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間店
白簡早上吃了那碗牛肉麵, 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麵條筋道順滑，裹滿醇厚的紅油骨湯，一口嗦進嘴裏, 又辣又香。還有那牛肉肥瘦適中，燉得恰到好處，瘦而不柴, 帶筋的地方肥而不膩，嚼起來糯糯的, 滿口生香。
小吃店在樂園門口開了那麽久, 他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那裏麵的吃食那麽美味。
偏偏梁子已經結下（單方麵的）, 他雖然萬分想去小吃店裏看看, 卻怎麽也放不下身段主動提出去小吃店。
光是牛肉麵就那麽好吃, 聽說店裏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他經常看見泡泡三人和樂園裏其他員工偷偷摸摸去小吃店買東西，時常提著不一樣大小的盒子出來, 不知道那些東西該多好吃。
白簡的辦公桌上擺滿了用幻術捏出來的牛肉麵, 寬麵條、圓麵條, 大碗的，小碗的, 甚至還有用盤子盛的幹拌牛肉麵……色澤濃鬱, 細節滿滿, 都是他捏了一上午的成果。
可惜這些麵條沒有溫度，牙齒一咬就會爆開, 既沒有香味, 也沒有口感。
白簡背著手在辦公室走來走去，一定要找個借口去小吃店, 他快饞瘋了。
門外忽然傳來幾道刻意壓低的聲音, 守衛長魂力強大, 五感比一般守衛還要敏銳。
他走過去趴在門上，側耳傾聽。
“今天夜班，下班了就去小吃店排隊吧。”
“小吃店上新品了，還是甜品嗷，超想吃。”
“什麽時候的事？什麽甜品？”
“奶油泡芙和咖啡布丁，剛剛看見青守衛在辦公室偷偷吃，門口都能聞到香甜的味道。”
白簡：“！！！”
奶油泡芙，咖啡布丁，聽名字就很好吃，青居然吃獨食！
守衛長忍無可忍，旋動門把手探出頭，默默注視走廊盡頭的三人。
泡泡、嘟嘟和咚咚聽到細微的聲響，轉過頭來，立刻恭敬道：“守衛長。”
白簡走出來，舒展眉峰，盡量顯得平易近人：“你們在說小吃……”
“對不起對不起，守衛長大人，我們錯了！”
“我們再說上晚班得認真一點，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些挑戰者！”
“小吃店什麽的，難吃得要死，誰想排隊去吃啊！”
泡泡三人一邊鞠躬一邊貼牆移動，繞過守衛長，頭也不回的往樓下跑，“哎呀要準備上工了，守衛長，我們先走了。”
白簡：“……”
他隻是想加入對話，隨便聊兩句小吃店，再跟著他們一起去而已……
這一天守衛長四處碰壁，隻要他出現在員工辦公室門口，那些熱烈討論小吃店的員工立刻做鳥獸狀散開，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白簡很鬱悶，以前他滿意於自己的威嚴，如今隻覺得作繭自縛。
他真有這麽可怕嗎？
遊遊****，白簡走到青的辦公室門口，門沒關，他還是敲了一下門。
青頭也不抬，“請進。”
這家夥倒是穩重，拋去過於迷戀小吃店這個小缺點，實力強勁、做事認真，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白簡走進去，心裏有些抗拒，但想到牛肉麵令人回味的味道，不得不別別扭扭開口：“青，晚上下班去小吃店不？”
守衛長累了，不想再搞那些彎彎繞繞，免得人跑掉，開口就直指目的。
青抬起頭來，眼中的詫異不加遮掩，似乎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不去。”
“……”白簡抬腳勾了張椅子在他對麵坐下，“為什麽？”
你不是最喜歡那家店？
那麽喜歡，不天天去光顧像話嗎？
青似乎有些無奈，不緊不慢地解釋：“小吃店一般下午就關門了，晚上不營業。”
白簡：“……”
所以泡泡幾個說下了夜班去排隊是什麽意思？
小吃店外麵幾乎整日整夜都有人在蹲守，他一直以為那家店二十四小時營業。
果然隻要吃過一次，就沒人能逃得過小吃店的**。
青低頭掩飾彎起的唇角，一本正經地說：“守衛長想去小吃店，早一點確實更好。正好今天白銘偷偷跟我說，店主又在準備新品，我也想去碰碰運氣。晚點我來叫您？”
白簡心裏高興，麵上一副“既然你一定要叫我，那我就給你個麵子去一趟也不是不行”的表情，“行吧。”
