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跟陸承分開後, 聞宿徑直順著小路回到洋房，隻是在上樓時，腳步卻緩緩慢了下來。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剛才陸承說過的話。
“既然喜歡, 為什麽不試著爭取一下？”
他……喜歡小人魚嗎？
想著這些, 他站在臥室門前頓了頓, 才推門進去。
房間內十分安靜，浴室裏的小人魚已經睡著, 他閉著眼睛, 把自己的魚尾抱在懷裏, 團成隻有小小一隻。
看著這一幕，聞宿不禁有些許出神——
“如果人魚殿下願意為了您, 留下呢？”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莫名加快, 而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血脈注定，每一個藍星人，都會渴望能擁有一條屬於自己的人魚。
但聞宿卻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因為那對他而言，僅僅就隻是一種奢望。
既然是奢望，那便沒有必要去想。
人生教給聞宿的第一課, 便是不要對不可能的事心存希望。
曾經的家人是這樣, 人魚更是這樣。
而聞宿也早已習慣了這樣。
可現在, 有一隻特殊的小人魚闖進了他的生命當中，他有漂亮的魚尾，有可愛的性格。
但他卻不是人魚。
他是龍。
一隻有著漂亮魚尾的龍。
明明在其他人眼中, 這種難以想象的存在就是怪物。
可聞宿卻覺得, 即使是怪物, 他也是一隻漂亮可愛的小怪物。
他不僅喜歡小家夥的魚尾巴, 他還喜歡他頭頂那對漂亮可愛的犄角, 喜歡他柔軟靈活的觸須……
他喜歡屬於他的每一處。
甚至……
他想要將小家夥悄悄藏起來，他不想任何人來跟他分享這個秘密。
而這究竟是他私心的獨占欲在作祟，還是喜歡……
聞宿自己也想不明白。
***
第二天清晨，螭吻從浴缸中醒來，他先是伸展了下魚尾，接著才睜開眼睛。
恰好這時候，聞宿端著早餐餐盤進來。
螭吻看著他，眼睛忽然彎成一道小月牙，嘴唇也翹起，“聞宿！”
喊完，他就像是又想到了什麽，隨即歪著頭又喊了一聲：“老公……”
他才剛剛睡醒，聲音微啞顯得更軟，此刻聽上去就像是在撒嬌一般。
聞宿端著餐盤的手當即一緊。
雖然昨天已經遭受過一次衝擊，但再次聽到，殺傷力卻仍然不減。
他下頜緊了緊，看向眼前的小人魚，語氣有些嚴肅：“不要這樣喊。”
螭吻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茫然，問：“你不喜歡嗎？”
聞宿看著他清澈的眼神，喉結上下輕滾，最終也沒能說出“不喜歡”幾個字來。
他隻是將語氣放軟，然後又重複了一次：“像以前一樣，叫聞宿就可以。”
小人魚不懂聞宿為什麽要這麽要求，但還是看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著小人魚茫然又有一點委屈的神色，聞宿心底不由一軟。
他放輕語氣跟他解釋：“這是結婚之後，伴侶之間才用的稱呼。”
螭吻聞言，先愣了下，隨即就問：“什麽是結婚？”
聞宿揉揉他的發頂，“一個互相約定往後要相伴終生的儀式。”
相伴終生？！
小人魚懵了，他問：“你們人類……選定伴侶之後，就不換了嗎？！”
聽到小人魚的話，聞宿下意識就點頭道：“如果伴侶是人魚，確實是會相伴終生。”
人魚是很鍾情的物種，一旦選定伴侶，那就必須一生都在一起。
若是被伴侶拋棄，**期期間沒有伴侶精神力的撫慰，就會對身體和精神力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
嚴重時甚至危及生命。
也正因此，藍星對人魚的婚姻有著極為嚴格的保護法，若是人類肆意毀約，那便會遭到極為嚴苛的懲罰。
聽完聞宿的解釋，螭吻下意識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魚尾……
雖然他有魚尾巴，但其實他是龍呀。
他們龍的伴侶……可是會換的。
這樣想著，他就看向眼前的聞宿問，“你們選定伴侶之後，可以不結婚嗎？”
如果不結婚，那是不是就能換伴侶了？
聞宿聽了他的話先是一怔，隨即就意識到——
眼前的小家夥，準確說，可不是人魚。
想到這裏，他眼眸略微深了深，看向眼前的小人魚問：“你們龍，有換伴侶的習慣嗎？”
