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陳昭若泡在溫泉之中,閉著眼睛,腦子裏早已成了一團亂麻。

忽然,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頭上。她不由得一驚,睜開眼睛轉身向後一退,卻見是周陵宣。她連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柔聲道:“原來是陛下,怎麽進來也不通報一聲?”

周陵宣隻穿著紅色中衣,在池邊蹲了下來,一邊用手朝她身上潑水,一邊說道:“寡人隻想先靜靜地看一會兒你。”說著,周陵宣抬眼看向她,笑了:“你是寡人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周陵宣眼中一派的溫情脈脈,隻是這卻讓陳昭若惡心。但陳昭若決不能顯露出來,她故作嬌羞地低下了頭,道:“陛下又拿妾身取笑。”

看了陳昭若這般模樣,周陵宣不禁心中一**,兩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陳昭若抬眼,正對上周陵宣的眼神,心中更加不悅了,恨不得這時便把周陵宣剝皮抽筋。但她還是極力壓抑著,低頭對周陵宣道:“陛下這樣看妾身,妾身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要不喝點酒?”周陵宣笑問,可立馬又自己接上了話,“不過這酒對你來說,似乎作用也不大。”

陳昭若裝作害羞地微笑著低下了頭,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周陵宣輕輕一笑,褪下了自己的衣袍,走下了水中。

陳昭若閉了眼:終於還是走到這步了。

隻是,常姝……

“阿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想。

常姝在自己的住處,看著那搖曳的燭光,一時出神。

玉露走了過來,低頭道:“殿下,奴婢方才聽說,陛下召陳婕妤侍寢了。”

常姝點了點頭,頗有些落寞,道:“早該如此了。”說著,她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拿起茶杯,卻被燙了手。茶杯便摔在地上,登時四分五裂。

“殿下!”玉露忙喚了一聲,過去察看常姝的手。

常姝道:“隻是一時不防,何須在意。”又道:“快找人把這裏收拾一下。”

玉露聽了,忙喚人來擦地。常姝便自己走到了榻前,坐了下來。

玉露跟了過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殿下,後宮妃嬪常常討好陛下,唯有殿下一點動作都沒有。後宮嬪妃雖不多,可也夠陛下分心了,若殿下再這樣下去,隻怕陛下就不記得我們了。不如趁現在甘泉宮隻有殿下和陳婕妤,殿下抓住機會……”

玉露還沒說完,卻見常姝瞪了一眼她,她忙閉了嘴,又小心翼翼地問:“殿下,奴婢說錯什麽了嗎?”

“這話你對別人說,或許可以。對我說?你是白跟了我這麽多年嗎?”常姝說著,頓了頓,接著道,“你想讓我怎麽做?讓我也行那些諂媚之事?讓我如同一個青樓女子一樣去費盡心思討好男人嗎?”

玉露看常姝語氣嚴重,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卻見常姝悠悠地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已經,夠卑微的了,卑微到為了他去勸另一個女人侍寢。我不想把我僅存的尊嚴踩在腳下。”

玉露聽了也心疼,輕聲喚道:“殿下……”

“或許我真的不是做皇後的料,那些看相的都看錯了,”常姝道,“我這般心性、這樣善妒,我怎麽能做好皇後呢?”

“殿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玉露忙寬慰道。

“可我的丈夫卻不是這麽想的。”常姝呆呆地說著。

看著那燭火,她腦海裏浮現的滿是周陵宣和陳昭若在一起的模樣。她閉了眼,隻盼著一夜能早點過去。

清晨,天剛蒙蒙亮,周陵宣便醒了。他側頭看向了身傍的陳昭若,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長發,隻當她還睡著。

而陳昭若根本就是一夜未睡。她這一夜,滿心都是自己所受的屈辱和家國的血淚。好幾次,她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身後的周陵宣,都恨不得直接在睡夢中掐死他!

