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仙8

鑲秋苑雖多年沒有住人,但出事前經常有仆役過來灑掃收拾,忽略外邊荒涼的院落,有幾間屋子還是像樣能住的。

趙允隋拽著薑邑一路疾步進了主屋,兩指微動,一陣小風後,燭燈瞬間亮起。

昏黃光影下,薑邑回了神,心裏一時千回百轉,隻覺得靠近趙允隋這目的實現得太過輕鬆,可臉上卻還是那副表情:“世子若要長久住在這裏,確實需要仆從照料……”

“不需要,”趙允隋冷道,“你每日跟在我身邊即可,先前那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薑邑皺了眉:“世子這是什麽意思?”

趙允隋轉身看他:“你說要報恩,可你我之間並無恩情。”

薑邑立馬道:“當年……”

“當年別說是你,任何一個與你情景相同的人,我的父親母親都該去救,他們身為大梁的王爺王妃,造福百姓是本分,何況舉手之勞去幫一個幼童?難道視而不見?哪怕你真要報恩,也該是去找母親才對!”

薑邑“啊”一聲,立馬被他說服了,一邊反思自己的邏輯漏洞一邊道:“抱歉,我確實撒了謊。”

男人眼睫微沉,等他解釋。

薑邑皺巴著臉說:“昨夜過後,我就懷疑那邪祟盯上了我,實在不安,想來想去,隻能求世子庇護,畢竟您神通廣大,總不會讓身邊人丟了性命……是您說要住在這兒,所以我就來這邊等著了。”

係統:“……”

趙允隋:“……”

徒手將邪祟從軀殼裏逼出來的人說害怕邪祟盯上自己……

薑邑已經懶得再動腦子了,咳嗽幾聲走到燭燈那邊撩了兩下燭火,又扭頭看他,開始岔開話題:“世子說的同進同出,是夜裏也要睡在一起嗎?”

原本還麵色冷冽的男人一頓,接著臉上漫出些許薄紅之色,近乎惱羞地瞪他一眼:“你!”

“我說錯了什麽?”薑邑不明白他為何生氣,“以前二公子生病時,我們也是徹夜同屋守著的,世子要跟我同進同出,自然要住在一屋,我守著世子就是,這裏原是給您兄弟住的院子,寢臥應有下人們守夜的地方。”

“……”

趙允隋麵色來回變幻,置於身側的右手緊緊攥著,少見的難堪之色:“不必你守夜,若有風吹草動,我自會察覺!”

薑邑哦了一聲,又道:“那好吧。”

趙允隋再次看向他。

薑邑道:“怎麽了?”

趙允隋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問:“你這些年一直待在王府?”

薑邑點頭。

薄唇抿了又抿,終於問:“那三年前……可有什麽離奇境遇?”

“有!”

趙允隋脊背微僵,呼吸都放輕了,然後便聽他說:“那年二公子去了趟畫舫後就大病一場,跟他同行的一位公子還死了,是跟這邪祟有關係嗎?”

趙允隋:“……”

薑邑自然知道他問的是那年幻境之事,也十分警惕,怕對方得知他偷練趙允平那些邪門的秘籍,把他也當邪祟一塊收了。

他還想著這趙允隋修為高深,可拿來用一用,自然不能讓這正派人物看出自己的不端來。

一段時間相顧無言,趙允隋目光又恢複了往日的淡漠,許久後從袖中掏出一紙黃符,目不斜視遞給他:“這符紙遇魑魅魍魎自燃,你既不是修行之士,須時時帶在身上。”

薑邑說了聲謝世子,將那黃符收了。

又是一陣沉默。

薑邑看時間不早,臉上也黏膩膩得難受,道:“我去打些水來給世子洗漱?”

趙允隋:“我同你一起。”

兩人到了院內,外麵沒什麽動靜,薑邑扭頭看了眼,禁製外,王爺他們已經回了,隻有兩個侍從站在院門外守著。

趙允隋打了滿滿的幾桶水,燒好後,又不知從哪裏找了個浴桶挪到主屋隔壁的小屋,將兌好的熱水倒進來,然後背過身,站得挺直:“請。”

薑邑愣了下,明白他的意思後,便仗著對方看不到連忙解腰帶,嘴上還假客氣:“世子,這怎麽可以?你還沒……”

“我用不上熱水,”趙允隋閉上眼睛,“留在這裏並非有意冒犯,邪祟還在院內,你沐浴期間又無法隨身攜帶符紙,隻能出此下策。”

薑邑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含糊道:“世子說得對。”

話落已經脫得光溜溜進了浴桶,臉上那些髒汙早在打水時就用涼水洗了一遍,倒也不會弄髒桶裏的熱水。如今時節,夜裏本就偏冷,這樣好好泡個澡,渾身是說不出的舒暢,原本隻想清洗的心態變成了享受,動作也逐漸慢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趙允隋並不催他,又過了一會兒,聽不到洗漱的動靜後才蹙眉問:“薑邑?”