小人魚想都不想就點頭，“有呀！”
接著他掰了掰手指頭數道：“像我的父親，他就有很多個伴侶，我有八個哥哥，我們每個人的母親都不同，這樣算一下，就已經有九個伴侶了，而且後來他又在外麵遊曆了很多年沒有回家，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好多好多伴侶了……”
“一年有十二個月，每三個月一次**期，每次**期都可以換一個伴侶……”
“那也就是說，一年可以換四個伴侶……”
“……”
眼看著小人魚手指頭越掰越多，聞宿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他一把就將小人魚的手握住，阻止他再繼續數下去。
螭吻瞬間就愣住了，他先是看了眼聞宿包在自己手上的那隻大手，緊接著又抬頭看了眼聞宿的臉色。
聞宿將他的手握得很緊，甚至都有一些疼了。
他看著聞宿眨眨眼睛，忍不住小聲問：“你，生氣了嗎？”
看見小人魚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聞宿不禁一愣，隨即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
他立即鬆開握著小人魚的手。
但他白皙的手腕上已經多出一圈淡淡的紅。
聞宿眼底立刻劃過一絲歉意。
“抱歉，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
小人魚搖搖頭，“已經不疼了。”
聞宿這時再看，小人魚手腕上的紅痕已經消失。
看來小家夥雖然不是人魚，但恢複能力跟人魚相比起來，卻毫不遜色。
看到聞宿的神色已經恢複正常，小人魚朝他湊近了一些，扯扯他的衣袖，問：“你剛剛是在生氣嗎？”
“……”
聞宿輕抿下唇，回答道：“沒有生氣。”
小人魚眨了眨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如果沒有生氣，那剛剛是怎麽了？
但聞宿沒有解釋，他隻是喉結上下輕輕滾了滾，就將視線落在一旁自己帶來的餐盤上。
他將餐盤遞到小人魚麵前，“先吃早餐。”
看見餐盤中的煎蛋火腿三明治，小人魚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
於是也就忘了再去追問聞宿，他剛剛到底怎麽了。
***
送過早餐之後，聞宿端著空餐盤離開了。
螭吻滑到水下，輕輕吐出一連串的泡泡。
等再浮上來水麵，已經是0613帶著午餐來的時候。
看到他送來的餐盤，螭吻先熟練地打開旁邊營養液，送入口中，然後才拿起勺子準備開始今天的正餐。
是一盤牛肉鮮蝦炒飯。
雖然來到皇宮後，聞宿從沒有投喂過他生的海鮮，但偶爾燉個魚片粥，或者像今天的鮮蝦炒飯卻是常有的事情。
而對於這種加工過的海鮮，小人魚明顯沒有像對生肉那般抗拒。
因此，在摸清小人魚的口味之後，為了保證他攝入的營養均衡，聞宿三五不時就會用海鮮烹飪些料理給他。
像今天，除去鮮蝦炒飯外，他還做了幾隻章魚丸子球，當配飯的小零食。
吃掉小半盤炒飯後，螭吻就把勺子先放在了旁邊，轉而去伸手拿了一顆章魚丸子球。
丸子球被烤的外酥裏嫩，尤其上麵還灑著滿滿的海苔碎跟番茄醬，一口下去，滋味十足。
在酥球跟番茄醬的襯托下，就連原本他並不喜歡的章魚腿都好吃了起來，咬起來“咯吱咯吱”，有嚼勁又有韌性。
等餐盤都空掉之後，小人魚趴在浴缸邊緣晃了晃魚尾。
他在思考，要是以後回去龍宮，還有沒有機會再吃到這麽多的好吃的……
一旁0613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就隻是上前將空餐盤收走，然後再依照聞宿設定好的指令返回來，帶著浴缸中的小人魚去樓下曬太陽，晾尾巴。
等小人魚在池塘中遊到今日運動量達標之後，他再遞上一杯剛榨好的新鮮橙汁。
而小人魚就隻需要倚靠在岸邊，擺弄著手腕上的光腦尋找最新一集的動畫片來看，時不時再歪過頭等0613送上來吸管，喝兩口橙汁。
總結一下就是，悠閑而又讓人欣羨的魚生……
***
與此同時，皇宮中的另一邊，李萊恩將給小人魚選好的啟蒙老師名單遞給聞宿後就轉身準備離開，但聞宿卻將他叫住。
“你回去之後將小人魚之後要上的課程內容跟資料都給我準備一份。”
李萊恩聽後愣了下，問他道：“是啟蒙課程還是後續那些跟治愈係精神力相關的課程……”
聞宿言簡意賅：“都準備一份。”
