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字遊戲(九)

與此同時,被眾人按在手下麵的圓碟突然轉動了一下,就好像有另外一隻無形的手在上麵撥弄了起來。

眾人都是一驚,不得不努力控製住圓碟的方向。

這個碟子就像是一隻陀螺一樣,在占卜紙上忽左忽右的打起了轉,時而跑到最左邊,時而跑到最右邊。

伴隨著圓碟的移動,小女孩的笑聲就像是銀鈴一樣清脆,落落有聲地回**在大廳裏。

“不,不行。”

社長的臉都憋紅了,他的身子整個向前探出,腰都要扭斷了才能保持自己的手指不從碟子上掉下來。

“我堅持不住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廳中還響起了歡快的歌聲。

“Rain,rain,go away~”

“Come again another day~”

“呼啦——”

那碟子又是一閃,社長的手終於沒辦法觸及到的碟子的邊緣,整個人直直地往前倒去。

“別壓我!滾開!”

“你TMD離我遠點!”

“要掉了要掉了!”

旁邊的人被他壓倒牽連,拚命地伸著手,要去夠中間那個小小的圓碟。

緊接著,就像是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他們一個個的手指從碟子上被甩開了,摔在椅子上。

他們坐在椅子上大喘著氣,陷入了恐懼的沉默中,因為他們並沒還並沒有進行碟仙遊戲最為重要和關鍵的一步:

將碟仙送走!

“Sister wants to play~”

“Rain,rain,go away~”

此時在他們的麵前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在沒有人觸碰的情況下,那碟子竟然自己緩緩在占卜紙上移動了起來。

一個字,一個字地移動。

現在絕對沒有人動那個碟子,所以這樣做的,隻能是鬼…

直播間觀眾們看出了一身白毛汗。

【家人們,你們在嗎?我一個人好怕,這裏風好大】

【又慫又愛看,說得就是在下了。】

【沒辦法,畢竟誰讓我親親老婆在這裏呢?就算今天我人昏過去,心髒病突發嚇死在這個直播間,我都絕對不可能離開我老婆一步!】

【為了和老婆貼貼本慫狗付出了太多】

【什麽?你們都在害怕些什麽?我完全沒有看見鬼啊!我隻看見了小美人,哦不,是我老婆,我老婆真好看,嘿嘿,嘿嘿】

“Rain,rain,go away~”

歌聲還在唱著,而柏寒已經讀出了那碟子在占卜紙上圈出來的文字。

陪。我。玩。遊。戲。

陪。我。玩。遊。戲。

不。陪。我。玩。遊。戲。

就。死。死。死。死。死。

“唔…”

所有在桌邊的人都看見了那圓碟指出來的文字。

陪“它”玩遊戲?它可是一隻鬼啊!

誰敢陪鬼玩遊戲!誰知道輸掉的代價是什麽?!

沒有人說話,隻有圓碟在占卜紙上滑動產生的沙沙聲。

柏寒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

“好,你要玩什麽遊戲?”

碟子在占卜紙上歡快地轉了兩圈,似乎是在表現自己的雀躍。

接著,那碟子一個字一個字地指了出來。

捉。迷。藏。

“好。”柏寒答應了下來:

“我們陪你玩捉迷藏。”

那小女孩的笑聲更加歡快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在大廳裏麵轉來轉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一身灰黑色的怪物不見了。

似乎就是在兒歌響起的時候……

“砰!!”

那隻用於占卜的圓碟子瞬間炸裂成了無數齏粉,原本圍繞在桌邊的人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灰塵眯住了眼睛,趴下身子去躲避。

尖叫聲此起彼伏。

尤醉蜷縮著身子縮在沙發上,一動都不敢動。

似乎有一陣風吹過,那碟子破碎的灰塵也向著他的方向吹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卻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沙發墊子有了下陷的痕跡。

他原本就是抱膝坐著,這讓他整個身子都向著凹陷的那個方向傾倒而去。

一隻冰冷的,缺失了一根食指的手悄然撫上了他滑膩白皙的腰肢,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頂上了一塊硬邦邦的,毫無起伏的死肉。

尤醉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現在所有人都在桌子附近,那麽現在從身後將他抱住的人是誰?

他的皮膚逐漸感受到了那隻手,那是一隻幹枯,細瘦,甚至骨頭都已經**在外的手。

他克製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腰間些許白滑的軟肉從骨手的縫隙之間溢出,他就像是一條被掛在魚鉤上無法掙脫的白魚。

“唔…你是什麽……”

尤醉顫抖著用自己的手去抓身後的那人,試圖從這種禁錮中逃脫。

一股巨力從他的身後傳來,他被人整個從沙發上掀了下來,重重摔在了地上。

恍惚間,他看見小安的那張鐵青色的臉一晃而過。

她蹲坐在沙發上,用反向彎曲的手肘和膝蓋支撐住身體,就像是一隻巨型蜘蛛。

她的眼睛變成了像是琥珀一樣的金黃色,如同野獸一般,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尤醉。

鐵青色的臉上已經失去了她曾經作為人類時擁有的所有情緒,現在的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隻怪物。

胸口傳來一股悶痛,也是在剛剛被抓到了。

尤醉躺在地上閉上了眼,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保護自己。眼淚已經從眼眶裏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柏寒……”

他的臉上沾上了髒東西,因為臉上白淨,所以格外顯眼。

他下意識嗚咽著,哭得鼻頭都紅透了。眼淚順著圓潤的臉頰一路流下去,把身下的地板都打濕一篇。

尤醉一邊哭一邊喘,渾身疼得不行,特別是胸口的位置。

現在他想爬起來卻又沒有力氣,隻能哭著喊著,他自以為已經用出了全身的力氣,但是那聲音卻還是像貓崽的叫聲一樣小。

“我好難受,救救我!柏寒……”