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讓周陵宣這麽輕易地死去,她要讓周陵宣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

感受到周陵宣在摸她頭發,她強忍著心中的惡心,微微睜開眼,做出剛睡醒的模樣,回頭看向了周陵宣,微微一笑,輕聲喚道:“陛下。”

周陵宣看著陳昭若,笑問:“寡人把你驚醒了?”

“沒有,是妾身覺淺。”陳昭若道。

“從今日起,你便是一個真正的妃子了。”周陵宣笑道。

陳昭若心中泛起一陣惡心,可還是做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對了,”周陵宣突然開口道,“寡人一直想問,你腕上的那道疤痕是怎麽回事?”

陳昭若看向了自己的手腕,那是她被常宴從皇宮裏帶出來後,一心尋死時做下的。陳昭若想了想,歎了口氣,娓娓道來:“當日金陵兵荒馬亂的,全家隻剩了妾身一個,妾身不想獨活,便自己劃了一道。”說罷,她抬眼看向周陵宣,眼裏竟含了淚水。

周陵宣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把她攬進懷裏,道:“你受苦了。”

“所幸常大將軍尋到妾身,及時救下了妾身。不然,妾身怎麽能有機會見到陛下呢?”陳昭若試探地說著,靜待著周陵宣的反應。

果然周陵宣那張本來還算溫情的麵容忽然間冷了下來,似乎還有殺氣顯露,但隨後他意識到了不妥,麵前的這個姑娘雖然無父無母無依無靠,但好歹受過常府恩惠。他忙穩了穩自己,看似戲謔地問陳昭若:“他救了你,你一定感恩戴德,唯他是從了。”

陳昭若答道:“妾身怎麽敢?妾身的確記掛著這份恩情,但若說唯他是從,便言過其實了。妾身如今是陛下的妃子,自然是唯陛下是從。”

周陵宣聽了這個回答十分滿意,伸手刮了下她鼻子,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從今以後,寡人要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可不許推脫。”

陳昭若做出羞澀的模樣,埋下頭去,道:“嫁乞隨乞,嫁叟隨叟,又何況是陛下呢?”

“你這樣可真好看,”周陵宣又感慨道,“寡人何德何能,竟能有你這樣的美人相伴左右?”

“能服侍陛下左右是臣妾的福氣,妾身怎能當的起陛下如此誇讚呢?妾身看來,後宮之中,隻有皇後能擔得起。”陳昭若一邊撫摸著周陵宣的胸膛,一邊輕聲說著,睜著那雙看似無辜的眼睛盯著周陵宣。

周陵宣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吃醋了?”

“妾身怎麽敢?”陳昭若低了頭,又道,“不過,陛下也的確該常去看看皇後。”

“為何?”

為何?陳昭若聽了,心中不由得酸澀:隻是想讓她開心罷了,誰讓她心心念念的隻有你,為了你,她連往日裏的傲氣都不要了。

“宮中已有流言蜚語,說陛下冷落皇後、寵幸妾身。妾身知道陛下和皇後伉儷情深,這些都是流言蜚語罷了。可宮中難免有好事之徒去挑撥,妾身可不想讓陛下和皇後難做。”陳昭若道。

周陵宣聽了,一邊看著陳昭若,一邊思索起來。可他實在沒辦法好好思索,隻要他一看見陳昭若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便會無緣由地信了她。

她的眼睛真好看,似能攝人心魄。

“婕妤嫻淑,寡人喜歡。”周陵宣說著,一笑,伸手攬過了她的腰肢,把頭埋在了她頸窩裏。

陳昭若就要掙脫躲開,門卻忽然開了。

周陵宣被忽然打斷,沒好氣地抬起了頭,問:“誰?”

