:“她多半會死啊。”誰都知道單獨行動的人是最容易死的。
莫傑歎了口氣:“我們這支隊伍,也該死個人了。”
投石問路。
死個人探探情況。
付瑤倒吸一口氣:“傑哥你不是挺重視她嗎?”
“她的價值源於她碰到的大佬,而不是她本身。”莫傑推了推眼鏡說,“相逢即是緣,她如果願意一直跟緊隊伍,我也絕對歡迎。但是自己作死,我管不著,也沒義務去管。”
付瑤聞言不再相勸,也和眾人一起等待淩晨的降臨。
白秋葉進入臥室以後,將袖子掀起來捏了一把手臂。
皮膚顏色比剛才更白,但掐一把後隱隱還能看出血色。
這隻是紙質化第一階段,後續會發生什麽,她也不清楚。
[你看起來很不妙。]
09在她腦海中說。
“這個怨咒我從來沒有觸發過。”她眉頭緊鎖,“但那個紙人我見過。”
她第一次進入這個副本,其中一個隊友死的時候,臉像加多了漂白劑的衛生紙,背上就背著那個紙人。那人死後,紙人就不見了。
當時她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新人,除了害怕什麽都不會,更別說調查了。
之後的十三年循環中,貓不是沒叫過,但最多引發屍體詐屍,紙人卻是一次未見。
“副本變得不一樣了啊。”說明循環開始被打破,白秋葉有些緊張地拽了拽裙子,“我又高興又害怕是怎麽回事……”
雖然心情複雜,她還是在**躺下了,那隻貓就在她身邊踱來踱去。
每次循環開始,她的身體會恢複成第一次進入副本時的狀態。
包括她的衣服、發型、樣貌,所以即使在副本中度過了十三年,但她也一點沒變。
當初進入副本時,她早八晚九上完一天課,累得像條死狗正要回宿舍睡大覺,沒想到剛踏出教室,就被卷入了副本中。
她的係統出bug後,每次循環她都會回到上完一天課累死累活的狀態。
這種狀態下進行副本非常危險,在摸清這個時間點絕對安全後,白秋葉每次都會在這間臥室休息一會兒。
‘等我出去了,我就立馬聯係爸媽。已經過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興奮抵不過疲倦,白秋葉很快就陷入沉眠。
她睡了一會兒,突然從夢中驚醒。睡覺前房間的燈明明開著,現在卻是一片漆黑。
白秋葉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摸著黑往前走了幾步。
打開門走出臥室,走廊終於有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借著這點光,她看到無數的黑色鐵鏈從虛空中落下,彼此交錯構成一張鋼鐵鑄成的巨大網。
仿佛飲用過量苦艾酒後的抽象派油畫,以黑為主的濃重色調提高了空氣中塵埃的密度。
一束淺白色的天光圈出一個狹小的光圈。光明畫地為牢,攏住鼻息。
那裏站著一個人。
鐵鏈的另一頭,生於他的背脊,仿佛鋼鐵組成的羽翼。
鋼鐵繭中,失去暴虐的野獸如此沉寂。
直到,寸光落在他臉上,瞳孔有破釜沉舟的星火重燃。
那個男人側過身,一頭短發被吹得卷曲而淩亂,擋住了他的眉眼。
白秋葉竭力想將那些該死的頭發掀開,看清楚他的臉,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如同曼珠沙華永不相見的花葉。
“下一次會改變的,我已經——”
狂風落下帷幕,風聲將他的話吞沒,白秋葉跌跌撞撞而行,跌坐於異樣的料峭間。
她猛地從**坐起來,房間還是一片明亮,她仿佛下墜到另一場夢中。
“給我滾回來啊!”
