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林野雨的一通折騰著實將焚城攪了個昏天黑地,許多與林家並無血緣的老部下看不過眼,向林野雨仗義執言。林野雨當麵沒說什麽,背地裏給他們安排個罪名,借機從林家的勢力中徹底除名。

這些老部下自祖上便世世代代生活在焚城,論根基並不比一盤散沙的林家差,他們也早已不必依附林家,隻是看在世代忠仆的信念才由著林家對他們發號施令。在他們的心裏,更認可的其實是林炎。

這不,一大幫人那邊被林野雨的走狗攆出來,轉頭便齊刷刷找上了又蹲回林家大門口看熱鬧的林炎——

“火爺,您才是林家正統,您不能眼睜睜瞧著林家再在宵小手中頹敗下去啊。”

“少爺,您幼時老奴是伺候過的,您得為老奴做主啊。”

“林公子,林家祖宗的千年基業怕是要敗了,您不能坐視不管呀。”

“爺!”

“爺!”

林炎不羈一笑:“爺早就不是林家的人了,林家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有人紅了眼:“一家人何必說這兩家話,您沒改姓氏說明林家在您心裏仍有地位啊。”

林炎煞有介事點點頭,忽然一拍巴掌:“那爺從今兒起就抹了這林姓,以後爺叫霍炎。”

眾老部下紛紛倒抽冷氣,噎得一時無語。

林炎摸著下巴,笑得很是玩味:“火爺我早已入贅霍家,這姓氏早就該改了。”

眾老部下耳朵豎起老高:入贅?霍家?誰?

林炎朝遠處一招手:“那個誰,回家給爺拿戶口本去,爺要去申請冠妻姓。”

藏在相反方向暗處的屬下:“……”

這是爺記錯方向了,還是爺覺著他辦事不利又招新人還不告訴他啊?

說起來,火爺啥時候入贅了?

早上聽紙爺手下提了一嘴好事將近,他還想著是不是紙爺看火爺到了成婚的年紀,給火爺訂了婚事。整了半天不是紙爺把火爺訂出去了,是火爺把紙爺給訂了?

想想爺非要自改叫火爺時那場景……

屬下隻覺混沌的腦內瞬間通暢,趕緊掏手機給兄弟們發布小道喜訊:給火爺攢份子了嗨!

跟隨林炎十幾年的屬下尚且如此,對他完全不了解的老古董們想得就更多了。

眾人交頭接耳好一會,把焚城內數得上的霍姓人家數了一遍,看誰都不像是能被火爺看進眼裏的姿色,直到終於有人想起那大名鼎鼎的紙爺。

八卦之火頃刻爆棚——

紙爺的姿色是夠了,可這性別不對吧?

再說那可是紙爺,即便林家如今的掌權者瞧不上他,也撼動不了人家曾陪伴林家老祖修行的超然地位,豈是一個被擠兌走的林家小少爺說娶就能娶的?

真看對眼,也得是紙爺迎娶才對。

莫不是紙爺地位不保,不得不委身於沒落的林家嫡係,給自己換個名正言順的林家人身份,再找林家那些老匹夫算賬?

紙爺,是這樣的人嗎?

……

一堆老頭老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向林炎求證又不敢,憋得甚是難受。

林炎雙手背在身後,欲走。

眾人攔也不是,不攔吧,心裏比剛被攆出來那會還不得勁呢。

就聽林炎自顧自嘀咕道:“趕緊把這事辦了,姑母那邊還等著信兒呢。”

林炎走了,眾人圍成一圈,每個人都是一副“我悟了”的表情。

“怪不得這麽多年沒回過焚城的林大小姐偏趕這個節骨眼回來,說什麽黎家小少爺受傷,怕隻是借口吧,她是回來主持紙爺和火爺親事的。”

“就是就是,林大小姐回來那日鄭重其事去拜過紙爺,那是她作為林家子孫向活紙表達敬意。按理說她走時也該拜拜的,卻沒去,因為紙爺嫁了火爺,成了她的小輩,她再拜就不合適了呀。”

“要我說啊,黎家小少爺來焚城讀書都是為了他二人的親事安排好的,要不林大小姐哪有由頭回來。”

“嘶,這麽算的話,火爺此番回到焚城,怕不是專門來提親的?”

“我可聽說火爺當年會叛出林家,就是為了那紙爺,你們算算紙爺與林家正式決裂的日子,是不是在火爺出走前後?”

“怪不得火爺一回來便住進那紙爺的宅子。”

“火爺孤身闖了那城西亂葬崗才將紙爺救出來的!”

“上回林野雨那老匹夫強逼紙爺去亂葬崗,也是火爺給擋下來的。”

“紙爺從來隻穿黑色,自火爺回來,他那衣服一天一個色。”

細節越扒越多,火爺娶了紙爺的消息不脛而走。

也不知是誰又添了一點——

“火爺叛出林家之後不是連林大小姐都不認了麽,我聽黎家那邊的人說呀,逢年過節火爺都懶得去拜見,愁得大小姐成天唉聲歎氣。可剛剛他喚大小姐什麽來著?”