李萊恩眸中忍不住劃過一絲詫異，他猶豫著問：“……是我們的課程安排您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聞宿擺了下手，淡聲解釋：“沒什麽，隻是提前翻看一下那些內容，方便以後輔導。”
聽了他的回答，李萊恩瞳孔忍不住放大一瞬。
他沒想到，陛下看著冷，但當起“陪讀家長”來卻這麽負責。
聞宿並不在意他在想什麽，等他離開後，就又低下頭去繼續處理眼前的公務，直到陸承匆忙趕來，並且帶來一份報告：
“陛下，關於那顆原始海洋星球現在有了新的發現。”
陸承一邊將手上帶來的報告遞給他，一邊跟他匯報道：“前幾天無人潛水艇能夠下潛的深度又多了三千多米，這一次，我們在那裏發現了可以移動的渦流。”
“可以移動的渦流？”
聞宿一邊問，一邊伸手接過陸承遞來的報告打開來看。
隻見第一頁的某一行就重點標注著這樣一行字——
【此處存在眾多可移動渦流，被卷入其中的非生命物質會立刻粉碎，但生命物質卻似乎會發生某種類似穿越的移動軌跡……】
【目前上述研究仍在進一步調查中，且該星球上尚未發現任何高階智慧生命體。】
【……】
這時候提前看過報告的陸承已經開始跟他解釋：
“那些渦流就像是一個個位於海底深處的星際蟲洞，可以彎曲時間和空間，架起一道實現星際躍遷的橋梁。”
“也就是實現所謂的星際穿越。”
“現在研究員們猜測，我們之前投放的那麽多魚類最後都莫名奇妙消失，或許就與這些水下漩渦有關。”
“……”
簡單聽陸承解釋過幾句跟這些渦流有關的發現後，聞宿就合上了手中的報告，但神情卻有幾分若有所思。
他的指尖輕輕在桌麵敲擊幾下，然後讓一旁的陸承從李萊恩那裏要了來當初A區發現天然人魚的監控錄像。
李萊恩收到消息後很快就將聞宿的錄像發了過來，接著陸承就用自己手腕上的光腦將視頻投放在了聞宿眼前。
第一次，視頻被完完整整地播放了一遍。
第二次，聞宿在視頻播放到某個位置時揮手叫了暫停。
陸承依然控製著光腦將畫麵暫停在了天然人魚憑空出現的那一瞬間。
然後這一次，他很清晰地就看到，畫麵中，在人魚殿下的身後，水箱中的水流似乎有呈現過漩渦狀的痕跡。
隻是這個渦流狀的痕跡消失得非常迅速，因此在視頻中看時並不明顯，甚至會因為速度太快而很難會被人類的正常視力所捕捉到。
但聞宿卻還是精準地暫停在了這個位置。
而這主要是得益於他SSS級的精神力。
一般而言，精神力等級越高，視力與記憶力等基礎感覺類能力也就越強。
也正因此，聞宿才能在隻看過一遍視頻的情況下就迅速發現水箱中出現的那一點微妙變化。
陸承盯著暫停的畫麵猶豫下，隨後猜測道：“您是在懷疑，這次發現的那些渦流會與當初人魚殿下在A區艙房中憑空出現有關嗎？”
聞宿輕點下頭，然後道：“如果這次發現的渦流真的能實現星級躍遷，那麽，那顆原始海洋星球很有可能就是小人魚原本生活的星球，隻是他意外穿過扭曲了時空的渦流，所以才來到的藍星。”
聽到這裏，陸承有些欲言又止，他說：“如果那顆原始海洋星球真的就是人魚殿下的母星，那是不是就說明……那裏很可能生活著一整個族群的天然人魚？
陸承認為自己的猜測很合理，卻不想聞宿竟然搖了搖頭，否認道：
“小人魚說過，他之前並沒有見過跟他一樣的人魚。”
陸承忍不住繼續猜測：“但這會不會是因為人魚殿下他不信任人類，所以為了保護自己的族群，而刻意隱瞞？”
聞宿這下沒了再跟他說下去的心情，就隻衝他揮了下手道：“如果你已經確信是這樣，那就自己去那顆星球上找吧。”
聞言，陸承立刻就滑跪改口：“……我就隻隨口瞎猜的。”
現在有那麽多的研究人員在那顆星球上待著都沒有任何發現，如果讓他自己去找，又怎麽可能會找得到。
聞宿自然也清楚這一點，因此他並不理會他，隻隨手將手上的這份報告放去到一邊，然後就吩咐道：“通知下去，在那顆星球上進行的任何研究都必須嚴格遵照星際法的《新星係發現條例》，不允許破壞當地的原始生態，更不能傷害原住民。”
聽到他此刻的要求，陸承並不意外，立刻就通過光腦將命令下達給駐紮在那顆星球上的軍隊跟研究人員。
接著，在等待回應期間，他忍不住看向眼前的聞宿，小聲問他：“我昨晚跟您說的那些，您考慮的怎麽樣了？”
“追求人魚殿下有進展嗎？”
話音落下，聞宿抓在手中的筆頃刻間頓住，臉色也變得並不好看。
進展？
什麽進展？！
知道小人魚要一年換四個伴侶的進展嗎？
作者有話要說：
伴侶季拋的小渣龍上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