不知道穿山甲最後說的什麽的絕望莫過於此。
這個人已經出現在她夢裏十三年,從她被卷入副本開始,就間斷地夢到這個場景。
剛開始,她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到現在她已經能看清楚對方的半張臉。
“他最後說的到底是什麽……”白秋葉雙手撐著下巴盤膝坐在**,陷入了沉思,“要是能找到,我鐵定把他打成篩子——算了我誰都打不過……”
想到自己隻有1級,白秋葉哭喪著臉。
這時,臥室門被砰砰敲響,白秋葉開口問了句誰呀。
“是我,莫傑。”門口的人回答。
白秋葉瞥了一眼貓,還安安穩穩地翻肚皮躺著。
她走到門口把鎖打開,莫傑一臉凝重地站在外麵。
他問:“你沒出什麽事吧?”
白秋葉誠實地回應:“我出事了能搭話嗎?”
“……”莫傑一時有些無語,“算了,你先下來吧,時間到了我們拆信封。”
白秋葉點點頭,和他一起走到樓下。
付瑤看見白秋葉後長舒一口氣:“你非要一個人待在上麵,還好沒發生什麽。”
“你怎麽知道什麽都沒發生呢。”白秋葉說,“萬一我已經不是我了?”
客廳裏的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付瑤尷尬地笑了兩聲打破沉默:“……哈哈,你可真會開玩笑。”
白秋葉心想她才沒開玩笑,這些人一點都不謹慎。
莫傑:“我們先看工作內容。”
他從衣服裏拿出那張信封,打開封口的時候,手指抖了一下。
【第一項工作
工作時間:00:00——04:00
工作事項:洗骨。
工作聯絡人:村口王師傅。王師傅住在刷了紅牆的房子裏。
工作獎勵:5生存券。
曠工懲罰:嚴重違紀,扣除100生存券,強製取消第二項工作資格。本次職級評分上限降為60分。
工作進度:0/2】
鍾穎臉色煞白:“洗骨……不會是我想的那種吧?”
白秋葉幽幽地說:“說不定是呢。”
莫傑果斷起身:“時間不多了,我們直接過去。”
付瑤問:“屍體怎麽辦?”
不怎麽說話的柳鶴說:“我守著。”
白秋葉聞言,多看了他一眼。
這些人都很忌諱單獨行動,柳鶴居然主動提出來,有些古怪。
莫傑:“也好。要是出了什麽事,你直接往村頭跑。”
柳鶴冷漠地點了點頭。
白秋葉又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目光相撞。
柳鶴麵無表情,淡淡地移開視線,繼續一言不發。
09在白秋葉腦海中問。
[你很注意他。]
[你想跟他合作?]
“我覺得他有陰謀。”白秋葉回答。
[……]
她之所以會注意柳鶴,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
柳鶴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又非常地違和。
她能從柳鶴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但具體是誰,連她都說不清楚。
村子裏黑壓壓一片,沒有路燈,隻有透過霧氣的一抹冷月,將街道照亮。
周圍的建築打上一層泛藍的光,瓦片偶爾折射,如同一張一合的眼睛。
遠處彌漫著稀薄但無法看穿的霧,風吹時緩緩移動,仿佛百鬼夜遊。
一路上他們沒有聽到一絲響動,整座村子陷入死寂,萬籟俱寂。
終端提示裏的村口並不難找,因為這個村子不大,出村就一條主幹道,一眼就能看透。
王師傅住的紅房子也非常明顯,整個村就隻有他一戶牆上刷了紅漆。
“這房子——”發帶男欲言又止。
像是將黑暗撕出了一道紅肉翻飛的傷口,透著古怪和詭異。
莫傑:“走吧。”
村裏的其他房子都關得死死的,但王師傅家中,門居然虛掩著,像是準備好了迎接他們一般。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從屋後竄出來,跑到他們麵前,把莫傑四人嚇了一跳。
小孩的腦袋很大,身體看起來卻營養不良。手上抱著一團血糊糊的蟾蜍,正捏來捏去。
她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娃娃。”
莫傑幾人一愣。
什麽情況。
白秋葉卻習以為常,順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遞給小孩。
她說:“沒有娃娃,但可以請你吃顆糖。”
小孩接過糖,嘻嘻一笑,從他們旁邊跑走了。
鍾穎看著小孩的背影:“這……是人吧?”
