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使壞

夜深,夏日裏蟲鳴聲隔著窗紗依稀可聞。

桑桑躲在被褥裏,兩手縮在身側,不知該往哪擺好。

前日裏自己醉酒,腦中不太清明。睡醒時天光已大亮。

所以今日,是第一次與陌生男子同榻而眠,盡管這人是自己名義上夫婿。

桑桑豎著耳尖聽見段殊放下書卷,還有寬衣時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感受到一人掀開被角,躺下後床榻左側往下微微塌了一塊兒。

末夏尚餘幾分燥熱,她放緩了呼吸,悄悄將兩手拿出抓著被褥。

屏住氣息,悄悄偏頭往身側看了看。

月色朦朧,入目是段殊高挺的鼻梁,往日裏帶著戲謔,高傲的眸子此刻闔上。

肆意張揚的臉龐此刻靜了下來,溫和俊美。

不再讓人覺得鋒芒滿身,難以接近。

桑桑正想著再瞧一眼,不料對方徐徐睜開了眼,就這樣隨意瞧著自己,但夜裏眸光凜冽,若虎豹豺狼。

桑桑心頭一顫,麵色倏忽漲紅。

又不由慶幸,夜色重看不見自己的糗態

“知道的是小爺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行不軌之事!!”段殊閉上眼,翻身下榻。

“夫君,你要去哪?”桑桑見狀忙跟著起身。

錦被垂落,堪堪遮住美人白皙**。

水紅紗衣掩映,雪白香肩勾魂奪魄。

桑桑一手扯著錦被,一手撩開帷簾焦急向外看。

三千青絲披散身後,絕色容顏染上哭意,眼角微紅旖旎,無端惹人心疼。

段殊深吸口氣,忍著不回頭看。不下來取床被子,繼續待那是要憋死自己嗎!

夜色裏因慌亂美人衣襟敞開,春光無限。

桑桑急急望著他,就怕他奪門而出。

本就不受府上人敬重,夫君還不喜,新婚燕爾竟棄自己而去。想著想著她越來越委屈,淚水盈盈,在眼眶內兜不住了,小聲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段殊歎了口氣。

自古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哭什麽?夜深露重,我取床被褥。”

桑桑聽著外頭夏蟲呢喃陣陣心頭略微生疑,扯了被角一點一點擦濕漉漉的眼。

看段殊隻著素白中衣,站在四排黃花梨木大櫃前翻找。沒有離去之意。

她安下心,乖乖坐在床榻上。

等到段殊一手環著被褥往回走,便看見北陌桑眨巴著水汪汪大眼一瞬不瞬看著自己。仿若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

原來她竟這樣在意自己是否留宿。

想到了什麽,他嘴角微揚。

隻要她莫生事,他也不介意在人前給足她臉麵,多花些功夫佯裝情深似海也不是不行。

桑桑往後退了些,聲音軟軟道:“夫君,我替你鋪床。”

言罷就要起身出來,行動間腰如約素,綿/軟/高聳起伏,葳蕤仿若含嬌欲綻。

剛剛平靜的燥熱又浮起,段殊拿著被褥的指節動了動。

“夫人確定要為我鋪床?”

桑桑起身後感覺一道視線灼熱盯著自己前胸後背,後知後覺伸手遮擋。

聽著前頭一聲嗤笑,“這些莫非也是你算計好的?”

還想著說些什麽,又聽得段殊又言:“天色已晚,夫人不歇息,我卻是不奉陪了。”

躺在榻上,新取出的被褥染上櫃內桑桑慣用的熏香,似鵝梨,不知是何暖香。窗欞有風過,透過帷簾,賬內盈滿鵝梨香。

怪道溫柔鄉醉人。

往前軍營內漢子開的葷調子段殊還曾嗤之以鼻,如今算是也明白了。

桑桑看向側身朝著外頭的人,吞下到嘴邊解釋的話。拉著被褥蓋好自己,闔上眼不過多久竟也沉沉睡去。

沒有臆想之中的惶恐難以入眠。

今日跟著吳嬤嬤,還看了半晌賬冊,身心俱疲。

臨睡前腦內想著隻要夫君莫要厭了自己便好,往後都可慢慢想法子。

翌日寅時,段殊穿上官袍,理衣擺上褶子。居高臨下垂眸看在榻上滾作一團,緊緊抱著錦被不撒手的女人。

這會兒倒是睡得正香,昨夜裏也不知是誰獻殷勤。

穿好衣袍,抬腳走出院門。

漱玉早早在門口等著了,探頭探腦往裏看,就擔心主子大婚不久難免會誤了時辰。

早晨天光微涼,拱門內墨色高大身影周身仿若環著一圈光。漱玉見著來人忙縮回頭。

段殊眯了眯眸子,踢了他一腳笑罵道:“膽愈發大了,主子事兒也敢瞎琢磨!”

