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旅程的開始
不列顛魔境，天色已經微明。
被分配守下半夜的使徒新兵此時正略顯疲憊的攪和著已經不怎麽旺盛的篝火，清晨總是如此寒冷，森林中的潮氣讓人感覺衣服濕淋淋。
衣物摩擦的聲音響起，引起了使徒新兵的注意，他轉頭看向聲音的源頭，然後露出一個很是自來熟的笑容。
“醒了？”
“嗯。”
尹蘭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讓自己能夠精神些，他轉頭望向阿爾托莉雅的睡袋，發現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王呢？”
“在那邊。”使徒新兵指了指山坡上，對尹蘭說：“王醒的很早，一起來就去那邊了。”
騎士王不同尋常的舉動在他眼裏似乎理所當然，王者嘛，不都喜歡在高的地方俯視眾生嘛，沒毛病，然而得到梅林提醒的尹蘭則明白，金發的少女大概又在苦惱反思了。
高處不勝寒啊。
尹蘭站起身，整了整衣服邁步向著山坡上走去。
爬上土坡，穿過樹叢，分開遮擋視野的樹枝，尹蘭看到了那個背負著整個不列顛命運的少女，她正背對著尹蘭，正望著初升的朝陽出神。
尹蘭想了想事情的前因後果，歎了口氣走到了她的身邊，不是落後半步，而是平齊，與她一同望著遠方的天穹。
“事情我聽梅林說了。”
“嗯。”
少女默默的點頭，半晌後些疲憊的問：“蘭卿，你覺得這次是誰的錯？”
蘭卿嗎？尹蘭掃了少女一眼，略顯無奈的道：
“別把我說的像是法官一樣啊。”
“蘭卿不就喜歡評判對錯嗎？”少女淡淡的反問，語氣雖平淡，內容卻帶著往常絕不會有的情緒。
尹蘭一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少女則漸漸咬緊嘴唇。
“不用顧慮我，說吧。”
“......”
尹蘭注視著金發少女沉默片刻，隨後問道：“是以什麽身份？你的騎士？還是你的朋友？”
“都可以，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是嗎，那麽我要說，對於莫德雷德的處置，你的確有錯。”
金發少女的頭低了低，沒有動靜。
“你應該給她希望的，哪怕是飄渺的希望，人沒了希望總會做一些瘋狂的事，更何況她還是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尹蘭歎了口氣又說：“當然，錯的最多的還是莫德雷德自己，無論怎麽說，帶兵造反都是不能容忍的，更何況是這種戰爭時期。”
少女抬起了頭，尹蘭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發言似乎讓她有些不滿，但又無從反駁，她眼神黯淡了些，問道：
“這就是卿的想法嗎？嗯，可能確實如卿所說吧。”
“我還沒說完呢。”尹蘭看著消沉的少女說：“這隻是作為騎士的部分，至於朋友的部分嘛。”
尹蘭與抬頭仰望著他的騎士王四目相對，然後臉上突然浮現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他借著身高優勢將手按在了那耷拉著的呆毛上，然後開始用力使勁揉搓，金發的騎士王被這意想不到的舉動打的措手不及，她翡翠色的瞳孔大睜，隨後又被揉的散亂的頭發搞得不得不眯起眼。
“蘭！”
“好久沒摸了，就憑這觸感我也要支持你啊！”尹蘭如同重度成癮患者般吸收著呆毛要素，笑著說：
“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是你打退了魔力複蘇後妖魔鬼怪的襲擊，是你維持了文明的延續，是你守護了不列顛的領土，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又有誰有資格責備你。”
“可，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尹蘭放下了手，注視著金發少女頑強彈起的呆毛肯定的道：“你已經做得夠好了，莉莉。”