“應該是的。”莫傑說著看向白秋葉,“你怎麽會隨身帶糖?”
白秋葉:“我在杜寡婦家二樓拿的。”
莫傑幾人回想起二樓的臥室裏確實放著糖。
但是正常人敢拿嗎?
但想到這個1級菜雞還吃了柿餅,隻是拿顆糖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一時間,幾人啞口無言。
這時,虛掩的門內傳來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
“來都來了,怎麽不進來。”
莫傑躊躇著將門推開,濃鬱的劣質脂粉氣充斥著整個屋子,嗆得眾人咳嗽起來。
隻見房間深處有一張兩米長的大桌子,上麵擺滿了各種顏料、化妝品、紙片。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散落的針線和剪刀。
一個身材瘦長,臉拉得像絲瓜瓤的男人正麵無表情地拿著一支沾了口紅的化妝刷,在麵前的一顆腦袋上描摹。滿地都是黑色的斷發,讓人無從下足。
發帶男嚇得差點奪門而逃,被莫傑一把拉住。
“你看清楚。”
發帶男定睛一看,原來那顆腦袋是個假的。它臉上被拍上了白澄澄的粉,又抹了豔紅的口脂,滑稽又恐怖。
幹絲瓜把化妝刷放到桌上:“你們就是杜寡婦請的人?”
莫傑:“你是王師傅?”
對方點點頭,從桌後站起來:“找我有什麽事——”
莫傑:“我們準備去洗骨。”
王師傅陰冷地指了指裏麵的房間:“進去。”
他們順著王師傅的指示看過去,連接著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像一隻密不透風的盒子。
明明是灰色的水泥牆,但一眼看去,紅橙色卻是整個房間的主色調。因為牆上貼了許多黃色的符紙,牆麵上還有朱砂畫出來的奇怪圖案。
這些東西布滿了整個牆麵,仿佛在鎮壓著什麽極其恐怖的東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焚香後的氣味,和符紙與朱砂一起構成了某種陰霾一般的氛圍。
正對門口的牆上,掛著一副花卉圖,上麵畫著黑色蓮花。
本應該含蓄的花,在這張圖中卻開得過於張揚,花瓣支出,張牙舞爪得讓人隱隱不安。
在門口還擺了一張桌子擋住了他們進去的通路。桌上有三碗白米飯,旁邊擺著還沒燃燒過的立香。
鍾穎指著一根繩子:“這是什麽?”
眾人和她一起抬頭抬頭,隻見他們頭頂懸掛著密密麻麻的剔骨刀。這些剔骨刀的刀尖還沾著幹透變黑的血跡,刀柄由繩子連接著天花板,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來,將他們紮出窟窿。
線的另一頭垂下來,像是幹枯的樹須,帶著垂死的氣息,在他們頭頂搖擺。
“一個一個進,結束之前,不能拉開門簾……”王師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進去……幹嘛?”
“選。”
他說話的時候,天花板上掛著的剔骨刀像是在回應一般,發出撞擊後的清響。
莫傑問:“選刀嗎,怎麽選啊?”
王師傅回到座位上:“進去就知道了。”
發帶男小聲說:“傑哥,我們怎麽辦,真的進去?”
莫傑總覺得不妥,回頭看了看王師傅:“再問問他。”
然而不管他們怎麽詢問,對方就像複讀機一樣,重複著剛才的話。
發帶男提議:“我們抽簽吧。”
副本中,如果大家相處和諧,這種需要冒風險的情況下,往往會用抽簽的方式決定先後順序。
雖然他們中,莫傑的等級最高,由他先進最穩妥。但是莫傑沒有主動要求,就沒人敢強迫他。
發帶男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撕成五片相同大小。寫好數字後,他把紙片揉成團,放到眾人麵前。
鍾穎第一個拿了紙團,捏在手上不敢打開。
白秋葉抽了一個紙團,當即打開,臉上波瀾不驚。
其他人依次選好後,也逐個將紙團展開。看到上麵寫的數字後表情各異。
發帶男明顯鬆了口氣,轉頭在每個人臉上掃過:“我是四,你們是?”