簾外傳來吳公公的聲音,道:“奴才聽見陛下似乎醒了,想著帶人進來服侍陛下洗漱,卻不想打擾了陛下,是奴才的過錯!”說著,又傳來了吳公公跪地磕頭的聲音。

周陵宣麵色不善,剛要開口罵人,隻見陳昭若輕輕推了下周陵宣,柔聲道:“陛下,也該起了。”

“寡人不想起,寡人想你。”

這話讓陳昭若更加反感惡心了。

“來日方長。”陳昭若輕笑道。

“哦,好吧!”周陵宣說著,起了身,對吳公公道,“進來吧!”

吳公公忙帶人進來服侍周陵宣洗漱,一邊忙活著一邊對周陵宣道:“陛下,方才柳侯派人來告,說是昨夜喝多了酒,今早醒來有些不適,怕是不能陪陛下狩獵了。”

周陵宣點了點頭,又笑道:“這是什麽酒量?還不及寡人的婕妤。”

陳昭若聽了,低頭略微思忖一瞬,也微笑著看向周陵宣,語氣裏帶了幾分慵懶,道:“陛下,妾身今日也想告假?”

“哦?為何?”周陵宣一挑眉。

陳昭若低了頭,聲如細蚊:“妾身,可能,走不了路……”

此話一出,周陵宣登時明白了陳昭若的意思。吳公公也在一旁憋笑:看來昨夜挺熱鬧。

“好,寡人準了,你安心養著。”

“是。”陳昭若一邊說著,一邊不由得泛出一絲輕笑。

總算有機會和柳懷遠單獨說話了。

“你再睡會吧,一會再回去。”周陵宣看陳昭若麵露倦色,道。

陳昭若答道:“多謝陛下。”說著,便閉了眼假寐。

周陵宣收拾好了後,便走了。

周陵宣走後,青蘿從外邊進了來,隻見陳昭若已冷著臉坐在榻邊。

“主子?”青蘿輕聲喚道。

“服侍我回去吧。”陳昭若道。

青蘿點了點頭,這裏人多眼雜,的確不適合多待。她迅速地帶人幫陳昭若洗漱了之後,便帶著陳昭若離開了周陵宣的寢宮。

常姝這邊也起來了,她昨夜也沒睡好。

玉露給她準備了一身戎裝,還給她束了發。正收拾著,忽見常媛帶著金風從門口進來了。常媛明顯也沒有睡好。

“阿媛,怎麽沒精神?”常姝問。

常媛支吾了一會,答道:“昨夜四處逛了逛,睡得晚。”

常姝也沒有起疑心,隻是微微一笑,道:“你先用早飯吧。一會我們去找大哥,他帶著我們打獵。”

“長姐,我不會騎馬。”常媛低頭道。

常姝笑了:“不怕,很好學,讓大哥教你。”

常媛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用過早膳之後,便一同出門,正遇上了周陵宣。

周陵宣見到常姝,先是一愣,隨後像往常一樣笑道:“皇後還真是英姿颯爽。”

常姝頷首道:“陛下謬讚了。”說著,她向周陵宣身後看去,卻並沒有看見陳昭若的身影。

“敢問陛下,為何不見陳婕妤?”常姝問。

周陵宣道:“她昨夜沒休息好,寡人讓她歇著去了。”

常姝聽見了這話,心裏頗不是滋味。

周陵宣看著常姝,忽然想起了方才陳昭若的話,心中悄悄歎了口氣,走了過去,拉起了常姝的手,道:“走吧,一道過去。”

常姝先是一驚,隨後一喜,便任由他拉著,跟著他走了。

“陛下今日為何對妾身這般親密?妾身倒有些無所適從了。”常姝道。

“你是皇後,本該如此,”周陵宣道,“再說,方才陳婕妤也勸寡人不要冷落你。”

常姝聽了,心中忽然別扭起來。

這算是什麽?施舍嗎?

她常姝需要施舍?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主動地向後退了幾步。

周陵宣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她,不悅道:“怎麽了?”

常姝似是慪氣一般地答道:“妾身不敢和陛下並肩而行,這不合規矩。”

常媛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周陵宣沉默了一會,回頭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