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白房(四)

在警察進行檢查時, 實驗室夜間的全部監控都沒有任何異常,這件事其實是尤醉做的,因為他不想要自己夜間在實驗室裏遊**的事情被發現。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 這卻為江間做了嫁衣, 順利地讓他擺脫掉了警方的懷疑。尤醉有心想要向著警方透露消息,但是卻無法解釋自己消息的來源。

警察的調查無果而止,在第三天晚上的時候,那孩子的哭聲越發嘹亮起來, 它的聲音也成熟了,就像是它的身子正在緩慢地長大, 已經能夠從哭聲裏麵聽出來它的性別,他是一個男孩兒。

還有一件怪異的事情, 那就是在第一個死者死去之後, 實驗室所有的牆壁上麵都出現了一個“—”字,在夜晚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一, 一是什麽意思?

是表示開始的“一”, 表示數字的“一”, 還是一個圖案, 一個標記?尤醉沒有想明白。

但是很快, 第二個, 第三個死者就出現了。

當死去兩個人的時候,在那個“一”的旁邊, 多了一個豎起來的“一”, 成為了一個“?”。

尤醉終於弄清楚了, 那是在畫一個歪歪扭扭的, 就像是兒童簡筆畫一樣的房子。而使用的顏料, 則是生命……或者說, 是一個個活人的靈魂。

每死去一個人,那個看不見的東西就能夠在牆壁上多畫上一筆。那一筆筆帶著殘忍血腥的稚嫩筆觸,在慢慢地在牆壁上麵畫出一間白色的房子。

白房子,黑箱子。

首先要將白房子在牆壁上麵畫出來,而後才能找到藏在裏麵的黑箱子。

“我覺得不能再繼續讓江間這樣殺下去了。”

尤醉在白天的時候和01說道,他眼下的黑眼圈已然濃重到無法遮擋,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無精打采。

“我總覺得,如果真的讓那一間白房子被畫出來,會發生某些……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已經死去了四個人了,房子的雛形已經可以窺見,現在隻差上麵的兩條表示屋頂的傾斜豎線。繼續這樣下去,隻要再死去兩個人,一個最簡單的白房子就可以畫完了。

“但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所有人似乎都對於這些事情有一種詭異的避讓態度,他們不願意將注意力放到江間的身上去……

“我試著將一些明顯的線索放在他們的手邊,但是他們卻甚至都不肯順著這一條思路稍微想一想。

“明明我就差把凶手都擺在他們眼前了,但是他們卻滿不在乎。”

01用手為尤醉揉了揉太陽穴,抬起金色的眼眸安靜地看著他。

“就像是……就像是他們並不在意這些事情的發生一樣……”

尤醉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眼前的任務越來越撲朔迷離,這一場遊戲,甚至是這個世界,都像是一團迷霧一樣,在緩緩地將他吞噬。

他在這個世界裏麵的感覺很奇怪,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但是看著周圍的人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厭惡。

他也向著謝書透露了一些關於在牆上出現的房子的消息,但是江書卻直接問他是不是因為之前在虛擬遊戲裏的時間太長了,導致現在還沒有調整過來。

“你不要整天都抱著什麽被害妄想症,我們這裏是真的現實世界!這裏很正常,這裏的人也都很正常,沒有什麽神神鬼鬼,也沒有什麽妖魔鬼怪。”

謝書對著尤醉說這些話的時候,尤醉聽著從耳邊傳來的那隱隱約約的哭聲,歎了口氣。

那孩子的哭聲已經越來越大了,現在不僅僅是在晚上,他在白天也能清晰地聽得到那聲音。

就像是耳鳴的噪聲一樣,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耳邊響起。

因為那哭聲,他現在整晚整晚都沒辦法入睡,每天隻有在01身邊的那一段時間才能勉強安眠。

“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我想要在今晚江間殺人的時候,直接拉響警報。這已經是唯一的方法了,直接讓人都看見他殺人的第一現場,這樣的話,他是絕對沒有辦法逃脫製裁,除非……”

除非後麵的話,尤醉頓住了。

除非這個世界的規則漏洞已經大到,就算是證據如此確鑿,但是江間卻仍然能夠順利脫罪。

“如果是你的話,我相信什麽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

01給了他一個擁抱,在二號從尤醉的身邊消失之後,01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替代了對方的位置。

“你總是能夠做到的。”

“謝謝你。”尤醉小心繞過他身後的翅膀,也抱了抱他。

但是他卻未曾預料到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裏最後一次和01見麵。在當天晚上,當江間跪在一地淋漓的鮮血之中,將雙手從那一團暖熱的內髒裏麵拉出的時候,尤醉拉響了警報。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研究所,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從開啟的房門中走出來。