明確的肯定讓少女不知如何回應，她低著頭嘴唇顫動良久，最後隻能逞強似的說：
“......哼，花言巧語，暫時先記下你這次的冒犯。”
被摸頭摸彎了腰的金發少女直起身子，向無人的一側轉過身，快步離去。
“到，到吃飯的時間了。”
離去的王者行色匆匆，背對著騎士的臉頰微紅，走出一段距離後，少女的嘴角不受控製的勾了起來。
今天的早餐大概會格外的甜吧。
—————
早餐是雞湯，炊具是尹蘭隨手撿的兩個頭盔。
軍中皆知，卑王的狗腿子們裝備很不錯，特別是這頭盔，又厚又結實，當起鍋來一點也不漏水，深受炊事班喜愛。
畢竟是直接召喚出來的妖魔鬼怪，根本就沒有什麽成本可言，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對卑王來說不值一提的魔力吧，而換來的卻是不需要後勤補給的軍隊。
隻要還在這魔境之中，這些裝備就如同真正的金屬鍛造的一般，而與之相比，人類方的後勤壓力就很重了。
雖然使徒們一個個都是人的身體，驢的負重，遠遠超越普通士兵，但仍然經不起持久戰的消耗，畢竟運糧時一路上人吃馬嚼就要消耗不少，因此越是深入魔境，補給線越長，人類方戰術的可操作性就越小。
而與糧草相比更讓人頭疼的是裝備問題，使徒們可沒有那麽多魔力為自己天天打造魔力鎧甲，也沒有湖中仙女送的寶劍，他們的裝備都是外麵訂製並經過附魔的。
那可都是錢啊！
尹蘭還記得在不列顛最困難的時期，軍中有一種令外人不解，士兵們卻常備的物資———白油漆。
它的作用大概可以用一句話形容。
————你甲不錯，現在是我的了。（刷漆）
沒錯，這油漆就是為那些在戰鬥中附魔鎧甲受損嚴重，替換上黑甲軍裝備的不列顛士兵們而準備的，那段時間軍中經常能看到如同貼了一身狗皮膏藥一樣的士兵進進出出。
當然，也有漆刷的好的，不列顛軍中不少人還是很有藝術天賦的，比如一位在自己身上塗鴉塗出了一隻王八的士兵，尹蘭至今印象深刻，他的第一反應是......
這是......龜，龜孫？
一邊回憶著曾經的趣事一邊吹著發燙的雞湯，尹蘭瞟了一眼身邊的騎士王，發現她似乎已經恢複常態了。
至少從食量上來看是如此。
他鬆了口氣，對自己的鼓舞效果還算滿意，然後趕緊開始悶頭吃飯———再不吃就沒了。
簡單的早餐過後，三人整理裝備，熄滅篝火，阿爾托莉雅走到尹蘭身邊，翡翠色的眸子注視著他，後者一愣後立即心領神會。
他走到使徒新兵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致的情況我都跟你說過了，這之後的路程我要與王一同行動，你的任務則是返回營地，告知我們平安無事的消息，沒問題吧？”
使徒新兵一愣，有些沮喪的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接下來的路程以他的實力大概會拖後腿，與其如此不如返回軍中傳遞消息。
“這個匕首你拿好，是我隨身攜帶的，可以當作信物，對了，別輕易使用，上麵淬了毒的。”
使徒新兵呆愣的從尹蘭手中接過匕首，他來回看了看，心中納悶著什麽時候騎士大人們都開始玩的這麽髒了？難道這就是自己與大人物之間的差距嗎？
“命令隻有一個，固守待援，等待圓桌騎士以及王的歸來，回歸之日，就是反攻之時！”
“明白！”
尹蘭略帶嚴肅的話讓使徒新兵不由自主的立正敬禮，大聲應是。
“你的任務並不好完成，現在回軍營的路上大概有不少叛軍，多加注意，不要被抓住。”
尹蘭略帶關切的叮囑了一下注意事項，最後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士兵。”
“史蒂夫。”棕發的青年回答道，陽光下滿臉的笑容給人一種親切感。
“嗯，史蒂夫，祝你好運。”
送出最後的祝福，尹蘭與阿爾托莉雅目送著使徒新兵漸漸遠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隱沒於樹林，尹蘭轉身對金發少女說：“我們也走吧。”
“嗯。”
劍與命運的旅程自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