半夜，守衛長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白簡從椅子上坐起來，“請進。”
青沒有進來，站在門口，輕聲道：“守衛長，該出門了。”
白簡看一眼時間，半夜三點，這時候小吃店不是還沒開門嗎？
等他們從樂園出來，看到外麵排起的長隊，白簡表麵鎮定，背地裏暗暗吸氣，這些人都是在等小吃店開門？
這也太誇張了，樂園生意最好的時候，也沒有這麽多人來蹲守。
青帶著守衛長熟門熟路找到人群末尾排上，枯等無聊，他開始給守衛長科普路遙小吃店的發展史。
作為小吃店第一位客人，青隱隱有些得意，他說自己那天本來是來樂園學習，剛從電梯下來，一眼就注意到這家小吃店與眾不同。
他給守衛長描述爆辣烤翅、烤豬蹄的辛辣刺激，酒釀丸子的甜糯黏牙，又說起韭菜雞蛋餡餅、咖啡，還有今早剛吃到的麵條、奶油泡芙和咖啡布丁，最後聊起列車長高揚為小吃店做了廣告。
白簡從未聽青說過這麽多話，聊起美食更是頗有心得，引得他不知偷偷咽了多少口水。好在夜色深濃，應該無人注意。
其實除了守衛長，前後左右排隊的人都不知不覺被青描述的內容吸引，不停吞咽口水。
淩晨，任職於樂園的NPC們下班，跑出來排隊，遠遠看到守衛長也在長隊中間，一時有些驚恐。
守衛長不會是想親自打砸小吃店吧？
畢竟他以前就有這種想法。
這一排隊就是幾個小時，等到早上小吃店開門，隊伍慢慢往前挪動，排到守衛長和青，已經快到十一點。
杏子看到守衛長，眼中驚訝，頓了片刻才恢複正常。
白簡麵色如常，按照規定點了三樣東西，一碗牛肉麵，一對爆辣雞翅，一碗酒釀丸子。
他們運氣不錯，進來的時候最左邊角落靠窗那桌客人要走，青立刻帶白簡過去坐下。
白簡注意到窗台上的多肉盆栽，眼瞳輕顫，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肥圓翠綠的小多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黑萎靡，化成灰落在小花盆裏。
隔壁桌的客人眼尖，立刻舉手出聲：“哇，那個人把小多肉摸死了。”
在店裏用餐的客人都看過來，呆在樓下的店員也無聲注視，落在窗沿上的那一層薄灰騙不了人。
白簡：“……”
他沒有惡意，隻是好奇沒忍住，沒想到這小東西如此脆弱。
杏子也沒遇見過這種情況，若是普通客人倒好解決，守衛長卻有些特殊。
小多肉會死，隻因守衛長魂力過於強大，壓過了小盆栽的生命力，直接掠奪了它的生氣。
店裏安靜得有些詭異，不少客人匆匆吃了東西離開，有的甚至來不及吃，自己捏了打包盒，撈起東西就跑。
那個人太可怕了。
杏子趕忙找到路遙，說明情況。
路遙端著麵條和爆辣雞翅出來，看到窗沿上空掉的盆栽，放下餐盤，隨手捏了一株圓潤的小多肉放進空盆栽，還把土壓實了一點，微笑著對有點呆住的白簡說：“不好意思，這株多肉沒捏好，讓您受驚了。”
剛進來的客人聽路遙如此解釋，收回探究的視線，安心點餐等待。
白簡看著路遙回到廚房才收回視線，低頭看向麵前桌子上的牛肉麵和爆辣烤翅。
青在一旁出聲：“您運氣真好，這碗麵條是店長煮的。”
白簡回神：“她煮的和其他人煮的有什麽不同？”
青沒有明說，隻道：“以後有機會吃到其他店員的手藝，您就明白了。”
多來幾次就能吃出路遙和其他人手藝的明顯差別，但是店主忙不過來，不可能什麽都要求她親自做。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最重要的是這間小店能一直存在。
這點微小的不足，他們都選擇忽視。
吃東西前，白簡又低頭看了一眼窗沿邊那株剛捏好的多肉，眼神微閃，聲音壓得很低：“她為何要那樣說？”
昨天之前，他一直很討厭小吃店，自然也討厭小吃店的店主路遙。
他曾多次計劃要毀掉她的小店，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的舉動仍讓他震動不已。
相比而言，她會幻術這件事好像都不那麽令他驚訝了。
青搖頭：“我也不知道。守衛長若是好奇，不如親自問她？”
白簡：“……”
他懷疑青在故意挖苦。
守衛長沉默了很久，直到青提醒他麵條要變得不美味了，才回過神拿起筷子。
嗦了第一口麵條，他就明白了青剛剛的話。
早上那碗麵應該不是路遙煮的，這一碗和那一碗看似沒有差別，路遙煮的這一碗吃起來更香更暖，也更能撫慰人心。
