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摸摸頭
在那之後，陸望開始執著於上課給林盛秋扔小紙條，他什麽都寫，沒話也要在上麵畫上幾筆，為此教室後麵的垃圾桶裏連續幾天多了一大堆廢紙，作業本都跟著瘦了一大半。
外麵的風輕輕拍打玻璃窗戶，語文老師講著枯燥無聊的文言文，他一口氣講完後合上課本，調試了一下腰間的擴音器，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後說道：“把書關上，我們現在開始默寫。”
教室裏頓時傳出一連串哀嚎，語文老師皺緊眉，淩厲的目光掃過教室：“叫什麽叫，我昨天就讓你們晚上回去背，不抽背不代表我不默寫啊。”
他敲了敲桌子，催促著慢吞吞的學生們。
嘈雜的聲音過後又陷入了沉寂，取而代之的是筆尖落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語文老師繞著教室一圈一圈地走，時不時停下來，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又無奈地歎口氣。
幾分鍾過後，他才開口說道：“時間到了，從後麵往前麵傳本子，速度快點。”
說著，他也快步往講台的方向走去。
陸望聽著後桌抱怨自己根本沒記住，他轉身從對方手裏接過一疊厚厚的作業本，把自己的本子放在了最下麵，然後點了點前麵林盛秋的肩膀，在他轉過來的時候，順便把手裏的紙條塞進林盛秋的手心裏。
被撕的並不規整的紙條被揉成一團，從掌心擦過的時候帶起一陣癢酥酥的感覺。
“你倆幹什麽呢！”
突然，語文老師的聲音猝不及防降臨，陸望嚇得條件反射彈了一下，手裏的紙條沒拿穩，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弧線，穩穩落在了語文老師的腳下。
他顫顫巍巍往那邊看去，目光緊緊盯著語文老師豐富變幻的表情，隻見他眉間擰地更緊，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細細打量後轉頭朝林盛秋和陸望問道：“誰的？”
林盛秋抿了抿唇。
陸望飛速瞄了一眼林盛秋遖鳳獨家，然後猛地把手舉了起來：“老師，我的！”
語文老師眯了眯眼睛，用另一隻手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發脹的太陽穴，陸望見他深吸一口氣，立馬做好了被他怒斥一頓的準備。
“打小抄？你們才多大年紀，就學會作弊了？陸望，我以為上次小考的成績就算沒讓你有悔過之心，那也應該有點警惕的意識了，沒想到你反而愈演愈烈變本加厲！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要是給你個舞台你不就開始......咳咳咳！！！”
他的情緒太激動，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嗆著了。
“老師，我有句話要說。”陸望小心翼翼地開口。
“說。”
“那個其實不是小抄。”陸望指了指語文老師手裏的紙團。
語文老師冷笑一聲：“還在撒謊。”
說著，他推了兩下自己滑到鼻尖的眼鏡，迅速把手裏的紙團展開，仔細辨別上麵的字跡後，發現這確實不是小抄。
因為上麵寫著：你說我倆要是在一起了，會不會也要做大人之間那個那個的事情，可是好像挺痛的，你身子那麽弱肯定不行，但你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又不能憋著，讓我來說，人們就應該直視最原始的欲/望，反正別人都說愛一個人就要成為多付出的一方，所以林盛秋你放心，以後的痛我來受，以後的苦我來吃，你隻需要享受就行了，但你臉皮薄肯定不願意說，沒關係！我不要臉我來說！我肯定會負好一個對象的責任，時刻察言觀色，時刻對你說出那句“林盛秋，我們一起做/愛（劃掉）睡覺吧！”
不大的紙條上這一段字擠得密密麻麻，甚至最後一段還被他縮小字體才硬生生塞了進去。
語文老師抬頭，他看了看陸望，看了看林盛秋，最後又看了看手裏的紙條。
他手抖了。
被氣到手抖了。
陸望甚至聽到了紙張劃破空氣發出的聲音。
下一秒，他明顯聽到了一聲“哢嚓”，像是什麽東西破碎了，他連忙轉頭到處看看，隨後目光落到語文老師發黑的臉上。
陸望一下子反應過來。
原來是老師的三觀碎掉了！
“最原始的欲/望......？”語文老師聲音都在顫抖，“沒想到你思想還挺超前。”
陸望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語文老師把手裏的紙條撕得粉碎，用力捏成一團後扔進了陸望懷裏，他氣的眉毛都豎了起來，大聲嗬道：“你站起來！！”
突然爆發的聲音把全班人都嚇了一跳。
陸望立馬蹭了起來。
“你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這些東西？”語文老師不解地看著他，“可悲！真是可悲！”