漱玉忙拉著馬兒走過來,麵上堆笑道,“不敢,不敢。主子,馬已備好。”段殊翻身上馬,揚了馬鞭,墨色官袍襯的膚白如玉,威嚴更勝。

廊柱後頭走出一人,一襲白衣,眸內陰鷙看段殊駕馬離去。

內心憤懣,自己這好大哥怕是又攬了什麽好差,年前才與三皇子北擊蠻夷大勝,回來便調任大理寺卿,連升兩品。

如今竟是連新婚美嬌娘也不過多溫存。

思及正院內那細腰驚人弧度,段離眸內暗沉。

這樣的腰合該大開大合玩/弄,本該是自己的。又想到自己微末庶子身份,他拿著折扇的手掌緊握,如玉指節青筋暴露。

都說世家子弟得祖上蔭蔽,前次會試落第,也無人為自己謀個一官半職。自己往榮王身邊投了名當個客卿,還被爹罵的狗血淋頭。

嗬,他眼內向來沒自己這個兒子。

他竟是不知,那北家女兒竟生就這般好模樣。若是如此,若是如此,早知便應了下來。日後貶妻為妾,照樣能迎娶貴女進門。

入了嬌蘭院,段離一言未發喝了一盞又一盞茶。

柳姨娘麵帶心疼拿絹帕擦拭他額前汗。

一麵擦一麵嗬斥道,“死奴才,當的什麽差。沒見著主子都熱成這副模樣了,平日裏怎麽照顧的!”

後頭跟著的黃符跪伏地砰砰磕頭認錯。

段離不耐她在耳旁叨叨,揮手打斷道:“姨娘,不關他的事。就是兒子近來煩悶,心頭燥熱起了火氣。”

柳姨娘睨了黃符一眼,:“既如此,你便起來吧。”

後又忙對身旁一粉衣掐腰,麵若桃李丫鬟道:“還不去為二公子端上新煮的雪梨羹。”

“是。”那丫頭領命下去,柳姨娘拉著段離的手,目光關切道:“離哥兒,莫不是溫書累了。姨娘下回等國公爺回來了再與他說道說道,哪有當爹的不為兒子的道理!!”

看著眼前姨娘眼角邊細紋,也不知道這恩寵是否早已消逝。

府內夫人雖不大管事,但府內大小事一應都知曉。

段離心頭正煩躁要發作,一道柔柔媚媚的聲音仿若能撫平人心底鬱氣,“二公子,請用茶。”

入眼是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十指若青蔥。

搭著茶盞,尾指輕輕翹起,呈蘭花狀。何種心思,一見便知。

段離接過雪梨羹,看向來人,瞳孔微縮。

這丫頭羞澀低下頭,粉色比甲掐著細腰,腰肢一掌可握,往上是豐腴。

飲了口雪梨羹,段離斂下心頭鬱氣。麵上帶笑,一派溫潤君子模樣“姨娘,你這丫頭倒是煮了一手好梨羹。入口甘甜,戒躁凝神。兒子覺得清醒許多。”

“我兒喜歡便好。”

柳姨娘見他心情舒緩許多,跟著笑了起來。斜倚在香妃榻上拿金剪子繼續剪那大紅芍藥。

粉衣丫頭悄悄抬頭望了眼段離,眼角眉梢皆是風情。

被捉住眼神嬌羞垂下眼。

靜靜立在一旁,作低頭狀。

他想到了那日那腰肢,忍下異動。轉頭笑道:“姨娘,兒子那日日吃分例。嘴裏都吃出了苦味兒。不若你便舍了這丫頭,讓兒子也嚐嚐鮮。”

這話聽著倒是沒有不對。

柳姨娘拿著剪子的手頓了頓。上挑的眼尾瀲灩,向那丫頭掃了一眼。

容貌隻算得上清秀,依例發放的裙衫前側被緊緊撐起,粉色比甲緊緊裹著反倒顯得腰肢盈盈一握。

倒是個狐媚子,自己竟未注意到。也不知是不是正院裏安插過來迷老爺的眼!

見她畏畏縮縮,慫著肩低頭瞧著腳尖。一副沒出息的小家子氣。

又歇了心思。國公爺現在可不喜這等無趣女子。

想著離兒這等年紀身邊也沒個知冷暖的人。

柳氏以帕子擦拭手:“既離兒喜歡,那帶走便是。

她垂眸細看自己的手,隨意敲打道:“去了二公子院內好好當差,不然,仔細你的皮!”

聲音細細拖長,一句一句如芒在背。

粉衣丫頭忙跪下謝恩,壓下眼底狂喜。

段離放下茶盞,扭頭道:“姨娘,春闈來年又至,時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院門。

踩在青磚鋪就地麵上,路過拐角假山嶙峋。

“你叫何名?”他回眸,頷首淺笑。

白衣出塵,端的是芝蘭玉樹之姿。

連翹吞了吞口水,壓下眼底喜色,後退兩步,讓身段凸顯更多。

兩手搭在身側行了個嬌滴滴的禮:“奴,奴婢連翹。是天啟十年進的府抓鬮得的名兒,望二公子賜名。”

段離一手握緊折扇敲了敲手背,垂眸沉吟道:“蕊兒,往後你便喚蕊兒。”

“是,謝公子賜名。”連翹,不,現在是蕊兒了忙謝恩跟上前頭那人。

走在正盛日光下,段離陰霾的心情好受了些。他嘴角掛笑,蕊兒還可指代女子某處。既得不到人,不妨先找個替代品!

作者有話說:

放段二出來惡心人了。

女鵝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