驀然聽到有人直呼自己名字,在水中昏昏欲睡的薑邑頓時清醒過來,應道:“我在,剛剛不小心打了瞌睡。”

他此刻神誌不算特別清醒,說話全憑的本能,帶著懶懶的音調,不僅絲毫沒有先前下人對主子的尊敬之意,話尾甚至還有幾絲被吵到的不耐。

趙允隋沒出聲。

薑邑動作變得利落起來,搓洗完就起身擦幹穿衣,新換的衣服是前不久高敬王讓人送來的,是他沒穿過的款式,繩繩帶帶係起來很麻煩,他一邊擰著眉亂穿,一邊狀似無意地嘀咕:“也不知那邪祟是什麽來頭……”

“不是此界之物。”

動作微滯,薑邑很是意外看了那身影一眼。

才來短短一天,趙允隋居然就能發現邪祟本宗。

係統:“那當然,他可是主世界唯一的神明!”

薑邑:“嗯,確實可以一用。”

係統:“???”

穿好衣服後,薑邑本想有樣學樣地也守在這裏,不過很快遭到了趙允隋的拒絕,隻好先回了寢臥。

他上了旁邊的小榻,床鋪收拾好後,去關了窗,又把燭燈拿到床邊,脫了外衣躺上去。

外麵是呼呼風聲,窗戶被吹得吱呀吱呀響。

昨晚睡在柴房,今天夜裏又和起屍的邪祟打了一場,薑邑身體非常疲乏,閉上眼睛就睡過去。

好像也沒睡多久,朦朧間,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他困頓地睜開眼睛,卻沒看到人,隻聽到一道男女難辨的聲音在他耳後低聲唱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嗓音婉轉動聽,隻一遍遍唱著那句話,唱到後麵,那飽含情意的聲音又變得哀怨起來。

懷裏的符紙隱隱發燙。

薑邑當做什麽都沒聽見,重新閉上眼睛睡了。

外麵小廳響起開門聲時,他才重新掀開眼簾。

腳步聲從小廳到了寢臥,每一步都很穩,帶著夜裏的冷氣。

是趙允隋回來了。

還是白天那幅打扮,隻是一頭過腰的長發散了下來,微微有些濕,他餘光瞥了薑邑一眼,並不上床,撫滅燭光後,在他對麵的榻上盤腿坐下,那把劍被他放在一旁。

薑邑的眼睛在黑夜裏亮晶晶的,想起剛剛餘光掃到的長發,柔順筆直,心裏嫉妒極了,伸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頸前的微卷長發,再次朝那邊的身影看去。

窗外月光傾斜而入,薑邑盯著那穩坐不動的白色,道:“世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好一會兒,對方才回:

“什麽?”

“鑲秋苑隻有我們兩個人,可那邪祟能夠附身,那我如何判斷你是你,而你又如何判斷我是我呢?”

空氣冷凝了下。

那邊的人似乎睜開了眼睛,凝視他片刻,道:“這個問題應該隻需要我來考慮。”

薑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無語。

確實,在所有人眼裏,他就是一個力氣比較大的凡人,而趙允隋卻是這個世界修士的頂尖,對付邪祟那是老本行,尤其係統發布的命簿也說過,邪祟最後會由趙允隋鏟除。

邪祟就算真要找軀殼,也隻會找他……至於趙允隋,躲還來不及呢。

而邪祟沒有實體,必須附身某人才能成為某人。

薑邑手裏玩著符紙,隻好把不久前的經曆說了,他道:“那邪祟確實盯上了我。”

這時,對麵的人影起身下床,徑直走過來。

薑邑還維持躺著的姿勢,縮在被窩裏,仰臉悄悄看他,看一眼又打著哈欠垂下頭。

殊不知對方眼裏,少年枕著滿頭如飄絮雲霧的烏發挑起眼角瞧他,瞧了一眼又窩回那一頭光可鑒人的長長密發裏,懶得多看的模樣。

光影裏,頭發與肌膚黑白分明,又因發絲微卷蓬鬆的弧度,增添了幾分迷蒙之感。

他怔了一下,抬手重新燃起燭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薄唇微啟:“你的頭發,確實是那邪祟貪圖之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