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盛秋
窗外開始下雨了。
雨水淅淅瀝瀝落在窗簷, 冷風順著未關緊的地方鑽進來，陸望走過去, 又把窗戶合上。
他回過身, 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林逸安，他們兩個人都淋了雨，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林逸安感受到陸望的視線, 轉頭朝他看過來，眼神裏帶著點疑惑。
陸望歎了口氣，拿著一塊幹毛巾走過去：“你今晚先在我這裏住下吧。”
他把毛巾遞給林逸安：“我爸他們出差了。”
“哦……好！”林逸安趕忙從陸望手裏把毛巾接過, 放在自己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原本銀灰色的頭發被雨水淋濕, 顏色都變得深了一些。
陸望在他身旁坐下, 透濕的衣服被換了下來扔進了洗衣筐裏, 他手裏抱著一杯熱水, 順便給林逸安也接了一杯, 玻璃杯放在茶幾上發出“咚”一聲輕響，打破兩個人之間那抹尷尬的氛圍。
“說吧, 你和你爸爸怎麽了？”陸望首先開口。
林逸安抿了抿唇角, 猶豫半晌後才緩緩開口：“我……我和我爸吵架了。”
吵架？
陸望皺了下眉：“白叔叔？”
林逸安點頭。
白易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怎麽看都不是會和人吵架的類型，陸望打量了一下林逸安，目光落在他耳垂上醒目的黑色耳釘, 他眯了眯眼：“是你不聽話吧？”
“哪有？！”林逸安瞪大眼睛，似乎很不滿陸望這樣的說法, 見陸望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他豎起三根手指立在耳邊發誓, “這次真的不是我的問題。”
林逸安和陸望其實接觸不多，要說見麵這次才是第一次，小時候雖然聽說過陸家的一些事情，也知道陸家唯一的獨子是個Beta，對於陸望的印象也僅僅來源於他哥哥房間裏，林逸玖小時候和陸望的合照。
相框裏那個眼睛大大的小男孩此時長這麽大，林逸安其實也不太敢相信，隻是莫名的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自己的內心的防備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陸望給他的感覺太不一樣，讓林逸安想主動親近他，並且向他坦白。
林逸安想了很久，才掀起眼簾，那雙同樣漂亮的眼睛看向陸望的時候，刹那間陸望有一種和另一個林盛秋說話的錯覺，但反應過來後，視線滑到林逸安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上，身旁的少年垂著眼角，看起來很委屈。
“你知道我哥哥林逸玖吧。”林逸安頓了一下，“也知道我家裏發生的事吧？”
陸望一怔，接著“嗯”了一聲。
林逸安沒多意外，畢竟當年林逸玖失蹤，白易鬧出來的事幾乎眾所周知了，他喝了一口水，原本冷到蒼白的嘴唇逐漸回溫，微微紅潤的唇瓣被打濕，他想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我爸不知道又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失蹤了快十年的林逸玖，就在x市。”
陸望的嘴唇剛剛貼近玻璃杯杯沿，聽林逸安這麽一說，抬眼，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我爸一直在派人地毯式搜索x市，但還是沒有找到我哥哥。”林逸安道，“直到那天……”
他的話音未落，黑亮的眼睛朝陸望看過來。
“遇到了你。”
“我？”陸望輕輕蹙了下眉。
“嗯。”林逸安腦袋一點，“那天放學，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的同學吧？”
“他是不是叫林盛秋？”
陸望沒說話。
“你也覺得他和我長得很像吧，我爸也這麽覺得。”林逸安笑了一聲，“我爸當時看見他了，就一直在派人追究林盛秋的身世，可是什麽都沒查到，隻知道他有一個欠了很多債的叔叔，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所以我爸覺得，林盛秋就是我哥哥。”
外麵的雨聲更大了，夾雜著幾聲悶雷，但陸望還是很清楚的聽到林逸安說了什麽。
白易覺得，林盛秋是失蹤了多年的林逸玖。
陸望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但好像確實是這樣，一直以來，陸望見到的都隻有林楓華。
林盛秋說在他的記憶裏，父母從未存在過。
“很奇怪吧，我在學校待了這麽長時間，都不知道有一個人和我長得那麽像，現在我爸告訴我，他是我的哥哥。”林逸安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們都跟我說，我出生是把我爸救了出來，他很愛我，但現在我覺得他最愛的……是我哥哥。”
說著說著，林逸安的眼尾染上一點紅，十幾歲的少年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無助地看向陸望：“我把這些說出來了，所以大吵了一架。”
陸望眉間輕輕皺起，抬起手拍了拍林逸安的肩膀，他的掌心感受到對方在輕微顫抖：“別想太多，白叔叔肯定也是很愛你的。”
“你是他的希望。”他輕聲道，扶上林逸安肩膀的那隻手手心溫熱。
林逸安緩緩轉頭盯著陸望，眼睛裏多了層水汽，接著哽咽了一下。
“早點休息吧。”陸望說。
他把林逸安安排睡在了客房，合上門之前林逸安從被子裏探出頭，低聲對陸望說了句“謝謝”。
