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雖然已經刻意喬裝打扮過了,但鄭容汐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出宮門時總擔心被門口的侍衛發現,但一切還算順利,侍衛也隻是問了幾句,她都早已想好了理由。

鄭容汐隻說自己是宮中的宮女,回家探親,隔些日子便回來,侍衛便也沒再多問,看她的打扮,可能也並未猜到她的身份,便放她出去了。

出了宮門,走了快好幾裏路,鄭容汐終於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轎子,她上前去問了一句:“是鄭家來的嗎?”

坐在一旁歇息的轎夫看了一眼鄭容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點頭:“是。”

轎夫沒有認出鄭容汐,隻當是府上派他們來接個人,聽鄭容汐這麽問了,他們又多說了一句:“夫人派我們來接人的,就是姑娘你吧,趕緊上轎吧。”

鄭容汐點了點頭,坐上了轎子。

回家的一路上,鄭容汐十分忐忑,不知家中情況究竟如何,更不知哥哥此刻是否在府中,她見到他又該怎麽說,一切都是未知。

轎子在宰相府大門口前停下,鄭容汐還未下轎,就聽見有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她聽著這聲音離她是越來越近,然後轎簾便被掀開了。

“娘娘。”

來人是母親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珍珠,鄭容汐認得她。

鄭容汐抬手示意:“不必多禮,娘親在裏麵嗎?”

珍珠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四周,對鄭容汐說道:“夫人在東廂房等著娘娘。”

“進去吧。”

許久未回家中,鄭容汐竟覺得有些陌生,由著珍珠引她到東廂房,一路上還四處望著。

許久未回這裏,跟她離開家之前相比,院子裏似乎變了很多,她說不上來究竟哪裏變了,但又明顯地感覺到變化極大,仔細想想,她對從小長大的家裏記憶竟變得有些模糊了。

“娘娘,到了。”

“嗯。”

珍珠替鄭容汐打開了門,自己則是在門外守著。

鄭容汐一進屋內便看到了坐在桌旁一臉愁容的母親。

鄭容汐趕緊走上前去,叫了一句:“娘。”

鄭夫人聽到聲音,這才抬起了頭,望見是鄭容汐,十分驚喜,連忙站起來,正要行禮,鄭容汐先拉住了她。

“娘娘……”

鄭夫人的話被鄭容汐打斷:“娘親與我不必這般拘禮,我不是什麽娘娘,隻是您的女兒。”

鄭夫人也不再堅持,握住了鄭容汐的手。

兩人一同坐下,鄭容汐先開口:“娘,哥哥如今在哪兒?”

鄭夫人長歎一口氣,十分無奈:“又去那地方了。”

“自從出事以後,他就沒回過家裏。”

“我去求你爹出麵解決這事,你爹我連我說的話都沒聽完,就把我趕出了書房,還說絕對不管這事,讓你哥哥自己去解決。”

鄭容汐輕聲安慰道:“娘,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解決的。”

鄭夫人有些愧疚地看著鄭容汐道:“真是難為你了。”

“您說什麽呢,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您就別擔心了。”

鄭夫人輕輕地拍了鄭容汐的手背:“娘知道你在宮中也不好過。”

鄭容汐眼裏閃了閃,似乎是想起了很多事。

不過在娘親麵前,鄭容汐不可能說這些不好的事情,隻是笑了笑,說道:“哪有,我在宮中挺好的,好歹還是皇後呢,也沒人敢欺負我。”

“算了,不說這些了,還是哥哥的事比較要緊。”

“您說哥哥這麽久沒回家,派人去找過了嗎?”

說到這個,鄭夫人就有些頭疼:“怎麽沒派人去找,派出去的下人好幾撥了,沒一個能把他帶回來的。”

“我都恨不得親自去了,可是你說那種地方,我這種身份年紀,去了怎麽合適,外人會怎麽說,你是知道你爹的脾氣的,他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你哥哥更是氣人,我派出去的下人回來告訴我說他在那喝酒吟詩,不亦樂乎,跟個沒事人一樣。”

“你說說,我怎麽就養了個這種東西出來,真是不讓人省心!”

鄭容汐勸解道:“哥哥平日不是這樣的,許是心情不快,找個地方發泄一下。”

在鄭容汐的記憶中,鄭韞一直是翩翩公子的模樣,待人有禮,性情溫和,與人和善,幾乎從未見過他發火。

哥哥比她年長六歲,她記得小時候她經常惹出亂子,十分調皮,鬧出了不少事情,都是哥哥幫她善後,而且她喜歡的東西,哥哥總會買來送給她。

不光是對她好,哥哥對府中的下人也是十分溫柔的。

這樣一個人,與風塵女子扯上關係,是鄭容汐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其中難道有什麽緣由?