“要是白決也能吃到這一碗麵該多好。”白簡異常沉默的用完餐，最後望著窗外說了這樣一句話。
青手指微微一頓，又繼續低頭吃麵。
白決，九十九樓樂園上一任守衛。
失魂症晚期，進入最高級別的遊戲，在遊戲中選擇投降，被挑戰者剁成碎屑，再也沒有出來。
樂園的空間對他們而言很特別，他們會在樂園裏化出實體，長出心髒，擁有弱點，如此才能體驗到真實感。
一般而言，那些挑戰者不可能觸碰到他們的弱點，除非他們自願暴露。
當時的白決就是那樣，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結束一切。
白決死後，守衛長消沉了很久，後來很少離開樂園。
最近一次出去，應該就是尋找新的守衛。
那名被他找到的年輕守衛如今安心在小吃店當店員。
白銘端了一隻白瓷盤過來，推到白簡麵前，“店主新做的點心，您嚐嚐。”
當初離職很堅決，但他心裏還是很尊敬守衛長的，守衛長比他們所有人都強大。
瓷白的盤子裏躺著四隻用竹簽穿起來的小果凍，圓嘟嘟的樣子很像剛剛被他摸死的多肉盆栽。
青先伸手拿了一個，一口咬掉一半，眼睛發亮：“好吃！這叫什麽？”
白銘：“店主說叫缽仔糕。”
白簡拿起一個紅豆味的，咬了一口，看起來軟，咬起來又糯又韌，微甜不膩，確實很好吃。
這時，高揚從二樓下來，找到路遙：“你找我什麽事？”
他的專屬桌子在二樓，路遙還給掛了個牌子，非常有牌麵。
這幾天，高揚都會抽點時間過來坐坐。
辦公室裏的同事原來誰都不想跟小吃店的這個項目，如今都爭著搶著想蹭一蹭高揚的專屬待遇，可是他誰也不帶，連小齊和任敏都不要。
路遙也端了一碟缽仔糕給他，拉著他坐下：“列車長見多識廣，我想問您知不知道魔神大人在哪裏？”
“你想見魔神大人？”高揚覺得稀奇，她膽子是真的大。
路遙點頭：“嗯。”
白簡五感比常人敏銳，而且路遙正對著他的方向，他會讀唇語，她在詢問魔神大人？
高揚不置可否，問道：“為什麽？”
路遙不能說是為了完成任務，想到那張請柬，靈機一動，“我想請魔神大人來店裏吃頓飯。”
“吃飯？”高揚怎麽也想不到她有這種想法，忍不住笑了，“抱歉，我並不知道魔神大人在哪裏。據我所知，祂應該不在這裏。”
夢之鄉所有的地方他都去過，沒有一處能感知到魔神的存在。
路遙驚訝：“不在這裏？怎麽會？魔神不是這個世界存在的本源嗎？”
高揚道：“確實如此，但祂沒有在這裏。如果說有誰能知道魔神大人的去處，大概隻有樂園的守衛了。”
樂園的守衛，其實最初是魔神大人的守衛。
後來魔神神隱，留下樂園，守衛們便分散各區，成了普通的樂園守衛。
白銘已經幫忙問過，至少青不知道。
今天上午遇見杜宸，他也說並不清楚魔神大人的蹤跡。
路遙覺得這個任務有點棘手了，找不到魔神就沒辦法交遞請柬，也不知道後續任務是什麽內容，偏偏還有時限。
沒有從高揚這裏獲得有用信息，路遙和他聊了兩句就散了。
祁琛下樓來，找到在廚房冥思苦想的路遙，忐忑道：“店主，有件事想麻煩你。”
“什麽事？”
“這幾天嚐試的抹茶千層配比還是不對，想請你幫我買一塊樣品回來，我想再嚐一下那個味道。”
路遙感覺思維斷掉了，想不出短時間內找到魔神的辦法，不如出去轉一轉，轉換一下情緒。
她站起來，摸了手機就要出門：“行，我去買。”
路遙走到門口，白銘攔住她，遞給她一個東西。
“這東西哪裏來的？”路遙望著他手裏心枚黑漆漆的戒指，有點心驚。
趙雨晴說隻有將死之人會看到這個東西，為什麽白銘要給她，這是暗示她快要死了嗎？
可她剛剛才延壽兩千年，不會這麽不靠譜吧？
白銘也皺眉：“守衛長讓我交給你。”
守衛長？
路遙覺得事情更奇怪了，她和那位守衛長不熟啊，為什麽要給她這個？
她早從祁琛那裏了解到幻戒的事情。
黑色的這種是最可怕的戒指，不僅會帶擁有者進入級別最高的遊戲，也暗示著一旦遊戲失敗，擁有者將死狀慘烈。
祁琛說他的戒指也是黑色，路遙想起新聞上祁琛最後的結局，手腳發涼。
她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白銘似乎看出她的擔憂，安撫道：“別擔心，你不會有事。如果是你的戒指，不會由我們交給你，它會自己出現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這話已經相當於明示，他們什麽都知道，隻是沒有戳穿。
路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