“簡直低俗又齷齪！”
他撫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老師你別生氣，我錯了。”陸望小聲開口，“再也不敢了。”
老師看著他，抬起手指著陸望的鼻子：“你，今天把這篇課文抄五十遍，不抄完不許回家！林盛秋你也是！下次在被我抓到，就連你一起罰！”
恰巧這時下課鈴打響，語文老師看了眼手腕的手表，忍著氣說了句“下課”後，抱著自己的教案揚長而去。
陸望長歎一口氣後坐下，從抽屜裏抽出一個新的本子開始趴著抄課文，一旁的許黎湊過來：“你上麵到底寫什麽了？把老魏惹得這麽生氣。”
老魏是他們語文老師的名字，陸望斜了他一眼，把手裏的紙條扔到了許黎的桌子上，許黎一張一張展開，雖然被老魏撕得稀碎，但還是能明白上麵寫的大概內容。
緊接著許黎發出了一聲爆笑，一邊笑還一邊衝陸望豎大拇指。
“真的，兒子，你以後就是我哥。”
陸望對這個複雜的關係稱呼冷哼了一下。
“去吃飯不。”許黎撞了撞他的胳膊，得到陸望的搖頭回應後才起身，“那你要吃什麽就給我打電話，”
“嗯。”
許黎是班上最後一個離開的。
最近學習任務越來越重，大家都決定把中午午休的兩個小時利用起來，迅速吃完飯後就立馬跑回教室繼續學習，學校食堂甚至還多開了一個窗口。
陸望抄到一半，甩了甩手裏的筆，抬頭時正好看見林盛秋也還呆在位置上，他奇怪地皺了下眉，但也沒說什麽。
直到下午放學，陸望都還沒抄完這五十遍課文，夕陽把天邊染紅，暖烘烘的陽光也將教室籠進橘黃的光芒裏。
許黎在被陸望第三次拒絕自己幫他抄的說辭後才離開，掛在牆上的時鍾緩慢走，“滴滴答答”的聲音倒是格外清晰，等陸望回過神時，教室裏隻剩下他和林盛秋兩個人。
“林盛秋？”陸望揉了幾下自己酸脹的胳膊，前麵的人聞聲回頭，抬起眼眸看著他。
“你今天不去咖啡店嗎？”
林聲音搖了搖腦袋：“老板要關門休整，讓我先在家休息幾天。”
陸望“哦”了一聲，然後拿起自己的書跑到了林盛秋前麵坐下，接著他轉過身，把東西放在了林盛秋的桌子上。
林盛秋移開自己的課本給他騰位置，目光瞄到他本子上抄寫的課文，沒忍住笑了笑。
隨後他又覺得好像有些不妥，於是把揚起的嘴角壓了下去。
陸望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的字，本來就難看，現在就更像鬼畫符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學風水，在本子上畫符驅邪呢。
“想笑就笑吧。”陸望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反正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林盛秋微微一怔。
他看向陸望，這才發現原來眼前人的眼瞳並不是像他的那般漆黑，在夕陽的照射下，其實是淺淺的棕色。
林盛秋移開視線，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迅速低下頭似乎是想掩蓋什麽，隻有落日下泛紅的耳廓出賣了他的想法。
“快寫吧，天快黑了。”
兩個人都默契地沉默下來，心髒的跳動大概和時鍾發出的聲音不小心出現在同一頻率，過了好一會兒陸望忽然開口：“林盛秋，你幫我補課吧。”
林盛秋疑惑地盯著他。
“我覺得老師說的挺對的，我是該努力一點了。”陸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不是讓你免費幫我補，我會給你錢的，就相當於做我的補課老師。”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事。”
他的語速說的很快，說完又立馬抿緊了唇角，想要裝作不在意但總在偷偷觀察林盛秋的反應。
不知多久過後，陸望才感覺到自己的頭頂傳來一陣溫熱，林盛秋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軟的發絲從指縫中溜走。
他的動作溫柔的要命，好像是把陸望當成了某種小動物，嘴角微微上揚，整個人柔和的宛如窗外的這縷殘陽一般。
陸望的眼睛也眨得飛快，一時間竟忘了應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很少有人會摸他的腦袋，就連沈乜和陸禹城都沒摸過幾次，陸望也仗著被人摸了頭就長不高的歪理不讓別人碰他的腦袋。
可直到現在，陸望才發現，原來被人摸摸腦袋是很舒服的感覺。
也許不是被摸頭很舒服。
也許因為是林盛秋。
而後，他看見林盛秋薄唇輕啟，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
他說——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