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字遊戲(五)

那隻怪物的整體都是毛茸茸的,但是頭頂的位置卻生長著兩隻尖銳鋒利的犄角。

它有著粗壯的上半身,還有巨大到可怕的爪子。

那怪物的影子被拉長投在地上,龐大到讓人戰栗。

怪物就那樣無聲蹲坐在地上,一雙綠眼睛閃著詭異的光,盯著睡袋裏的人看。

它正在看的人是誰?

尤醉從睡袋裏麵伸出一隻手去,輕輕在身邊的柏寒身上戳了一下。

他害怕被那怪物發現,所以動作的幅度極小,甚至呼吸都放緩了。

好在那怪物似乎並沒有發現他。

在一片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戳到了柏寒的哪裏。

隻是努力地在他的睡袋裏戳來戳去,以此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柏寒身上的肌肉好硬啊,他怎麽還不醒,手都弄疼了。

“唔……”

他作亂的手被另外一隻大手抓住了。

柏寒睜開了眼睛看他,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有點啞。

漂亮的少年縮在睡袋裏麵,一雙眼睛睜得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兔子,眼角紅紅的。

他的眼珠轉了轉,努力示意柏寒向著那個方向看去。

柏寒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放開。

在一片黑暗中,他悄然站起身來,從包裏翻出了一隻手電筒。

尤醉縮在睡袋裏,一聲也不敢吭。

“什麽東西!”

刺眼的手電筒燈光直直落在那隻怪物的身上。

一聲刺耳的淒厲叫聲響起。

那巨大的怪物像是在一瞬間消失,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不見了。

大廳裏麵的人都被柏寒和怪物的聲音吵醒,紛紛睡眼惺忪地起來。

尤醉從睡袋也鑽出來,比起那隻怪物,他更想知道的是剛剛那隻怪物在看的人是誰?

他走到了那個睡袋旁,看見睡袋的口子並沒有被拉上。

小安蒼白的臉和僵硬布滿血洞的軀體從裏麵露了出來。

她的眼睛大睜著,瞳孔已經渾濁了。

尤醉的喉頭哽住了,他大著膽子伸出手,放在小安的慘白猶如石雕一樣的脖頸上摸了一下。

入手冰涼一片……

她死了。

尤醉的身子晃動了一下,幾乎要站不住。

他想去喊柏寒,但是柏寒正在人群另外一邊。

他隻能緊緊抓住正站在自己身邊人的衣擺,聲音顫抖焦急地開口:

“你,你過來看看呀…不…不好了……”

因為過於用力,他握住那人衣擺的指尖都發白了。

“嘖,你男朋友知道你這麽騷嗎?”

程子燁捏起他的下巴。

尤醉的臉頰上有一點點軟肉,又白又軟,捏起來很舒服。他一雙漂亮的狐狸眼裏已經有點淚花,眼角紅紅地看著他。

程子燁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卻又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轉瞬移開。

“不知檢點。”

他的耳朵尖微微發紅地低聲罵道。

“你看小安啊!”

尤醉不知道這家夥現在內心正在想些什麽,抿著唇,拽著他的衣擺向著屍體的方向。

程子燁看見小安徹底變成死灰色的臉,表情也冷了下來。

“大家過來下。”

人群喧嘩的聲音停了一下,都圍攏到睡袋周圍,更大的嗡嗡聲和爭吵聲響起。

“她死了!”

“我不要在這裏呆下去了!”

媛媛已經徹底崩潰,她撲向大門,徒勞地在上麵撞擊著,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攔住她!”

“嗚嗚,媽媽,我不要在這裏待下去了!救救我!”

就在這時,一聲更加淒厲的叫聲響起。

聲音嘶啞,纏.綿可怖。

一道黑影從一個人的腳麵上一閃而過,鑽進了人群裏。

“啊啊啊有東西剛剛從我的腿邊躥過去了!”

“還是毛茸茸的!是不是老鼠!”

“我也感覺到了!”

人群一下子散開了,手電筒的燈光晃來晃去,一片喧嘩。

在這一片慌亂的黑暗中,尤醉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抓住。

程子燁轉身抱住了他,防止他被周圍的人撞到。

男人滾燙的手臂緊緊勒在他的後背上,灼熱的呼吸撲在他幼嫩的耳後。

尤醉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臉頰酡紅得好像喝醉了酒。

程子燁低聲在他耳邊耳語。

“別怕,哥哥保護你。”

說完這句話,他滿意地看到閃爍的燈光下,懷中人的半邊臉都變成了嬌豔的紅色。

一雙漂亮的狐狸眼驚惶地閃動著,睫毛上下翻飛,像是一隻蝴蝶。

“你放開我,不要讓學長看到...”