陸望合上門離開，在心底盤算著，要不要問問林盛秋。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黑壓壓的世界，雨聲愈來愈烈，將他的呼吸悄悄淹沒。
——
林盛秋下午接了通電話之後就一直沒有出現。
陸望盯著前麵空****的位置，心底也是莫名的空落落的。
他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這幾天天氣陰暗潮濕，氣溫逐漸下降，穿在身上的衣服遮不住寒，涼風輕輕一吹就惹得人控製不住瑟縮一下。
天氣一冷，黑夜就來得早，學校裏漸漸沒了什麽人，陸望還站在那裏，時不時跺跺腳，冷風順著衣擺鑽進來，他的牙齒上下開始打架，接著“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他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路口，橘黃的燈光落在灰黑色的地麵上，路過的行人來去匆匆，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他期盼的人出現。
陸望垂下眼眸，看著手裏的手機，屏幕界麵停留在和林盛秋的對話框裏，他發出的那條：“林盛秋，你過來了嗎？我在學校門口等你”的消息遲遲沒有被對方接受，陸望一開始還在緊張自己該如何坦白，直到現在，自己一顆炙熱的心髒好像一點一點冷卻下來。
他抿緊唇角，在心裏倒數了幾個數，數字一從嘴角一點一點落下之後，陸望又打開手機，給林盛秋發了條：【我等了你好久，但你沒有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屏幕上顯示出“發送成功”幾個字，手機對麵的人看不看陸望此時的表情有多麽落寞，他歎了口氣，仰起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抬起腳剛從台階上下來，手裏的手機便開始震動起來，陸望低頭一看，林盛秋打來的電話。
陸望趕忙接通：“喂？林盛……”
“陸望？你來我家一趟，我有事情和你說。”
對方的語速極快，根本不給陸望回複的機會，說完之後便立馬掛掉了電話。
陸望緊蹙著眉，如果不是有很急的事情，林盛秋一般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他二話不說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林盛秋家的地址後，給林盛秋又發了條消息：【我已經上車了，很快就到。】
對方回的很快：【嗯。】
林盛秋家的方向，差不多在城郊的位置，這個時間段路上的人不多，開車的師傅也開始加快速度，窗外的景色飛速閃過，陸望兩隻手扣住前麵的椅背，突出的指節慘白，等到了目的地後，他的腦袋都被甩暈了。
他付好錢後連忙從車上下來，直徑往林盛秋家的那棟樓跑去，幾步幾步跨上台階，陸望覺得自己現在的速度去拿個學校運動會冠軍也完全沒有問題。
陸望喘著粗|氣敲門，等了半分鍾後門被裏麵的人打開，他下意識張口就要喊“叔叔好”，隻是聲音還沒出來，眼前卻突然一黑，一具溫熱的身體向他壓過來，兩隻手將他緊緊抱住，陸望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幾步，後背抵住牆麵，雙手無措的懸在半空中。
頭頂的感應燈熄滅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陸望在黑暗裏眨了眨眼睛，懷裏的人靠在他耳邊，抖著聲音對他說：“對不起。”
距離這麽近，陸望能感覺到林盛秋劇烈跳動的心髒，和他的心跳頻率一樣，在這一瞬間，陸望有一種他們兩個人融為了一體的錯覺。
他懸在半空的手落下來，安撫似的拍了拍懷裏Alpha的後背，對方本來就瘦瘦的，突出的蝴蝶骨甚至有些硌手。
林盛秋抱他抱的太緊了，貼在他脊背上的雙手輕柔，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血肉裏。
“林……林盛秋。”陸望啞聲喚道，輕咳兩聲，“我、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林盛秋睜開眼，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狼狽，他鬆開陸望，鴉羽般的眼睫垂下，對方帶著紅暈的臉從昏暗的光芒落入眼中，接著林盛秋皺了下眉，又低頭湊了過去，整個腦袋埋在陸望頸間，用力地嗅了嗅。
陸望感受到林盛秋的動作渾身一僵，鼻息灑在皮膚上染上一片潮濕，他睜大眼睛，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麽了……？”
林盛秋沒說話，隻是貼著陸望一個勁地聞，在聞到陸望身上別人的味道後，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
Beta身上留不住味，之前在陸望校服上留下的信息素現在散的差不多了，眼前的人脾氣好，和誰都玩的開，整天和這個人碰碰和那個人貼貼，衣服上沾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味道，林盛秋聞了心煩，反而陸望還一臉無害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其實沒有陸望想的那麽好，他心底陰暗的要命，他無數次在夢裏把陸望關起來，一遍一遍標記他，消散了又印上，全身上下都留著他的印記。
Alpha的占有欲在林盛秋渾身上下亂竄，也許是因為易感期，也大概是因為別的。
陸望看不見林盛秋的表情，他整個人被林盛秋死死壓住動都動不了，半晌過後，他才聽見林盛秋說道：
“你的身上有別人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