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坐聽雨聲
薑小白平時的戒備心還是蠻強的。
早知道女孩子也會被……不對,總之孤身一人在大城市工作,理所應當要小心一點。
她以前甚至從來沒有去過酒吧夜店這種地方,對此類場所的認知基本都來自新聞和道聽途說的消息——有了先入為主的刻板認知,小姑娘就覺得酒吧和夜店都不是什麽好地方。
一說到酒吧和夜店就讓人想到白臂膀,有了白臂膀就有了光溜溜的肉體,然後順理成章快進到撿屍和多人運動。
雖然有時候平淡的生活過久了,當慣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了,她也會想嚐一下鮮。
剛踏進這家酒吧時她還很緊張,坐立難安,手都不知道往那兒放,後來跟女仆小姐聊著聊著放輕鬆了一些,終於是能正常交流了。
但那時她還保持著最基本的警惕——可現在沒了。
女仆小姐身上有一股子奇妙的親和力,臉上隨時都有淺淺的微笑,偶爾會眯著眼,聽她說話時表情一直都全神貫注,很認真。
她覺得女仆小姐很尊重她,即使這份尊重很有可能來源於職業操守。
人類其實是挺奇怪的。
沒辦法平時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幾十年的家人聊心事,卻能跟網上素不相識的沙雕網友交換破防故事,一起洗洗海帶。
大概是心裏清楚以後絕對不可能再有什麽故事發生,也沒有未完待續的後綴,於是可以安心地把沙雕網友當成是垃圾桶隨便倒垃圾吧。
而如今大概也是如此。
女仆小姐是酒吧的調酒師,薑小白是平時絕對不會到酒吧來的乖乖女,她們倆以後似乎注定不會再有什麽交集——於是薑小白便可以自暴自棄般的把女仆小姐當成樹洞隨意傾訴。
她對她說最近生活上的不順心,工作中的不如意,酒精催化情緒,小姑娘甚至慢慢激動起來,小聲跟江酒說她領導的壞話。
什麽大腹便便看起來就很油膩啊,人還沒到中年就很可悲地禿了頂啊,喜歡吃大蒜所以身上常年縈繞著一股蒜味兒啊……
江酒認真地聽著她抱怨,雖然沒聽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但也沒失望。
她覺得講到氣憤時甚至會忍不住起身輕輕拍桌子的薑小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蠻可愛的。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小姑娘長得漂亮。
從始至終江酒都是堅定的顏值黨。
而隨著話題逐漸深入,時間軸漸漸從幾個月前推進到最近幾天,薑小白終於開始講起她碰到的怪事。
“就……有老鼠,”小姑娘伸出手胡亂比劃,“好像在隔壁鄰居家,又跟在牆裏似的,晚上我一閉上眼就能聽到有嘎吱嘎吱,滋啦滋啦的聲音。”
“好像是老鼠在牆裏奔跑,啃咬,抓撓著什麽東西,可嚇人了,我好幾天都因為這個沒睡著覺,都快精神衰弱了。”
說到這兒小姑娘適時露出一副沮喪神情。
江酒便笑著安慰她:
“可能是你鄰居家在裝修吧?”
“怎麽會啊,哪裏有人大半夜裝修的,再說聲音也不像啊。”
“也是哦,那按你說會是怎麽回事呢?”
“按我說?按我說可能是他家鬧老鼠了吧,可這麽久了怎麽也沒見他們捉老鼠……鄰居來點作用呀鄰居!”
薑小白趴在了桌上。
她好像已經喝醉了。
嗯,應該是微醺。
魔女之夜雖然度數不是很高,但這是相對於其他雞尾酒來說的,更何況小姑娘酒量好像本來就不怎麽樣,眼下喝完了之後臉頰就已經有了一片酡紅。
酒壯慫人膽。
原先還拘謹的薑小白如今已經完全放開了。
這是江酒非常樂於見到的局麵。
她輕輕晃了晃手裏的聞香杯,漫不經心道:
“那小白你怎麽不去敲敲門,問問你那鄰居到底是什麽情況呢,光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吧。”
“我也想啊!”薑小白小聲爭辯,“可……不敢嘛。”
“不敢?”
“不敢,感覺不合適吧,而且我記得我隔壁住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單身漢,平時挺陰沉的,感覺很不好說話的樣子……”
“你怕?”
“我……我怕,我怕了行吧,畢竟我一個人住啊,萬一把人惹急了怎麽辦?”
“……”
江酒沒說話。
她隻是仰頭喝完了杯裏的殘酒,沉默了會兒,慢慢點點頭。
“也是。”
“就是啊,女孩子一個人住要小心一些,我媽一直嘮叨我來著,她說女生比不得男生,碰見什麽壞人很難有反抗的能力,所以要學會保護自己啊……”
小姑娘低聲嘟囔。
她似乎不喜歡家裏人的嘮叨,但又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有好好地聽話。
是個乖孩子呢。
江酒笑了笑,放下杯子,恢複了優雅的樣子,輕聲問:
“要再來一杯麽?”
或許是認為那杯魔女之夜的味道不錯所以覺得可以繼續,小姑娘眼神朦朧地點了點頭:
“好啊,那,姐姐你再給我推薦一杯吧?”
“嗯。”
女仆小姐沉吟片刻,給小姑娘推薦了杯經典款的雞尾酒。
她開始調酒,薑小白開始像吐泡泡的金魚一樣咕嘟咕嘟地自說自話。
像是背景音樂,比如夜店的電子樂,清吧的爵士樂,江酒聽著薑小白的嘟囔聲調酒,倒也挺有意思,有種豐收的喜悅……呸,是坐聽雨聲的感覺。
很快酒就調好了。
江酒慣例拿了杯墊墊著給薑小白推過去,等她嚐了一口之後問感覺如何。
薑小白很滿意,於是花了幾分鍾把那杯酒全部喝完,隻剩下碎冰和檸檬。
喝完這杯她大概是真有點醉了,又開始跟江酒抱怨這幾天的經曆,垮起一張小貓批臉。
小姑娘說好煩啊,什麽時候隔壁才能沒有老鼠鬧騰的動靜,什麽時候她才能好好睡一場覺啊?
她又歎氣,說光因為這鼠患她工作都快丟了,上班的時候沒精打采,偷偷睡覺的時候被老板逮住了好幾次,被罵得很慘。
江酒微笑著傾聽,沉默地看她。
有光,黑色的光,如火般升騰,如附骨之疽般糾纏,在酒吧昏暗的光下浮現出巨鼠的輪廓。
牆中之鼠。
女仆小姐停下手上的動作,突然歪頭問:
“既然這樣,那我跟你回家好不好?”
“……啊???”
[未完待續]
——