付瑤:“我是三。”
莫傑:“五。”
報過數的人立刻將目光轉到白秋葉和鍾穎身上。
白秋葉:“我是——”
她話音未落,鍾穎抓住她的手腕,連發絲都在顫抖:“白葉,我不想當一,我給你20張,不,30張生存券,你當一好不好?”
她顧不得之前和白秋葉間的不愉快,緊緊抓著對方。
聞言,白秋葉表情凝重,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戰。
過了半晌,她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鍾穎搶先打斷了她的話:“我再加20張!求你了!不要拒絕我!”
白秋葉的App上,生存券後麵綴著的數字是0。
她十三年來沒有出過副本,不知道生存券的作用,但這一次循環,任務提示更新後,處處都有生存券的影子,她便猜到了生存券的重要性。
比如工作事項沒有完成,別人隻需要扣除生存券。拿不出100生存券的她,卻要麵對死亡。
明晃晃的0讓她很沒有安全感。此刻鍾穎願意讓她白嫖30,她自然願意。
第幾位進不是進?
她在副本十三年,獨來獨往,每次都是一個人進一個人出。
所以鍾穎的提議是個從天而降的大餡餅。
她擔心答應得太快,萬一鍾穎反悔,才沒有第一時間同意。
沒想到鍾穎竟然又加了20生存券。
一旁付瑤吃驚地說:“你不是隻有22級嗎,居然能一口氣拿出50生存券。”
鍾穎勉強地說:“我之前攢的。”
付瑤說:“那你一定攢了很久吧。畢竟買食物也要用,每天晚上還要用它買命,升級也要用,強化也要用。”
白秋葉耳朵動了動:“這個生存券這麽有用嗎?”
竟然比她想象的更不可或缺。
眾人震驚地看著她。
她究竟是多不食煙火啊,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
鍾穎心中肉痛,早知道白秋葉不清楚生存券的價值,她就不會加價。
她可憐巴巴地望著白秋葉:“是啊,真的很難攢,我給了你後,就一張不剩了。你能給我留——”
白秋葉:“那就再多給點。”
鍾穎:“?”
白秋葉理直氣壯地說:“你不願意,就找其他人換好了。”
鍾穎抬眼看向其他人,大家都默默撇過頭去。
他們都是成熟的玩家,沒人敢冒這個險。
除了白秋葉這個1級菜雞。
鍾穎幾欲吐血:“你要多少?”
白秋葉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太黑心,幹脆嫖個極限吧:“再加50?”
瞬間,其餘人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他們平時買賣道具都是一張兩張地加價。
白秋葉倒好,獅子大開口,一口氣直接加50。
一共100生存券。
她等級不高,心倒是和烏鴉一般黑啊!
鍾穎眼底甚至有血絲泛起:“行,我出100!”她瞪著白秋葉,頗有一副不答應,就一頭裝死的氣勢。
100是她的極限,她已經暗自做好了決定,如果白秋葉還是不同意,她就把白秋葉推進門內。
雖然這會增加後續的風險,她可能會被白秋葉的冤魂纏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況且,白秋葉隻有1級,其他隊友在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更希望她鍾穎活下來。
這也是她為什麽要找白秋葉換位的原因。
想到這裏,鍾穎已經暗中調整了位置,白秋葉隻要再加價,她就立馬實施計劃。
其他人看鍾穎的眼神都不對了。
能一口氣拿出100張生存券,就連莫傑這個層次都和大出血一般。
而且誰也沒說第一個進去就會死,鍾穎卻像預知了結果一樣,執著於找白秋葉替換。
難道她知道什麽?