他沒什麽力氣,本來的推拒在程子燁看來也是欲拒還迎,白白軟軟的身子在他的懷裏蹭來蹭去。

“你還為柏寒守貞啊,小狐狸精。”

程子燁看得喉頭微動,恨不得惡狠狠在他白嫩的臉頰上咬一口。

大廳的燈被人打開,一片明亮。

尤醉匆忙地從程子燁的懷裏掙紮出來,臉紅紅的,悄悄站在人群裏,眼睛濕漉漉的,還偷偷捏著衣角。

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剛剛被人欺負了似的。

【可惡,剛才燈光太暗了我沒看見,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們doi了我看見了,臭男人都把小美人弄哭了】

【真的真的,小美人哭唧唧,腰上還有捏出來的手印】

那隻原本作亂的東西現出了真容。

一隻渾身漆黑、油光水亮的黑貓端坐在畫框上,一雙碧綠色的眸子圓溜溜地看向眾人。

“貓?這裏怎麽會有貓?”

“是不是從什麽地方鑽進來的野貓?”

“這貓看起來不像是野生的啊!”

“啊啊!又跑了!”

“我們明明找遍了這幢別墅都沒有找到任何比一個耗子洞大的出口,這隻貓從哪裏進來的?”

那隻黑貓擾亂了人群,而後用那種詭異漠然的眼光看了眾人一眼,一躍而下,消失在了二樓的樓梯處。

【好奇怪,明明我剛剛看見的是一隻怪物,還是一隻好大好凶的怪物,怎麽一眨眼就變成了一隻黑貓?】

【真的,我也看見了,原來不是我看花了啊】

【那到底是什麽生物啊,今晚的噩夢素材get√了】

【太詭異了,這幢別墅真的是處處都透著不對勁】

【黑貓和屍體……我想到了些不好的東西】

【樓上,你是說…詐屍?】

【主播一定要活下來啊!】

“沒事了!”

柏寒安撫著眾人的情緒。

“天快亮了,大家再休息一下吧。”

就在眾人耗盡了精力,逐漸安靜下來的時候,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再次響起。

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猶如連環噩夢一般,一個噩夢接著一個噩夢。

“屍體…屍體不見了!”

眾人立刻再次圍攏到了一起。

隻見那原本放著小安已經死去屍體的睡袋裏,已經空無一物,隻有一灘紅黑色的,已經幹涸了的鮮血。

這是從小安的身體裏麵流淌出來的鮮血,她就是這樣睜著眼睛無助地死去的。

尤醉很確定方才小安肯定已經沒有了脈搏,並且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她的屍體都已經開始僵硬。

可是現在,小安的屍體卻不見了。

而在睡袋外麵,赫然出現了一串血腳印,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泛著凜凜的光。

應該就是方才眾人的注意力被那隻黑貓吸引的時候,小安的屍體才消失的。

柏寒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這血跡。

“是新鮮的血。”

那就更不可思議了,小安明明已經死了,她身體裏麵的血按照常理來說也早就該凝固。

那這些血又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看著那連綿,最後通往黑暗中的一連串血腳印,眾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死人,死人詐屍啦!”

一個長發男生嚎了一聲,從胸口扯出來了一枚佛像,開始念念有詞了起來。

柏寒皺了皺眉。

“我要去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你們誰和我一起?”

眾人喧嘩了一會,幾個男生跟上了柏寒。

程子燁手裏拿著手電筒,走在最前麵。

尤醉跟在柏寒的身邊,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怕嗎?”

柏寒彎腰,吻了吻他的耳側。

“不,不怕。”

尤醉的白嫩臉皮蒙上一層暈紅,努力控製著自己躲開的欲.望。

他和柏寒十指交叉,挺了挺胸。

“因為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嘛!”

柏寒的眸色溫柔了一瞬,在少年的頭上揉了揉。

“乖。”

血跡一路上了二樓,這些血實在是太多了,並且每一個血腳印都是很清楚的。

就像是這些血並不是從什麽地方沾到的,而是從那走路的人身上流淌下來的一樣。

幾乎能想象到,渾身流血,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安從走廊裏麵遊**而過的場景……

