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你要怎麽辦?”

楊淑儀收到紙條是下午上課前的事情,傅輕舟在樓道裏看見她後就沉默地把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條交給了她。

紙條展開就隻有一句話,筆鋒有力。

[放學後,露天廊道見。]

短短八個字裏莫名藏著一點叫人感到臉紅心跳的曖昧。

看完紙條,楊淑儀的心跳一下快得像要從嗓子眼裏擠出來,整個下午的課都上得心不在焉的,總在想傅輕舟找她有什麽事情?是要跟她說什麽嗎?

想著想著就發現今天的時間過得尤其慢,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學,又因為英語老師拖堂講解聽力晚了十五分鍾才離開教室,而那時整個高一走廊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因為擔心讓傅輕舟久等,老師走後楊淑儀是第一個衝出教室的,談溪捏著今天又沒能給出去的信一臉納悶,不解楊淑儀今天為什麽要跑那麽快。

但人都走了他想給也給不出去,也隻好收拾書包去找傅輕舟。

附中的露天廊道除了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外是很少有人來,放學時間就更不可能見到人,楊淑儀喘著氣趕到露天廊道時就看見了傅輕舟獨自一人坐在裏麵的長凳上。

她抬手按了按劇烈跳動的心髒,努力平緩急促的呼吸後又再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往廊道裏走。

“傅同學……”

傅輕舟聽見聲音回頭,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女孩,緩緩從凳子上起身。

“你,你找我有,有什麽事嗎?”麵對傅輕舟,楊淑儀緊張得說話時舌頭都差點打結了。

“嗯,有點話想跟你說。”傅輕舟眼神安靜地看著楊淑儀,見遠處有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如白天時約好的放學就往這兒來,他麵露若有所思,在楊淑儀明顯越來越緊張的表情中,他溫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溪溪?”

這出乎意料的一個問題打得楊淑儀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回過神她慌亂地擺手,“沒有,我是挺喜歡談溪的,但隻是朋友和同學間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我對他不是那種感情,你別誤會。”

傅輕舟微擰起眉頭疑惑地問:“不是?你們感情很好。”

眼看傅輕舟是誤會了,這讓楊淑儀很焦急,急聲道:“不是的,我和談溪隻是友情,我對你才是,我對你……我,我一直喜歡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好像就已經喜歡上了……”

談溪早在遠處時就發現了廊道下的人,因為從來沒有看見過傅輕舟跟他以外的人獨處,一時疑惑又好奇他忍不住輕手輕腳地走近廊道,想要偷聽這兩個平時感覺完全不熟的人在這裏獨處是要說什麽話。

然而等他走到近前,他唯一聽見的就是楊淑儀的這一番告白。

平時口齒清晰伶俐的人這時候講得卻磕磕絆絆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咬到自己的舌頭,無論誰在此刻都能聽得出來她很緊張。

但談溪已經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小事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在一瞬間支配了他,就如火山噴出的熔岩緩緩流入他的心口,極度的憤怒和焦灼感讓他四肢發麻,垂在身側的指尖都在隱隱發顫,呼出胸腔的每一口氣仿佛帶著燙意,灼得鼻子幹痛。

他怔怔地望著廊道裏的兩個人,腦子裏隻剩下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楊淑儀是來跟他搶傅輕舟的。

她和他做朋友,是為了把傅輕舟從他身邊搶走。

她是來搶傅輕舟的。

極度的恐慌死死地攥疼談溪,他胸口劇烈起伏,就好像呼吸不過來一樣,臉色蒼白如紙,不見血色。

這是傅輕舟意料之中的反應,隻是比他想的要更嚴重許多。

談溪是怎麽看待他的?這個問題時至今日傅輕舟也不敢斷言,但有一點是一直以來都很清楚的,就是談溪警惕並敵視所有要破壞他們之間這種相處模式的任何因素。

他任性霸道得不像話,他自己可以和別人玩得很好,互相送禮物,甚至曖昧地寫信表達好感,但因為他堅信自己不會離開傅輕舟,且始終認定自己擁有,所以他並未覺得相處模式被破壞。

但是這換到傅輕舟身上就不行,一點點都不行,他沒有信心傅輕舟不會被任何人搶走,沒有信心傅輕舟離開他就不行,因為從小到大,離不開對方的人一直是他。

然後現在,他最害怕的事情就在他眼前發生了,有人要跟他搶了,有人要來搶走他的傅輕舟。

“嗚嗚——”