眾人心中不由冒出這個想法。
“一百就一百吧……”白秋葉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凶什麽凶啊。”
鍾穎如鯁在喉,但擔心白秋葉再度加價,迫不及待地要和她交易。
“白葉……”莫傑欲言又止。
那個房間就是個薛定諤的盒子,誰也不知道再打開的時候,裏麵的人是死是活。
賺了生存券,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沒想到白秋葉竟然如此莽撞。
“你考慮清楚了嗎?”莫傑問。
他通常不會幹涉其他人交易,但是白秋葉隻有1級,是個沒有經驗的萌新。
“傑哥,我和白葉換位置,絕對不會對你有影響的。”鍾穎回頭祈求道,希望莫傑不要點破。
“但是──”
“我決定好了,快交易吧。”白秋葉擔心莫傑搶生意,連忙搶話。
莫傑見她冥頑不靈,不由得搖搖頭,閉口不言了。
鍾穎欣喜若狂,連忙向白秋葉發起交易申請。
【交易成功:+100生存券。】
白秋葉原本顯示著“0”的生存券餘額瞬間變成了“100”,這令她非常欣慰。
鍾穎怕她反悔,連忙催促:“快進去吧。”
白秋葉欣然同意,關掉終端走到小房間門口。
“燒香再進。”王師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眾人屏息凝神地看著白秋葉將桌上一柱香拿起,湊到蠟燭前點燃。
一股濃鬱的焚香味頓時掩蓋住空氣中的劣質脂粉味。
白秋葉將三隻香插到米飯上,那桌子竟然從中間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等白秋葉走進去,門上掛著的簾子突然落了下來。
白秋葉進入房間後,一直沒有聲音傳來。因為老舊而發黑的暗紅色門簾後,仿佛是另一個空間,隔絕了來自於這個世界的窺探。
好奇心像氣球中的氫氣,在塑膠套中積累著,膨脹著,但他們不敢讓它突破臨界點,那意味著毀滅。
沒人敢掀起來,堂而皇之地去看。
付瑤貼著門簾輕輕問:“白葉?”
發帶男像是在自言自語:“難道死了嗎……”
鍾穎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白秋葉多半凶多吉少,還好換了位,雖然100生存券讓她肉疼,但生存券沒了還可以賺,命隻有一條。
這時門簾突然晃動起來,像有一個人在後麵拚命拽著簾子。
眾人驚得齊齊退後一步,緊接著,他們看見門簾被拉開,白秋葉的臉探出來。
“你沒死啊!”發帶男不知自己為何竟然鬆了口氣。
擋在白秋葉麵前的桌子移開,她帶著一把剔骨刀走出來,神色輕鬆得像進去買了個菜。
他們都以為剔骨刀沒辦法一次拿出來,至少第一次不行。
沒想到被蒙騙主動成為探路石的白秋葉居然做到了。
‘難道第一個進去的人不會有事?’鍾穎之前的慶幸完全轉變成懊悔。
白秋葉毫發無傷,就代表著她的100生存券打水漂了。
白秋葉又拿出一張紙條:“從畫後麵掉下來的。”她指了指牆上那副墨蓮圖。
莫傑接過來,看見上麵有兩排字——
死水泡屍,活水洗骨。
極凶極怨,燃燈避之。
“這應該是接下來工作的提示。”莫傑問白秋葉,“裏邊什麽情況?”
