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向來獨來獨往一身黑的紙爺穿得像隻花蝴蝶,身後還跟了個一身白、髒兮兮的年輕俊小夥,引得圍觀人群竊竊私語。

“紙爺換風格了?莫不是談戀愛了?”

“那白衣小哥是他對象吧。”

“別說,他倆挺配,長得都好看。”

霍紙和黎白沿急著去抓鬼,沒聽見他們說什麽,晚到一步的林炎卻是聽了個滿耳,七竅要冒煙了。

那些漂亮衣服是他買給阿紙的!

火爺生起氣來,那是要吃人的。

圍觀群眾生怕自個兒被吃,紛紛閉嘴讓開一條路。

等林炎也進去,人群才再度熱絡起來。

“他就是火爺呀,長得比紙爺還好看呢。”

“我怎麽覺著火爺心情不好呢?”

“心情能好就有鬼了,你不知道以前跟在紙爺身邊的都是火爺麽,現在換成了那個小白臉……嘶,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那火爺是進去收拾鬼的,還是收拾小白臉的?”

外頭的討論愈發跑偏,裏頭卻靜得落針可聞。

這是一間地下室,原是堆放雜物的,近來住進了人。

住戶是個滿臉胡子的邋遢男人,據說他住進來時還算體麵,短短幾日就成這樣了。

黎白沿作為玄門世家子弟,自小見多了被鬼怪折磨到精神和身體都崩潰的普通人,見霍紙麵沉似水不太像會安慰男人的樣子,他便主動蹲到男人麵前,邊跟他閑聊邊了解鬧鬼過程。

霍紙環顧四周,地下室本就陰寒,常年堆放雜物徹底失了人氣兒,再住人得好好“清理”才妥帖。這間顯然沒處理過,難怪有鬼大白天跑來鬧事。

男人顫著手點了根煙,散開的煙味熏得黎白沿直皺眉。

“鬼最愛香火供奉,煙草更是極品。”

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林炎倚著門框,看過來的眼神讓男人顫栗。

男人手一抖,煙掉到地上,隨即抬腳就去踩。

黎白沿很想提醒他沒穿鞋,話未出口,煙早踩扁了。

“一開始那幾天沒什麽事,後來我開始做噩夢,很可怕的噩夢,我白天幹活很累很累倒頭就睡都會被嚇醒。”

男人換氣越來越快,黎白沿給他倒杯水,輕聲安撫他,以免他把自己憋過去。

“昨晚我被噩夢嚇醒,想下地喝口水上趟廁所,”稍稍緩解的男人又緊張起來,水杯裏的水底都被他晃出來了,“床頭沒有燈,我摸黑下地卻沒找到鞋。我肯定鞋就被我脫在這兒。”

他指指腳邊。這張折疊床相對於他的身高略短了些,他起身躺下的位置很固定,不用看地上也知道鞋脫在哪裏。

“就在我準備開燈看看鞋是不是被我無意間踢到床底下時,我,我聽見了我的鞋發出的走路聲!”

男人“嗷”一嗓子捂住自己的耳朵,水杯也脫了手。

背對這邊看向林炎的霍紙一揚手,不偏不倚正接到那水杯。

林炎立馬諂媚地朝他挑眉拋媚眼。

霍紙捏捏水杯,才克製住沒砸過去。

黎白沿從兜裏翻了顆糖遞給男人,男人驚懼地往床裏縮,好像黎白沿要害他。黎白沿沒給他繼續躲的機會,在他又一次張嘴大叫之際,屈指一彈把藥射了進去。

男人喉嚨一痛頓時失聲,很快又叫起來,再然後就冷靜了。

林炎看得有趣:“我還以為你隻會動嘴皮子。”

黎白沿羞赧一笑:“我家擅長煉藥嘛,煉不出好丹藥,煉點凝神靜氣的藥還是可以的。遇到情緒激動的當事人就喂一顆,既能節約時間又能避免擾民。”

被喂過藥的男人臊眉耷眼,一聲不吭縮在床裏發抖。

林炎瞅瞅男人:“你那藥不會過期了吧?我可告訴你,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把人毒傻了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黎白沿急了:“這些藥都是我出門前新煉出來的,不會過期,也沒有副作用。不信我吃給你看。”

霍紙連阻止都來不及,不由得狠狠瞪了挑事的刺頭一眼。

刺頭扭頭望門外,一派事不關己模樣。

可憐以身試藥的黎白沿跟男人同款臊眉耷眼,蹲在床邊成了一朵自閉的蘑菇。

霍紙心底歎氣,把黎白沿拉起來丟給他哥,親自問男人:“你怎知那走路聲是你的鞋發出來的?這地下室的木門是老式門鎖,撬開不難。”

“一定是我的鞋,我的鞋底紮了個摁釘一直沒拔,走起路來有響動。”

男人眼神淡漠,就像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霍紙微微搖頭,如今這些世家為了省時省力什麽手段都敢用,這藥裏怕是沒少放不該放的材料。