想到這些,鄭容汐想要幫鄭韞解決此事的心情就更加強烈。

“娘,您別擔心了,待會兒我就去找哥哥。”

鄭夫人勸道:“我去那種地方都不合適,更何況你了,以你如今的身份,都不說皇上了,要是被你爹知道,都不得了。”

“娘,您放心,我不會進去的,隻是找個人傳話,我在外邊等著哥哥。”

“我想,他即便是不願見你們,我專程為他出宮來,他總得見上我一麵。”

鄭夫人想了想,無論如何也是得把鄭韞從青樓裏叫回家來才是,不能讓他長久地住在青樓,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那你一切小心,別暴露了身份,讓下人陪你去。”

“嗯,我知道。”

鄭容汐換了身衣裳,將發髻解開,梳了個簡單的丫鬟頭,又將臉畫的黑了些,點上了些許斑點,這才帶上了下人一同出門去。

下人領著鄭容汐在倚翠樓對麵的茶樓二樓坐下:“小姐,奴才這就進去報信,您在這邊稍後片刻。”

鄭容汐點點頭:“嗯,快去快回,我交給你的紙條帶著的吧。到了要怎麽說,還記得嗎?”

“小姐放心,小的都記下了。”

“嗯,去吧。”

鄭容汐選的位置靠著窗口,對麵正對著的就是倚翠樓。

倚翠樓一有什麽風吹草動或是出了什麽事,她這個位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鄭容汐叫了壺茶,慢慢地喝著,一邊等著下人來回話,一邊觀察著倚翠樓的動靜。

再說蘭心這邊,在宮中等得心急,又生怕皇上突然到來,心裏忐忑不安,十分慌張。

等到太陽落下,天色擦黑,月亮都已經掛到天上了,還是不見鄭容汐的身影,蘭心是真的有些慌了。

在屋裏走過來走過去,片刻停不下來,蘭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邊還自言自語道:“娘娘怎麽還不回來?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說出這話後,蘭心又覺得不妥,自我安慰道:“不會的,娘娘那麽聰明,而且又不是一個人,肯定不會出事的。”

“可是……娘娘怎麽還不回來啊!”

蘭心正念叨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音,她有些害怕地緩緩轉身。

如果來的人是皇上……

不過,在看清來人的模樣後,蘭心徹底地鬆了一口氣,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又落了回去。

“娘娘,您終於回來了!”

“事情怎麽樣了?還順利嗎?”

蘭心一邊問著,一邊去倒了杯水,放在鄭容汐麵前。

沒想到鄭容汐卻搖了搖頭:“我連哥哥的麵都沒見到。”

蘭心有些詫異:“怎麽回事?少爺不在府裏嗎?”

“最近這些日子一直在青樓住著,出了這事也沒回過家。”

“啊?!”

蘭心還真的有些好奇這個花魁的模樣,不知這人究竟是什麽花容月貌,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能引得少爺如此迷戀,連家都不回了。

“那怎麽辦呢?”

鄭容汐端著杯子,輕抿了一口,慎重考慮後,十分鄭重的道:“我明日再去一趟,一定要見到他。”

“什麽?”

蘭心趕緊勸道:“娘娘,您偷偷出宮這種事一回就夠了,怎麽還要再去啊,若是被發現了,可不是小事啊!”

鄭容汐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人就是這樣,有了一回就有二回。

總抱有僥幸心理,第一回 沒被發現,那第二回也不會被發現的。

而且,第一回 可能還會擔驚受怕,後來就越發地得心應手,更加大膽了。

“反正我出宮這事成事實,一次是出去,兩次也是。”

“若皇上來了,你還是照我之前吩咐的那麽說,他不會起疑的。”

第二日,鄭容汐果然又出去了。

蘭心攔是攔不住的,隻得在宮裏守著。

可是她心裏總是不踏實,有種強烈的不安預感。

沒想到不到中午,她的這種預感就成真了。

“常公公,有什麽事嗎?”

看著麵前的常進保,蘭心有些慌,但還是強裝鎮靜。

“怎麽隻見你,不見娘娘?”

“哦……娘,娘娘”蘭心有些結巴,說起謊來還不怎麽熟練,“娘娘……正在沐浴。”

“那你怎麽沒去伺候著?”

這倒是把蘭心問住了,蘭心愣了好久才答道:“奴婢是,是出來取東西的,這就進去了。”

“那你趕緊去伺候娘娘吧,我這就走了。”

話都說出來了,常進保又還沒走,蘭心隻能裝模作樣地在屋裏翻找起來,最後隨便拿起一件東西,回頭對常進保道:“奴婢先進去了。”

“嗯。”

事後回想起來,蘭心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想了好久,她終於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常公公來了,隻問我娘娘在哪,但也沒說什麽事,不可能就來這麽問一句的吧。”

回憶起常進保離去時的神色,蘭心隻覺不好。

“常公公的表情有些怪啊!”

“難道皇上知道什麽了?”

蘭心確實沒猜錯,蕭鄴這邊其實早早已發現了鄭容汐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