“你整反了,那哪是火爺不認大小姐呀,分明是大小姐得知了火爺的心思,想以長輩的威壓逼火爺放手,火爺不肯,誓要強娶紙爺,雙方才僵持了許多年。我還聽說呀,當初林大小姐氣憤之下口不擇言,說火爺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叛出林家的不肖子憑什麽巴望堂堂紙爺。火爺氣不過,獨自外出打拚,方才成就了一番事業。剛好紙爺對火爺亦情根深種,大小姐管得了自己的侄兒,卻管不得堪比老祖宗的紙爺。這不,她隻好回來主婚了。”

情根深種而不自知的霍紙:“……”

他瞅一眼斜椅在藤椅上的林炎:“最近這傳言,愈發離譜。”

林炎數著大把紅包,喜滋滋點頭:“阿紙說得對,是過於離譜了。”

霍紙瞅瞅那一疊疊票子:“你最近有喜事?”

林炎眨著單純無辜的眼睛:“沒有啊。”

霍紙:“沒有喜事,為何會有紅包?”

林炎:“啊,那不是好些人被林野雨欺負了麽,他們磕不過林家,就來拜我的碼頭。都是林家的老人兒了,我總不好掘人家的麵子嘛。”

霍紙:“哦。”

林炎:“阿紙,我好久沒碰過這麽多現金了,隨身帶著又不方便,要不你先幫我收著。”

霍紙:“行。”

眼見霍紙將紅包全數接去,林炎笑得像隻偷腥的老狐狸,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霍紙把紅包和錢全扔進了空棺材。

林炎麵如菜色:“……阿紙,這,不太吉利吧?”

霍紙大惑不解:“拜碼頭而已,何談吉利不吉利?這麽多現金,放在棺材裏最是安全,沒有人敢來偷。”

他一邊說一邊把裝了錢的棺材搬去了停屍房,跟那三位紅衣姐姐並排放著。

林炎瞅一眼自個兒這身大紅的衣服,總覺得該換白色了。

說不定在阿紙心裏,還想讓他跟那仨姐姐一塊去停屍房躺躺。

越想心越窄,林炎決定去找他人的晦氣。

首當其衝便是那今早傳來蘇醒消息的林欖。

與上回純屬挑撥離間的閑聊不同,這回他是來找茬的,便專門買了一束花。

包裝紙很長,蓋住了花束,醫護以為這位新婚燕爾的火爺是來探病的,就沒多想,更沒人攔一把。所以當他一腳邁進病房,與那吃力坐起的林欖上演個麵對麵的時候,雙臂費勁支撐上身的林欖“噗通”摔回**,鬼吼鬼叫起來。

“殺人了救命啊!”

林炎拉椅子坐門口,讓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瞧見他沒動手。

專門來伺候林欖的人是林野雨派過來的,一見這架勢,進門也不是,退好像也來不及了。

林炎朝他勾勾手。

那位當即滑跪,毫無骨氣可言。

林欖驚懼怒吼:“把他趕出去,他是來害我的!”

林炎似笑非笑:“何以見得?”

林欖:“那束花就是證據!”

林炎長長地“哦”了聲,將包裝紙扯下來一點,露出裏麵火紅火紅的玫瑰。

林欖:“……”

偷摸給主子通風報信那位:“……”

林炎將包裝紙拉起來,裹住嬌豔的花朵:“這花兒是送我們家阿紙的,可不能沾了這裏的晦氣。”

林欖:“……”那你出去再買不行麽。

林炎瞥他一眼:“別嫉妒,送你的馬上就到。”

隨著他的話音,一行人身著大紅步入寬敞的單人病房,走在最後那人將門一關,在門縫上貼了防風的封條。

前麵那些人各扛一個布袋,待門窗都封好,他們即刻忙碌起來——

袋子裏的東西都掏出來,最先露麵的是個小巧的煤氣罐。

然後是一箱子炭。

林欖心裏咯噔一下,那位“保姆”更是嚇癱在地上,跑都不會了。

緊接著,袋子裏的辣椒,鍋碗瓢盆,肉片,肉串,爐灶也都紛紛麵世。

最後是一兜子防毒麵具。

有人遞了個麵罩給林炎,林炎接過來,轉手給了在地上那位幸運倒黴蛋。

火光騰起,清淨的病房頃刻間烏煙瘴氣,那夥人分工明確,一半負責起灶炒辣椒,另一半負責燒烤。

林欖煞白的臉嗆得通紅,又熏得雀黑,等聞訊趕來的林野雨撞門闖進來,他已奄奄一息。

林炎起身,將一盤吃得隻剩紅辣椒的辣椒炒肉塞給林野雨。

“舟車勞頓辛苦了,趕緊吃兩口。”

林野雨捂緊口鼻,怒瞪林炎,一個字都沒敢說。

“不夠啊?”林炎一招手,立即有人送上一把烤成炭色的肉串,“那你吃這個。”

林野雨很想怒斥,可他的手捂著自己的嘴,啥話說出來都缺少林家掌權者該有的氣勢。

林炎看他吃癟,笑得更開心了。

“這個入味了,也送給林家家主吧。”

他將花束往林野雨懷裏一塞,瀟灑離去。

他帶來的人訓練有素,所有物件帶包帶走,隻留一室pm2.5。

目睹全過程且毫發無損的“保姆”肝膽劇顫:送紅玫瑰給林野雨?什麽情況?

很快他便知曉了答案,因為那束花被林野雨摔在他麵前。

包裝紙破開,花束散落滿地。

赫然是純白的**。

包裝紙上還有一行血紅大字:缺德帶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