一聲委屈至極的嗚咽嚇到了楊淑儀,聽到壓抑的哭聲她震驚地回過頭,就看到不知何時站在了灌木叢邊,低頭哭得不能自己的談溪。

楊淑儀還在看著他哭驚愕得說不出來,傅輕舟則輕輕歎了一聲,“謝謝你。”

伴隨著這一句輕得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話,他快步走出廊道與楊淑儀擦肩而過,走向不遠處的談溪。

楊淑儀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傅輕舟牽走了啜泣的談溪。

回去的路上談溪坐在自行車後座哭了一路,等紅綠燈的時候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側頭看他,看他哭得鼻子紅紅的,眼淚鼻涕一直流,看上去又好笑又可憐。

回到家裏,談媽媽並不在,傅輕舟拉著哭個不停的談溪上樓回房間。

一進門談溪就掙開傅輕舟的手,把背著的書包脫下來用力摔到地上,把那封傅輕舟幫他寫的,沒能給出去的信撕得粉碎。

把信撕了還不算完,他開始砸東西了,書桌上的筆筒、抽紙盒、廢紙簍、錯題本,拿到什麽摔什麽,摔得滿地狼藉,讓人無處落腳。

傅輕舟就在邊上看著他,也不阻止,等他發泄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拉他,“溪溪,別哭了。”

“我就要哭!!”談溪雙眼哭得又紅又腫,一直處於劇烈起伏狀態的情緒沒有要平穩的意思,他好像牢牢記住了感到最出離憤怒的時刻,呼吸困難了都無法冷靜下來。

“她要跟我搶你,她……呼——”談溪鼻子用力吸氣卻好像透不過來,兩隻手微微發顫地緊抓傅輕舟手腕。

傅輕舟反手緊握住他的手,軟聲哄他,“別著急溪溪,慢慢呼吸,一點點吸一點點吐。”

談溪聽話地調整呼吸,但是眼淚還是在眼眶打轉隨後滑落。

傅輕舟騰不開身去給他拿紙巾,隻好用自己的手背給他擦淚水,“別哭了,我們也沒有說什麽,她沒說要跟我在一起,即使說了我也不會答應她。”

談溪聽不進去,“她喜歡你,她是來跟我搶你的,她想把你搶走……”

傅輕舟看他實在無法冷靜隻好拉著他坐到**,像小時候安慰發燒頭疼時的談溪一樣,把他摟在懷裏,讓他全身的重力都依托在自己身上。

“搶不走的。”

“你保證不了。”談溪抽噎著把臉貼在傅輕舟的肩頭上,“以,以後,肯定還會有人說喜歡你,那怎麽辦?”

“我不答應她們。”

談溪委屈地嗚咽,“你不可能一直不答應,你答應了就走了,不跟我在一塊,你就去對別人好了。”

“那你呢?這段時間,你難道不是一直在對別人好?”

談溪啜泣聲到這忽然停了一下,紅著眼睛抬起臉,“我有嗎?”

傅輕舟緩緩點頭,與他對視,“其他先不說,你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

“我們天天見麵。”談溪的注意力成功被傅輕舟轉移,人也逐漸平靜下來,“天天見麵怎麽寫信?”

“你和楊淑儀不也是天天見麵?”

“你不要叫她的名字!”

“好吧,那你和你的同學不也是天天見麵?”

“那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傅輕舟一邊問一邊用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如果不是她喜歡我,你的信給出去了你就要跟人家談戀愛了吧?”

“沒有啊,我沒想談戀愛。”

“你那麽喜歡的巧克力都送出去了。”

“那是回禮!我以後不送了!我要跟她絕交!我再也不跟她玩了!”

傅輕舟笑了笑,“人家又沒有惹你。”

“惹了!我不準她喜歡你。”

“那她得討厭我?”

“那也不行,就不喜歡也不討厭,最好不認識。”

“你要一直這麽任性嗎?”

“我不管。”談溪兩手捧起他的臉,“你們以後就當不認識,不要說話。”

傅輕舟輕輕拉下他的手,“我和她本來也不熟。”

“那為什麽你們放學會在一塊說話?”

“是我叫她出來的,我問她是不是喜歡你。”

談溪不快地皺眉,“好了我知道了,以後都不要再說她的事情了,我們跟她保持距離。”

“嗯……”

談溪吸了吸鼻子,“幹嘛這個表情?”

“我在想你五年後,十年後,是不是也會像今天這樣敵視喜歡我的人?像這樣嫉妒、委屈、生氣,狠狠發作一通,害怕我讓人搶走?”

“會啊,肯定會。”

“那你要怎麽辦?”傅輕舟眼神定定地望著他,像是要望進他眸底最深處,窺視這不正常的占有欲背後是否可能存有和他一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