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樂年間
永樂年間,太平盛世,朝野平定,邊疆安寧,內無憂外無患,家家老百姓的米缸都是滿的,梁上掛著豐年足月的臘肉雞豚。
人人都知道這天下來之不易,前朝君王昏庸無道,暴虐無度,百姓苦不堪言。而當今的皇帝,卻是個仁德之君,性情溫和,登基之後改國號為懿,大赦天下,減稅一年,天下寒士俱歡顏。
而但凡知曉國事的人,就知道這天下並非皇帝一人打下來的。皇帝雖為嫡長子,被立為太子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能在深宮眾人虎視眈眈的爾虞我詐之下,順利的登基繼位,離不了康靖王爺的大力相助。
康靖王爺是皇帝的三弟,雖然不是一母所生,卻親如同胞。
三王爺的性情與皇帝不同,他有心計,有城府,有耐心,他也冷酷無情,殘暴涼薄,當初為了助皇帝登基,年紀輕輕,手上就沾了無數人的鮮血,改朝換代之後,菜市口的地皮更是被血水染紅了一層又一層。
皇帝如今能穩坐龍椅,離不開三王爺的鼎力相助。
所以三王爺的封地也是眾皇戚之間最好最大的的,太和、長平這一帶都歸屬於他,土壤富饒肥沃,城鎮繁榮昌盛,與京城相比不分上下。
頂頂重要的是,三王爺的封地就臨近京城,幾乎與京城接壤。
這在史官看來簡直是大忌諱,王爺的封地挨著京城的邊,萬一哪天起兵造反,豈不是壞了大事。
然而皇帝不介意,隻是說挨得近些,能夠常常見到三弟,心裏熨貼。
這樣兄友弟恭,在皇家難得一見,臣子們也無話可說,其實也不敢說。皇帝仁慈,不會過多責怪他們,但萬一讓那個脾性不好的三王爺聽見了一言半語,恐怕他們就要吃苦頭,掉腦袋了。
這些朝政,尋常百姓是不關心的,他們關心的隻是自家的米缸滿不滿,兒子能不能娶妻生子。而還未及冠的蘇三對這些也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錢袋裏剛到手還沒捂熱的十幾個銅子。
蘇三家不住在都城,他生長於一個無名小縣,這次隻身來都城,也隻是為了尋點兒活計,掙點兒零花錢。
他剛剛在一家米店當了半天的夥計,扛了幾十袋大米之後,終於是得了掌櫃的些許賞錢,正尋思去哪兒買點兒好吃的,然後再到誰家房頂上睡個午覺。
想到這兒,蘇三就困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自顧自的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
他是走了,卻沒注意到有人在默默地注視著他。
街角停著一輛典雅低調的馬車,裏麵那人的一雙眼睛黏在蘇三身上就沒動彈,尤其是剛才蘇三伸懶腰的時候,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民間短褂上縱,露出一截白嫩纖細的小腰來,在正午的日光下簡直是白的亮眼。
這個人的目光就霎那間變得深沉起來,深沉之間又有些許疑惑。
怎麽說呢,麵前的這人兒,說好看也不是特別的好看,頂多讓人誇讚一句相貌清秀,談不上美色;說青澀誘人呢,也談不上,蘇三的年紀早已稱不上孌童,比他年輕貌美的大有人在。
可就是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愣是讓當今最有權有勢的三王爺盯著看了快一個時辰,看著他在米店門口扛著麻袋進進出出,看著他抬手擦汗捏腰喘氣,看著他得了幾個銅板之後就高興得眼睛發亮。
蘇三的一舉一動,都像小貓爪子一樣,一下一下輕撓著當今王爺的心。
康靖王爺的準則向來是想要即所得,從小到大他也是這樣做的,沒有鐵蹄踏不平的疆土,也沒有手段擺不平的人。
招手叫來隨行的下人,指了指蘇三,沉聲吩咐道:“把那人帶到府上去,叫下人們手腳小心點兒,別傷了他。”
“是,王爺。”那隨行的領命而去。
蘇三對即將來到的危機渾然不覺,他興致勃勃的站在糕點小攤上,捏著手裏的銅錢猶豫著,“嗯……這桂花糕拿兩塊,不不,桂花糕要一塊即可,再加上一塊綠豆餅,還有那個百花杏仁餅也切一點兒,老板,再送個紅棗幹行不?”
老板就笑了,一邊拿油紙把蘇三要的糕點包起來,紮上紅繩,一邊數落,“你小小年紀,花花腸子倒是不少,小本生意也要砍價,真是沒良心的。”
末了又拿了塊栗子餅塞給蘇三,“得了,看你長得俊俏,再送你一塊栗子餅,小兔崽子,以後再來啊。”
“哎,謝謝老板。”蘇三接過栗子餅就咬了一口,果然口中濃香甜膩,不由得滿眼都是笑意,付了錢之後便邊吃邊走了。
栗子餅三口兩口就吃完了,剩下的糕點蘇三勾著紅繩拎在手裏,想著帶回去給小妹吃。
拐進一條小巷裏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蘇三以為有人急著趕路,也沒回頭,就往旁邊讓了一下。
幾乎就在那一霎那,一塊白布蒙了上來,捂住了口鼻。
“嗚……”蘇三大驚失色,睜大眼睛慌亂的掙紮著,然而身後那人的力氣極大,他極力反抗,對方居然紋絲不動。混亂之中蘇三吸入了不少味道奇怪的東西,腦袋一暈,當即昏倒在那人的懷裏。
裝著民間粗製糕點的油紙包被扔在了小巷裏,再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