有手下把屋裏能找到的鞋都擺到霍紙麵前,經男人指認,霍紙拿起一雙皮鞋,翻過來一瞧,鞋跟上果然釘這個圓圓的摁釘。他用手拿鞋模仿走路,鞋底的摁釘在水泥地麵上碰撞出並不明顯但夜深時也絕對忽略不掉的脆響。

聽見這動靜,男人鬆弛下來的麵部肌肉**起來,人仍一動不動偎在床角。

見男人如此反應,霍紙停下動作,轉而觀察這雙鞋。上麵的確殘留著淡淡陰氣,但因為整間地下室都陰氣森森,反倒淹沒了這雙鞋的存在感。

林炎把黎白沿甩給霍紙手下,去到霍紙身邊,頭挨著霍紙的腦袋,擰著眉毛觀察那雙鞋。

“這鞋……”

霍紙微微側頭,等待他發表高見。

林炎:“太臭了,阿紙你趕緊撂下。”

霍紙:“……”

眼見霍紙要來個深吸氣,林炎一把捂住他的嘴,五官一起朝地上的鞋使勁。

霍紙惱羞成怒,給他手心狠啃一口。

林炎捂著手慘兮兮縮到床腳,緩過來的黎白沿貼心遞過一顆藥丸。林炎反手塞到黎白沿嘴裏,於是黎白沿又成了一顆失去思想的蘑菇,不過這次是帶毒的,一頭栽到害他的人身上,想要同歸於盡。

霍紙不勝其煩,示意手下把這倆搗亂的拖走。

手下紮著手猶豫半天,把看起來沒有威懾性的黎白沿拖走了。

他們這一通鬧,倒是讓緊張得快暈過去的男人放鬆下來了。

“腳步聲遍布整個房間,我不敢下床,怕撞到它。”

霍紙問:“腳步聲出現是什麽時候的事?”

男人:“我打完電話沒一會就消失了。”

手下伏在霍紙耳邊低語:“他的同事接了他的電話便來求救。”

霍紙頷首。這是沒有通光的地下室,關燈就是天黑。

林炎不想聽他車軲轆話來回說,硬把人從**扯下來丟給霍紙手下。

手下有點懵,扶著男人望向霍紙。

霍紙瞥一眼林炎,對手下說:“帶他出去曬曬太陽,何時回來我會通知你。”

手下立即帶人離開,順帶把外頭的圍觀人群疏散。圍觀人群瞧見小白臉被拖出地下室便自以為掌握了這出狗血三角戀的大結局,紛紛心滿意足離去。

地下室隻剩他倆,林炎轉換自身氣場由陽變陰,霍紙明了他要引蛇出洞,也盡量隱去自身氣息。林炎拿起床頭的煙盒,把裏頭所有的煙都給點了。

“這玩意是不是不吸就燒不起來啊?”盯著半天不往下燒的煙,林炎躍躍欲試。

霍紙按著他的臉把他推開,拿起打火機可勁燒煙草。

眨眼間,不透氣的地下室煙霧繚繞,黑咕隆咚之下都似能瞧見那彌漫的煙氣。

“阿紙,”黑暗中,林炎的聲音聽起來有那麽點幽怨的味兒,“你可以不喘氣的對不對。”

霍紙低低地“嗯”了一聲。

林炎怨氣更重了:“所以你就忍心讓我吸二手煙唄。”

霍紙:“……”憋不住氣你點什麽煙!

一顆大腦袋出現在霍紙頸項,林炎的呢喃在暗色裏聽來如同惡魔在低語。

“阿紙,我快嗆死了,你給我渡口氣吧。”

不等霍紙作答,靜悄悄的地下室裏響起了嚓嚓的走路聲,正是那帶摁釘的鞋發出來的。

林炎瞬間火氣上頭,深深吸一口氣……

霍紙同情地在他胸前拍了拍:“安息吧。”

林炎仿佛中彈的戰士,壯烈倒下,與此同時,一道金光從他揚高的指尖急射而出。

霍紙看得清楚,那是一道鎮鬼符。符紙夾帶著林炎的怨怒,追著那腳步聲滿屋轉圈。

一開始那鬼沒意識到符紙的威力,還在慢悠悠踱步,被符紙沾了一下才意識到其威力,腳步聲明顯淩亂起來。

霍紙見過無數玄門子弟用符紙製鬼,卻是頭一次見符紙不緊不慢追在鬼身後,每次要貼上了便放慢速度給鬼逃走的機會,可鬼跑再快也逃不過符紙的追蹤。

霍紙:“……”這是什麽新奇的玩法?

符紙自帶驅邪之氣,那鬼愈發恐懼,發現在屋裏甩不掉符紙便朝著門奔去。

林炎冷哼,緩緩抬起一隻手。

恰在此時,緊閉的屋門被拉開,黎白沿探進一顆腦袋。

那鬼見縫插針,立馬附上黎白沿的身。

那符紙緊隨其後,正拍黎白沿腦門上。

黎白沿:“……”

林炎:“……”

霍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