“你不要我了……”

“嗚嗚,我要死了……”

他現在躺在地板上,在他淚水朦朧的眼中,他卻驟然間從沙發底端的縫隙中看見了一雙眼睛。

一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趴在沙發底下看著他。

她的膚色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一個個黑色的小洞在她的臉上破開,密密麻麻地將她的臉腐蝕成了蜂窩一般。

藕段一樣白皙的手臂上,雙.腿上,到處都是這種密密麻麻的孔洞,似乎有什麽白色的像是蟲子一樣的東西從這些孔洞裏蠕動著,發出嗡嗡嗡的,讓人腦子都要炸掉的雜音。

她的嘴唇是血紅色的,微微上揚著,就像是那種被擺放在櫥櫃裏洋娃娃所露出的那種標準的而冷漠的微笑。

那殷紅色的嘴唇上下翻動了一下,似乎是說了什麽話。

尤醉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但是那句話卻像是鋼針一樣直直戳進了他的腦子裏。

【為什麽不和大家一起去玩遊戲呢?】

【為什麽,不和大家一起去…玩遊戲呢?】

這句話就像是複讀機一樣重複地在尤醉的腦海中播放著,從一開始的平淡,到後來的激動,再到歇斯底裏的瘋狂——

【為什麽!不和!大家一起去!——玩遊戲呢!】

尤醉眼前發白,呼吸急促了起來,他腦海已經陷入了完全的混亂,甚至要幹嘔起來。

到了最後,那聲音已經變了調子,成為了高而尖銳的,近乎已經超越了人類聽力極限的聲音。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汗水瘋狂地從他的後背滲出,他痛苦地呻.吟出了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不起啊啊啊啊!”

他崩潰地尖叫了起來。

下一秒,尤醉被人從冰冷的地麵上拉了起來,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有力的雙臂環繞住了尤醉的後背,控製在一個不會讓他感覺到難受卻也不會過分鬆垮的力度。

淡而溫暖的鬆香味道從這個懷抱裏麵傳出來,耳邊響起的是柏寒聲音輕柔的安慰聲。

這是輕緩的,柔和的,屬於人類的聲音。

“好了,好了,你安全了,沒事了。”

從來沒有人見過柏寒的臉上露出這樣溫和柔軟的神情,他抱著懷裏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少年,就像是在用玻璃罩子溫柔地罩住一朵嬌豔的玫瑰花。

他知道正處於恐慌中的少年最需要的是什麽,他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幾乎將他全身都禁錮在自己的懷裏,隻露出了一點蒼白顫抖的側臉。

少年現在全身都還在不停地顫抖著,臉上灰撲撲的,是沾染了地麵上的灰塵。臉上的眼淚流得亂七八糟,嘴唇都咬出了血來。

他將臉埋進柏寒溫熱的懷抱裏,幾乎要將自己悶死在這樣溫暖的狹小空間裏,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落,幾乎不能稱之為哭泣,都可以說是放水。

他什麽都不會說了,隻能死死地咬著唇,從唇縫間迸出幾聲受驚的小獸一樣的嗚嗚聲。

十五分鍾後,他才從剛剛那種驚懼的場麵裏回過神來,慢慢恢複了意識。

他怎麽也不肯從柏寒的懷裏出來,整個人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死死纏在他的身上,眼皮都哭得紅腫了起來。

柏寒拍打著他的後背,時不時親親他的側臉,少年打了個哭嗝,手臂抱著他的脖子,把臉靠在他溫熱的脖頸皮膚上,汲取著溫暖。

“不怕不怕,小醉最勇敢了。”

“剛才…我…我…在沙發下,看見了一個小女孩。”

他磕磕絆絆地對著柏寒說著,這樣的回憶似乎讓他再次陷入到了恐懼中,他的濃密睫毛開始飛快得顫抖起來。

“什麽樣的女孩?”

柏寒垂下眼,用盡量溫和的聲音問他。

“很可怕……她身上有很多小洞,裏麵都是白色的蟲子!那些…那些蟲子還會發出奇怪的嗡嗡聲!很,很恐怖!”

尤醉下意識地就又開始咬著自己的嘴唇,他一緊張就會咬嘴唇,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來的壞習慣。

現在他原本飽滿紅潤的下唇已經被他咬出了幾個小牙印,因為反複地在唇齒間磋磨,甚至都微微腫脹了起來,泛著一層瑩潤的光。

“在哪裏看見的?”

尤醉舔舔唇。

“沙…沙發下麵。”

“唔!”

他話還沒說完就一驚。

一根修長的手指按在了他微微紅腫的下唇上,飽滿的唇肉從那手指的兩端溢出,像是一塊帶著溫度的香甜果凍。

那手指快速地插入了他的唇縫間,從一側滑動到了另外一側,將他飽受蹂.躪的唇邊撫弄了個遍。

尤醉嘟著嘴巴,嘴唇都被他弄得變形了。

一種火.辣辣的痛感在他的嘴唇上一掠而過。

“說話就好好說話,別老咬嘴唇。”

男人的聲音帶著點刻意的冷淡,但是抱住少年的手臂卻失去了力道。

少年在他懷裏“唔”了一聲,被他弄得有些疼了,眼淚就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之前被柏寒甩臉子說要和他保持距離,心裏還憋著氣呢。

“我就不!”

“鬼欺負我!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是壞蛋!”

他想著想著就又委屈得不行了,嗷嗚一下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男人的臉太硬,上麵都是骨頭,他被硬生生硌了牙,也隻在下麵留下了一個月牙一樣的淺淺牙印。

像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廢物,甚至連咬都咬不動。

少年大睜著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傻了兩秒,眼底又氤氳起一層水花來。

“嗚嗚,你怎麽這麽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