這一點都不符合這個世界的“常識規則”,在這一瞬間,這個看起來無比真實的世界在尤醉的麵前徹底崩塌。

當警報結束的時候,隻剩下一片冰冷冷的死寂,而江間站在兩具四分五裂的屍體中間,對著他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

“天真!你以為還有人會在意?我告訴你,你已經完蛋了。”

江間的聲音裏麵滿是興奮。

“哈哈哈,我這樣做全都是……全都是因為你……尤醉……”

他絮絮念念地不停說著,就像是那些話已經在他的肚子裏麵憋了足足半輩子,現在終於有機會能夠說出來了。

“之前從我的身上搶走的那些光環我都會一點點地拿回來……從學校裏就開始的各種優秀評獎,更好的課題研究,論文的評選資格,還有正式研究員的職位,你永遠,永遠都站在我的上麵,壓著我,永遠都是……

“如果你是憑借自己的實力做到的,那麽我可能還會更加尊重你一點……但是嗬嗬,你全都是憑借你的那一張漂亮臉蛋罷了。

“如果沒有了那張好看的臉,你又算是什麽?”

他重複了一句上麵的話,又開始大笑起來,黏黏糊糊的鮮血順著他的手滑進他的襯衣裏,將他的兩條手臂染成惡鬼一樣的紅色。

尤醉的視線卻並沒有落在江間的身上,而是向著他的後麵看去。

一座歪歪扭扭的白色小房子已經徹底成形,它就閃爍著微弱的磷光,忽亮忽暗。

尤醉開始向著那房子走去,隨著他的腳步,江間沙啞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如跗骨之蛆。

“我會詛咒你,用這六個血淋淋的祭品作為代價,讓神來詛咒你。”

“你將失去所有的力量,從此任何人都可以肆無忌憚地欺淩你。

“你將失去高高在上的家世,從此你不再是什麽世家的小少爺,而是一個最低賤的貧民,任何人都可以蔑視你。

“你將失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助力,你將一無所有。

“你將失去在研究所的工作,失去你引以為傲的成績,失去現在的受人尊敬的地位……你將會是社會的最底層……”

江間的嘴角上勾起來,露出一個詭異莫名的笑。

“我將會從你的身上奪走所有你之前所珍視的一切,隻給你留下這張臉。

“最後的最後,你將會失去……失去你的生命……就這樣無比悲慘地死去,所有人都會忘記你。”

“嘩啦——”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一根長長的金屬尾羽刺進了江間的喉嚨,穿透了他的頸骨,將他釘在了牆壁上。

將他的話全都封在了喉嚨裏。

“呃呃呃……”

他痛苦地掙紮扭曲著身體,徒然地伸出兩隻手想要將那根羽毛從上麵拔出來。

尤醉從他的身邊走過,完全無視了他,走進了那白色的牆壁之中,那個簡陋的白色小房子在他的眼前開始放大。

隨著他在牆壁上走得越來越深,那房子也越來越大,就像是從一個簡筆模型被一點點地細化加工,最後成為了一座立體的,看起來十分簡單的白色小房子。

它就像是那個簡筆畫上的一樣,有著三角形的傾斜屋頂,白得簡直發光,就像是在修建完成之後被人用白色的塗料重新粉刷了一遍。

尤醉再回頭去看的時候,身後的正常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洞。他屏住了呼吸,推開這間白色小房子外麵的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麵空****的,幾乎是什麽都沒有,他一眼就看見了在房間的正中間就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箱子。

那是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黑箱子,看起來很沉重的樣子,並且不是由木頭製成的,而像是某種堅硬的金屬。

箱子並不大,長度大約隻有成年人的三個手掌長,兩個手掌寬。

那自從尤醉進入遊戲開始就縈繞在他耳邊的隱約哭聲從箱子裏麵傳了出來,同時伴隨著的還有“砰砰砰”的敲擊聲和抓撓聲。

就像是被關在裏麵的那個小孩子正在迫切地想要從其中出來。

“嗚嗚……”

哭聲還在響著,那聲音是那樣的悲慘,恐怕任何一個聽到聲音的人都會忍不住打開那個箱子。

“求求……嗚嗚……”

“冷……痛……”

“我可以幫助……嗚嗚……答應你的所有……所有請求……”

尤醉的腳步停住了,謹慎地靠在門邊,並沒有因為那孩子的懇求就直接打開箱子。

“怪物……這裏有很多……怪物……我害怕……”

“吃吃吃……他們全都想要吃了我……”

“放我進去……嗚嗚……求求你……放我進去……”

“進去?”

尤醉低聲地,確認一般地重複了那孩子的最後一句話。

“你剛剛是在說,放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