“進去後隻需要等著,隻能撿地上的東西,隻能帶一件東西離開。”白秋葉解釋道,“門旁邊寫著。”
“傑哥,我們還用進去嗎?”鍾穎問。
“還要。”莫傑點頭,“紙條第一句話,講的是‘工作’地點。第二句話則是工作條件。上麵說的燈,我們必須拿到。”
他抬起頭看上小房間的天花板。
最中間的位置,比剛才多了一個缺口。是白秋葉拿走的骨刀後空缺出來。
於是也露出了之前被遮掩在刀下的油燈。
輪到鍾穎第二個進去,她沒法再推辭,點燃供桌上的立香。
不過白秋葉的輕鬆出入讓她放心了不少,隻猶豫了一小會兒,就掀開簾子往裏走。
兩旁的門簾垂下,隔絕了室內的景象。
連一牆之隔都算不上,但他們和剛才一樣,聽不到房間裏的任何聲音。
白秋葉盯著暗紅色的門簾。
以前的每一次循環,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門旁的兩行字。隻要她點完香,進去後就能一次性拿到剃骨刀和油燈。
但現在必須要通過幾次,才能把任務物品全部集齊。
這已經是她第N次遇到副本的不同之處。
包括任務中出現的生存券獎勵,在過去十三年中,她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否則她現在已經是身懷幾千生存券的大戶。
如果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遊戲,白秋葉感覺自己之前就像封測玩家,經過幾千輪測試後,終於玩上了打了許多補丁的正式版。
“她是不是進去太久了?”付瑤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距離鍾穎進去,已經過了十分鍾。白秋葉剛才在裏麵,最多待了一分鍾。
“鍾穎?”
沒人回。
“鍾穎,你聽得到我們說話嗎?”
還是沒人。
逼仄的空間一片肅然,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但是他們聽不到鍾穎的回答。
他們回過頭想詢問王師傅,但那張長桌前已經闃無一人。隻留下那顆他一直擺弄的腦袋,以及零散的劣質化妝品。
人不見了。
眾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
莫傑伸手抓住簾子,正欲往旁邊扯。
發帶男:“傑哥,王師傅不是說結束之前不能拉開門簾嗎?”
莫傑歎了口氣:“我們的‘工作’時間有限製,身體還在紙質化,不能幹等著。而且……你怎麽知道沒有結束。”
隨著他的話音,簾子被緩緩拉到一旁。兩片深紅色構成的屏障露出一道縫隙,逐漸地,它越來越大,直到足以讓眾人的視線穿過阻隔落到房間內。
滿目都是紅色。
牆上,地上,天花板上,垂掉著的刀刃上,那些刺目的新鮮的紅色,還帶著溫熱的氣息,散發著令肺部難以沉受的氣味。
墨色的蓮花在飲血茹毛後,成為了更加深邃的黑紅,綻放得比之前更為燦爛,近乎張牙舞爪。那些血液,就像肥料一般,讓它變得栩栩如生,仿佛透出紙張活了過來。
白秋葉來過這間屋子千次,但從來沒有見過這副圖變成這種模樣。
因為這個房間,從來沒有充斥過這麽多血液。
它們浸透了畫紙,形成一條條細小涓流如同血管一樣往下流淌,最終交匯於一點。
那裏躺著已經沒有氣息的鍾穎。
她的神情驚恐,最後定格的瞬間,眼睛外突,大張著嘴,一把鋒利的剔骨刀筆直地貫穿了她的口腔直達後腦。
剔骨刀的角度,隻可能是垂直著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
除此之外,她的喉嚨、胸腔、腹部、四肢,都插著十幾把剔骨刀。它們讓她變成了一個會流出紅色**的噴泉。
落下的刀柄上連接的繩子,不知是怎般纏繞上她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是祭祀時用的牲畜。
鍾穎死了。
她居然死了。
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這麽死了。
慘烈的畫麵讓眾人失語,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明明白秋葉安然無恙,但鍾穎卻死得悄無聲息。
他們看見了鍾穎身前的那盞燈。
黃銅色,外麵有防風玻璃,一個木質的提手。
雖然沒有點燃,但他們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味,混雜著一種沉積油脂的焦臭。
白秋葉皺了皺鼻子。
這味道,像是屍油。
很危險。
但那是鍾穎的命換來的。
他們必須拿出來。
莫傑深吸一口氣:“第三個是誰?”
付瑤慘白著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