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虛晃承諾

這場談話之後,兩人都沒什麽胃口吃飯了,潦草的走了過場,就讓下人把炕桌撤走。

這個時候天色已晚,蘇三默默地等著王爺把他安排到別的屋子去睡覺,沒想到景奕居然讓蘇三和他睡一張床,還隻準備了一床被子——這不是逼他和王爺擠一個被窩嗎?!

“小人,小人不敢……”蘇三穿著薄薄的褻衣,垂頭跪在床角。景奕心火陡起,上去將蘇三拽進被子裏,壓住他的小腰,低聲訓斥道:“你想凍著是不是?現在什麽天氣,你還不蓋被子?”

現在秋色雖然深冷,但臥房裏的薰籠燒得十足,並不怎麽冷。蘇三膽戰心驚的縮在王爺懷裏,恨不得此時自己是個聾子瞎子傻子,要不然怎麽睡得著?!

最後睡還是睡著了,隻是睡得極不安穩,夢裏邊都想著逃離身邊的人。等到第二天雞叫,景奕一睜眼,就感覺懷裏空空,抬頭一看,見蘇三小小的一團縮在牆角,褻衣被蹭的皺皺巴巴,露出一截後腰來,身上連半片被子也沒蓋著。

不過他倒是睡得挺熟,景奕叫他了兩聲,蘇三也沒有回應,仍舊呼呼地睡著。

景奕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對勁。探過身去試了試他的額頭,果然是滾燙的厲害,蘇三呼吸也急促,難受的緊蹙眉頭。

景奕心叫不好。

昨夜蘇三不識抬舉得厲害,他心火燒的也盛,下一手就難免重些,晚上又隻備了一床被子,本想是逼他在自己懷裏睡,哪曾想這人兒看著膽小,心氣還挺傲,寧可挨著凍也要跑到床角去。

府裏的大夫來望聞問切之後,便說無大礙,隻是染了風寒,喝些藥就好了。爾後又猶豫的進言,說這風寒容易沾染他人,王爺顧著點兒自己的貴體,還是別在床前守著了,叫下人們來照顧就是。

景奕不太愛聽這話,不過念著大夫是忠心勸諫,也沒說什麽,隻是擺擺手叫他下去了,自己坐在床邊幫蘇三擦拭發熱的身子。

蘇三病得迷迷糊糊的隻感覺身上燒得難受,忽然有個濕涼的東西貼過來,不由得就自己湊近了。

景奕把帕巾拿走換水的時候,蘇三還閉著眼睛去尋,尋不著還不滿的哼唧,直到景奕把帕巾洗好,重新擦拭起他的小臉來,蘇三才安安穩穩的不鬧騰了。

景奕看著他這副神智不清的樣子就覺得好笑,爾後又想起這人是在病中,不免又有些心疼。

蘇三這次燒的厲害,昏睡到中午才堪堪醒來,被景奕喂了半碗淡粥之後又閉了眼睡了過去。苦藥灌下去不少,可到了晚上,他身上的溫度也沒降下來半點兒。

王爺大怒,把府上的若幹太醫叫來一通責罵,嚇得太醫們跪了一地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最後還是那個給蘇三把脈的葉太醫,壯著膽子拱手進言:“王爺,奴才鬥膽,蘇公子這病,光靠藥草是治不好的,得輔佐著心藥醫。”

景奕心下了然了。

昨天忽然把蘇三擄回,緊接著就是一通分量十足的下馬威,更別提自己還下了死令,說絕不會再放他回家。這麽折騰幾回,蘇三的病能好才怪。

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景奕歎了口氣,揮退下人,“本王知道了,都下去吧。”

屋子安靜下來後,景奕繞進內室,坐在床邊俯視著蘇三的睡顏。

這小子睡得極不安穩,呼吸略顯急促,眉頭緊蹙,麵色潮紅。

景奕伸手想要撫平他的眉間,卻不得法。心裏沒由來一陣焦躁,康靖王爺握權多年,見多識廣,見過半推半就欲拒還迎的,見過沽名釣譽攀附權貴的,還真沒見過這種抵死不屈的傻東西,一時間還有些為難。

若是常人,如此不識抬舉,早就勒死拋屍後巷了,可對上蘇三這難受的臉色,心就狠不下來了。

要不放了他算了,也不是什麽千嬌百媚的尤物。

這念頭剛一冒頭,立刻就被景奕打消了。他行事向來鐵腕,從來沒有看上的還要白白放走的道理。

但此時蘇三燒的厲害,景奕無法,隻得先給他個念想吊著,俯下身去在蘇三耳邊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糟心,我本不是個心性長的人,過幾個月對你厭倦了,自然會重金打發你回家,到時你手裏有了銀錢,自去娶親生子,本王一概不管。”

這話說得涼薄,蘇三半睡不醒間全都聽進了,艱難地理解過來之後,心中一喜,眉頭就不由得舒展了。

景奕本來也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可一見蘇三這樣高興,心火陡起,又忍不住湊過去恐嚇一番,“可要是到了明早你的病還沒好,本王就挑斷你的手腳筋,鎖在深院的**當一輩子的小寵!”

蘇三在夢中也是打了個哆嗦,景奕知道他把話聽下去了,便不再嚇他,收拾帕子熱水又給他擦了一遍身子,就讓人好生睡覺去。

心病還需心藥醫這話說的真沒錯,第二天中午,景奕正在內閣與幾位臣子議事時,汪公公就躬身進來,與景奕附耳說了幾句話。

景奕聽了,麵上沒表現出來什麽,三言兩語把政事說清楚了,便讓汪公公送客,自己加快腳步回了臥房。

蘇三大病初愈,身子乏著,靠在窗邊看著院子裏的一顆梧桐樹。

雖至深秋,這梧桐卻被匠人們打理的頗為漂亮。王爺府這麽大的麵積,小景數不勝數,卻每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不由得讓人讚歎不已。

聽見有人進來,蘇三回頭一見景奕,立刻就有些惴惴,不等景奕說話,他就趕忙小聲解釋道:“王爺,小人,小人辰時就好了,隻是有些困頓,才睡到了午時……所以,小人算是在今早就把病治好了,王爺……王爺不要……”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昨晚的恐嚇,景奕啞然失笑,“放心,不會挑斷你的手腳筋的,乖,別在窗邊站著了,當心再受涼。”

見王爺神色和善,蘇三咬咬嘴唇,鬥膽道:“王爺昨晚說的可是真的,過幾個月……就放小人回家?”

屋裏的氣氛霎時間冷了下來,蘇三垂著頭不敢去看景奕的臉色,正忐忑著,聽見景奕輕笑了一聲,“你這病剛好,就說些糟心話來招惹我,是不是得把你舌頭割了才能安分些?”

此言一出,蘇三撲通一聲就給景奕跪下了,忙不迭地求饒,“王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就是有點兒心急。”

蘇三其實也知道這時候說這話太煞風景,但他無法。

別看蘇三在景奕麵前這樣謹小慎微,其實他也是個有主意的。今天不冒險一問,以後保不準就被景奕搪塞敷衍過去了。到時候想要開口更難,還不如現在趁熱打鐵。

他這點兒小心思景奕清清楚楚,隨口道:“本王答應的自然算數,別在地上跪著,過來讓我摸摸,還發熱不曾?”

蘇三老實的起身,任由景奕摟過去揉摸了一番,又被詢問了渴不渴,累不累,可曾用了午膳,想吃些什麽等一連串問題。

蘇三心不在焉地一一答了,腦中卻開始盤算起了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