一個個腳印在她的身後留下,斑斑點點。

最後,那血腳印走進了三樓的一間房間。

幾把手電筒照進房間,將裏麵的場景照得清清楚楚。

這個房間似乎是一件書房,周圍的架子上擺放著一些繪畫書,還有家庭百科之類的雜亂書籍。

尤醉撿起了一本沾染了血跡的《易經解讀》,看著那血腳印就消失在了房間的正中央。

他抬頭向上看去,正是在那腳印消失的地方。

一個被打開的黑洞洞的通風口正對著他,不知道是通往什麽地方

濃重的腥臭血腥味隨著風吹進了他的鼻腔。

通風口的蓋子被暴力拆解了下來,丟到了一邊,上麵也沾染著點點血跡。

【我去!那具屍體爬上去了?】

【這應該不是僵屍吧,僵屍怎麽會這麽靈活】

【她去哪裏了?一具會動的屍體……已經開始害怕了!】

【嗚嗚嗚越想越害怕,大腦果然才是最恐怖的器官】

“要不,就這麽算了吧,柏寒。”

看著那黑漆漆的狹小通道,社長感覺自己的腿都軟了。

“我們又沒有什麽武器,萬一真的遇上什麽怪物怎麽辦?”

柏寒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我們現在被困在了這裏。”

他冷靜地分析。

“這幢別墅的主人是一定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的。”

“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獲取信息,隻有得到足夠的信息,我們才有活著離開的籌碼。”

他在口袋裏藏了一把小刀,幾人合力搬來了桌子作為支撐物,讓他能夠登上通風管道的入口。

就在這時,他的手被另外一隻白白軟軟的小手抓住了。

尤醉站在他身邊,狐狸眼裏麵滿滿都是克製不住的擔憂,揚起臉來仔細叮囑他。

“你一會,要保護好自己呀。”

“就算是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也一定,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的眼眶又紅了,像是又要哭出來,卻強忍著擔心自己會影響柏寒。

在眾人的視線中,他大著膽子踮著腳尖親了親柏寒的唇。

嬌白柔軟的雙臂摟住男人的脖頸,撲進了他的懷裏。

淡淡的甜香味湧入鼻尖,柏寒用手扶了一下他的腰,入手滑膩溫潤,好如一塊美玉。

“要記住,我在等你哦。”

“好。”

“嘖。”

程子燁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一腳踩上了桌子,率先登了上去。

“你們兩個還有完沒完了。”

他的視線不滿地從尤醉的身上劃過,特別是在露出來的那一小截白皙的腰肢上。

他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於赤.裸,像是要把尤醉扒光了似的。

尤醉縮了縮身子,害怕地躲到了柏寒身後,隻露出半張白皙的小臉。

“讓我去,畢竟我又沒有個嬌嬌氣氣的小男朋友。我要是死了也沒人會當寡婦。”

說完,程子燁也不等他們反應,腳一蹬桌子,就鑽進了通風管道裏。

通風管道裏麵極其狹窄,隻能半跪著往前爬行。

程子燁將手電筒咬在嘴裏,想起剛才在下麵尤醉躲著他的樣子,心裏的煩躁更盛。

MD,自己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幹嘛這麽害怕自己。

他是會吃了他還是會怎麽樣!

怎麽他對柏寒就總是一副溫溫柔柔乖乖巧巧的模樣,還笑得那麽甜。

小傻子,真的以為柏寒是什麽好人?被騙得按在**.爛了的時候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才開始打量四周。

管道裏麵空無一物,在他的麵前方向有著一道血跡,直直地往前拖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塵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通風管道裏麵往前爬行。

手電筒的光線不均勻地散射著,麵前的血跡有時深有時淺,在燈光的照射下有些詭異。

他從那血跡上爬過,褲子和衣服上也沾染上了重重的一層血水,越是往前爬,行動起來就越是困難。

並且不知道通風管道是不是堵塞了一部分,程子燁漸漸地覺得自己的呼吸也困難了起來。

他不得不在路過一個通風窗的時候,暫時停下來,將臉貼到鐵絲網上努力呼吸著上麵的空氣。

他估計自己已經爬行了十分鍾,那血跡卻還是一直往前拖著。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那種動畫片裏麵的蠢狗,被撒在地上的狗糧吸引,最後把自己關進籠子裏。

隻是現在吸引他的並不是狗糧,而是這道詭異的血痕。

他俯身,呼吸夠了新鮮空氣,正要重新抬起頭來。

但是轉瞬間,他的動作就僵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的眼前多了一個人。

他完全沒有聽到它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也不知道它在那裏呆了多久。

程子燁不敢抬頭,在他的視野中,看見了一隻青灰色的,扭曲的手。

那隻手缺了一根指頭,食指的位置空****的。

隻要他稍微抬起頭,將腰撐起。

他就能對上那張屬於小安的,冰冷僵硬的,冷灰色的臉。

還有一點,就是他很確定,現在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屍體。

因為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居然沒有聽到任何屬於人類的呼吸聲。

時間似乎在此處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